散场后，林星渐又被林现泽拉着聊了两句才出门。
这个天怪冷的。
林星渐想着，默默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又把围巾拉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缓步走到林腾的车旁。
车子没开走，里面还亮着暖光，里外温差太大导致窗户上带着蒙蒙水雾，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林星渐迟疑着，脚步一转走到车前，没上车，而是选择敲窗。
窗户缓缓下落，里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林腾都不知道因为什么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
林星渐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躲进黑暗，确保车里的光照不到他身上。
他原以为这么久过去自己早已经练就一身百毒不侵的功夫，结果看到这一幕心里还是有些细细密密地疼。
看到他，三个人明显一怔，随即又带上毫不遮掩的嫌恶，剑拔弩张的氛围想让人忽视都难。
林星渐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装作不在意地轻轻笑了笑：“打扰了，别误会，我来只是想说，如果你们不想我回去，我也可以走。”
“你去哪？”林腾不悦地皱了皱眉，今晚林星渐的一切都太超乎他的掌控。
“我去哪你们就管不着了吧？”
不得不说，林腾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操控情绪的能力很强，没有一点生气：“怎么说我都是你父亲，哪有让孩子出去流浪的理由呢？”
林腾要面子，情绪稳定只是因为现在是在外面，他不希望林星渐出去落下他们家不合的话柄，但回家就不一定了。
林星渐听到这句话心里跟明镜一样，但林腾要面子，林星渐这种摸爬滚打上来的根本没有面子。
“如果你们让我回去是为了逼问，那我更宁愿住外面。”
无视里面另外两个人怨毒的眼神，林星渐毫不避讳微微低头俯视着林腾的眼睛。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回家再说。”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是能聊的吗？”林星渐反问，但看林腾一副发怒边缘的样子他又舒服了，甚至换了一副语气，“我保证不回去打扰您一家恩恩爱爱，也不让您在别人面前丢了颜面，您看行吗？”
不等林腾说话，林星渐转身就走。
明明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他都想好了要厚着脸皮去林现泽家借住一个晚上，但看到路边停着熟悉的车他还是没忍住凑过去。
或许他也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吧，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侥幸。
林星渐烦躁的把帽子戴上，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又戴上耳机。
还没到十二点，现在京子瑜应该在家看书，能听到微弱地翻页声。
这么狼狈的话，他突然又不想去林现泽那里了。
看起来他和林腾还是有一些相像的地方的，至少可控情况下他也不想去求别人。
半夜的风很冷，之前下了雪，现在已经停了，道路上有一层雪层，路灯冷白的光打在地上显得格外清冷，林星渐即使裹得严严实实也抵不住寒风的入侵。
走出庄园往外其实热闹了不少，至少能看见来往的行人了，大多都抱有目的，只不过他没地方可去。
林星渐听着京子瑜那边的动静，心渐渐平稳下来，拿出手机原本是想查附近的酒店的，措不及防地听到声音。
“在听吗？”京子瑜悄悄出声。
林星渐惊了一瞬，微微皱眉。
他不会犯忘关麦克风这种低级错误，这是他对刀尖舔血的自己绝对的自信。
不知道京子瑜问了几次，可能只是心血来潮，但直觉告诉林星渐，京子瑜一直在等他。
林星渐没纠结，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有事？”林星渐继续往前走。
京子瑜顿了顿，意识到林星渐应该是听到自己说话才打电话过来，默默回话：“没有，就是看你一直没回信息，怕你出事。”
“我能出什么事？你出事我都不可能出事。”林星渐笑笑。
但京子瑜听出了林星渐情绪不对，不过以防忘记，他得把重要的先说了：“林现泽不在，我在家里过年，过完年他应该会买个房长住在南离，他让我过去，我同意了。”
林星渐没说话，京子瑜心里有点没底，小声问：“应该不会有事，是没提前和你说让你分心了吗？”
“我理解，是我没时间看手机，你又不可能提前知道，别多想，我没那么伟大。”
林星渐没理解京子瑜那神奇的脑回路，歪着头，拿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搓了搓冻的快没知觉的手。
“在外面？”京子瑜听着林星渐那边人声嘈杂，默默看向窗外，将近十二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放烟花。
“嗯。”林星渐淡淡应了声。
“不是说回家过年吗？”京子瑜又问。
林星渐十分无所谓的说：“过完了，被赶出来了。”
云淡风轻到仿佛正在经历这件事的人不是他。
京子瑜抿了抿唇：“抱歉。”
“跟我道什么歉。”
林星渐刚说完，看见肉眼看着就很远的地方在放烟花，传到这声响已经不大了，但是够绚烂。
停住没动，看时间是00：00的字样。
“小鱼！新年快乐！”
开门声伴随着两道明显欣喜地声音经过耳机传进林星渐的耳朵里。
“新年快乐。”
京子瑜只是很淡的回应了一声，却明显不影响对面两人的兴致。
看，有人对养子视如己出，就有人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顾，这个世界有多公平。
“行了，新年第一天去陪父母吧。”林星渐非常现实又嘴毒地继续说，“毕竟林现泽回来你就没什么机会了。”
“好，你也新年快乐。”
随着电话挂断，林星渐把耳机从手机上取下来。
天空中烟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点亮了整个夜晚，所有人无论在不在同一个地区都共同庆祝着新年。
够眼花缭乱的，看的人眼睛疼。
林星渐把眼镜取下来和耳机手机一起装进口袋，低头揉了揉眼睛继续往前走，措不及防撞上一个人，有点茫然的往后退两步。
“抱歉。”
声音很熟悉。
被人揽过，信息素味道也很熟悉。
“没事。”
林星渐按了按眉心，抬眼烟花乍现落下一阵阵光球，他恰好和楚景暔对上视线。
楚景暔的眼里有一种晦涩难懂的情绪，似乎有担心，但好像又不局限于担心，视线仅一瞬间就错开了，所以林星渐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
“怎么在这？”
楚景暔覆上林星渐的手，一摸就知道林星渐出来很久了，但他想不到林星渐在过年这么冷的情况下一个人走在街上的理由。
毕竟林星渐看起来挺怕冷的，开暖气穿棉衣，在学校盖被子都加厚的那种。
林星渐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于是索性放弃交流，抽出手就打算离开。
“你朋友啊？”一个看着不算老的女人走到楚景暔旁边，“一个人在这？要一起跨年吗？”
“嗯，同学，碰巧遇到了。”楚景暔回的简短，“你问他。”
“如果现在没事，要一起跨年吗？”楚母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也不知道是刚哭过还是在外面待久了，眼尾微微泛红，就一个人看着怪可怜的。
林星渐承认自己确实有动摇，但想到他们应该是特意来这边跨年的，还是拒绝了：“不了吧，你们来首都过年我怎么好打扰你们。”
“不打扰，本来就是过年，人多热热闹闹的才好，没事就回家坐坐吧。”楚母比林星渐矮一些，拉过林星渐的手，“这么冷，在外面呆多久了？”
有时候自己母亲太外向也不是一件好事。
楚景暔下意识想拦，但母亲手快他是知道的，拦不住，见林星渐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专心看。
面前的人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是bate吗？
虽然这个世界依旧是bate多，但林星渐跟bate接触很有限，没有仇也不深交，现在并不不反感。
面前的人似乎很期待自己的答案，林星渐还是没有说谎，只是估计了一下道：“两个小时吧。”
楚母没问林星渐怎么不回家，刚刚楚景暔问过，林星渐没回答她是看在眼里的，只能大概猜测他是和家人吵架，离家出走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楚母暂时拉着他往前走。
林星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跟她往前走，看着要走到很多人面前，又不自觉把帽沿拉低。
有男有女，人不少，看样子都是他们认识的。
林星渐心里想着等会应该怎么不动声色的应付过去，措不及防地手腕被攥住，停了一停。
“你自己去就行了，他都不认识。”
楚母不满的拧了拧眉，感觉到林星渐的抵触还是放手了，她没跟楚景暔说话，而是对着林星渐说：“那你跟着小楚在这，或者让他先带你回家，我等会回来。”
脱离桎梏，林星渐心里的酸涩感遍布全身，低低应了声“好”。
之前只有母亲还在时他还会过年，但后来一直没过过了，破败不堪的家庭让林星渐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可以过年的。
楚景暔不知道林星渐在想什么，只是经历了一个学期的相处觉得林星渐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因为虽然林星渐性格很好、会开玩笑，却也只有极少数时候会主动说话，而且大部分主动是和京子瑜。
“地址发我，等会我去你家找你吧。”林星渐轻声说着，晃了两下手机。
林星渐带着帽子和围巾，从楚景暔这个角度看看过去神色不清，但林星渐的私事他不好多问，只能点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