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赴宴】

系统光屏全黑，仿佛不曾存在。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便是顾栖得到全部的回应。

绝了，系统失联。

难不成自己真要在这个世界待一辈子？

顾栖理智全线崩盘，身躯有如千斤重，噗通跌跪在浅滩。

一波波海浪涌上岸，尽情啃噬他双膝，而他也浸在水中，恍惚向前蹭。

瀛谈气喘吁吁赶到时，浪潮已没过顾栖大半身。

“顾雁息，你难道想去对岸？不行不行，那边你可不能去——我是说，你才刚醒，身体如何撑得住？”

他惶恐地拖着顾栖远离海岸。

顾栖稍回过神，不得不极力告诫自己，甭管事态多离谱，都得保证情绪稳定。

心态平，万事成。等联系上系统，不是没机会再重启任务。

“二宫主，宝岛花草繁盛，不在意我拿用些木材吧？”

他指指自己的腿，辅以玩笑口吻。

“既然重新再活一遭，多少也得注意点形象不是。”

“没问题，此地所有，你想取尽取。”

瀛谈这才放下心，搀扶顾栖返回屋室。

小岛娴静清幽，纤云袅袅，几乎不见人迹，置身其间，恍如隔世。

顾栖乍醒之际当这儿是天上白玉京，不出奇。

瀛谈又向顾栖解释，此地他专为顾栖所辟，除他本人和几个亲信，其余人等未经准允，一律不得登岛。

三年来，顾栖由瀛谈甄选的侍从照料，生命体征维持良好，瀛谈本人隔三差五就前来探视，连整理发丝、擦拭身体这种事都亲力亲为。

顾栖被瀛谈满腔真情搞得浑身刺挠：

“咳咳。二宫主，今年的《莲华榜》颁布在即了吧，你不用去主持相关的事宜？”

“果真好个顾雁息，才醒来就料到我们莲台宫要发新榜，难怪蜀汉人交口相传你心上生七窍。不错，这些天小白华山不断有人造访，是以主宫那边常设筵席。那些事我懒得参与，一向都是师兄料理，我这逍遥散人呀，不亦乐乎。”

“这次榜上有名的都是些什么人？桓奕照旧稳踞榜首？”

“你销声匿迹那些年，姜少阁主自然独领风骚。然，天下之大，代有佳人，莲台宫也再度拓展排榜的范围。蛮疆万灵渊屡犯蜀汉边陲，已然和你们打了好几场硬仗，双方互有胜负。谁能想，未开化之地的蛮人，也能涌现有勇有谋的少年。”

顾栖微微挑眉。

万灵渊由九黎族人所创，深藏十万大山中，正是书里主角受阿眠的出身。

瀛谈言及蜀汉与万灵渊之间的战争，也和原书剧情走向一致。

可是一致并不妙。

留侯天运仪在手，蜀汉军队若懂善用，理应所向披靡了才是。

“那个，顾雁——雁息，我这么叫你行么？”

瀛谈略显羞涩。

“当然，二宫主随意。”

顾栖暂放心中的疑惑。

是夜，顾栖靠坐莲池边，就着一弯胧月，对手下物件敲敲打打。

三载短暂，少年韶颜如昨。

月华太寂寥，痴缠他轻薄的病影，泼他一身银缕萧萧。

瀛谈不忍搅扰，独自隐身树下，浅蹙着眉，目色执迷：

“多美好的人啊……若给他知道那些事……命运怎如此不公……”

顾栖不是姜奂，没放心思认真钻研过机巧技艺。

给自己打造的新腿，跟原先的那条相比，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落地异物感明显、脚步声沉重，能走是能走，勉强也是真勉强。

顾栖尝试穿戴新腿行走，起初一步一磕绊。

“我愧对师门，二宫主见笑。”

早察觉到瀛谈嘟囔着什么，他干脆邀请对方月夜同游。

瀛谈受宠若惊地颠过来，和顾栖共赏金莲映月，顺便聊起莲台宫轶闻。

相传，远古时神魔干架，击中高悬三十六重天的创世神造像。

半面神像坠落人间东海，便成了巍然耸立的小白华山。

兴许受了神力影响，高山及周边岛礁力场特殊，孕育诸多奇花异草。

就像这一池世所仅见的金莲，即可炼化入药，延年益寿有奇效。

哟，还有这么玄乎的传说呢。

原著没提，顾栖也听得了无生趣。

瀛谈看顾栖神游太虚，料他仍有心事，正要再找话题，却见个亲侍大老远跑来。

“二宫主，莲华宴那边、那边——总之大宫主请您赶紧过去。”

来人瞄瞄顾栖，冲瀛谈狂使眼色。

瀛谈一愣，忙向顾栖告辞，登上渡船时，又特地吩咐留岛众人：

“你们千万看好他，外面的事，绝对不能教他知道。”

瀛谈脸色的变化，顾栖瞧在眼里——二宫主貌似不愿他走出小岛。

顾栖表面没多问，心里则打起盘算。

长这么大，他什么时候循规蹈矩过？《莲华榜》盛世，凑热闹不亏。

顾栖师门天枢四象阁传承顶级的武学，莲台宫亦然。

瀛谈亲侍几人，单拎出来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

可惜，再高的手也架不住顾栖诡计多端。

他搞个声东击西，让几名侍从以为自己不在房中。

对方着急忙慌满世界寻觅，这家伙已悄咪咪藏身他们往来主岛的小艇。

几人胆战心惊返回主岛禀报瀛谈，就这么不自知搭上了顾栖。

夜间海风清凉。

白日浮在小白华山附近海域的行船，也正徐徐地近岸。

舱内浮灯照影，高挺人形道：

“公子，与会请柬已备妥，我引你下船？”

另一人幽宁地静坐：

“还是不去了。我们顺路造访是为渊源，本不因《莲华榜》。即使入席，除了听那些险恶的声音，又能做什么？何况司马氏在这里，总不受欢迎……”

莲台宫坐落小白华山的腰脊。

苍苍翠微间，鳞栉楼阙数十所，碧瓦飞甍，宝相庄严。

顾栖在艇上再待一刻，偶然透窗瞥见那艘船只。

他不甚在意，等几名侍从飞奔不见影，便隐逸身形上山径，碰巧遇上个小宫人。

他遂没良心地从背后点了人穴道，借衣裳一用。

莲华宴昼夜持续，不时踏入三山五岳的来客。

路上人等皆不识顾栖，待他走远仍嘀咕：

二位宫主何时又收新弟子？好一个病中少年玉生烟。

前方明灯危悬处，便是莲台宫的主殿，莲心殿。

顾栖还没步入中庭，烨熠光影已照出殿内众声相喧。

“想那顾雁息为侵吞留侯天运仪，竟然残害手足、叛国出逃，眼下正不知在哪里逍遥！”

“可怜蜀汉大将杨谆修，还有他下属管丁瞿三名小将，误交恶友，轻信奸佞，落得个悲哀惨死在他乡！”

声斥像把把尖刀，砍穿顾栖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