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炎喝醉的样子颇具迷惑性,除了需要把胳膊架在姜蜜脖子上,外加走路时脚步有点飘忽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异常。
就在姜蜜松一口气,觉得何炎哥酒量虽然不太好,酒品却不错的时候。
何炎突然停住了脚步,不往前走了。
姜蜜催他,“走啊,何炎哥,一会就到寝室了。”
何炎拧眉看她,语气老大不高兴,问:“你叫我什么?”
姜蜜忙改口,哄他道:“阿炎哥,再走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何炎眉头松开些,不但脚下不动,身体还向姜蜜靠了过来,几乎一半的重量压到姜蜜身上,险些没把她压趴下。
姜蜜晃了晃,何炎弯着腰,头垂下来,侧脸几乎要碰到姜蜜的脸,呼吸带着灼人的热度,一下下打在她脸侧,慌得她差点站不稳。
姜蜜都快哭了,咬着牙站直了身子,一手拉着何炎架在她肩上的胳膊,另一手用力把他的脸推开。
姜蜜觉得自己像驾着驴车行驶在荒郊野外,驴尥蹶子死活不走,她又不能把驴扔下,只恨自己手里没根胡萝卜吊在前面。
姜蜜耐着性子轻声哄道:“阿炎哥,你是不是渴了,我们回寝室喝水好不好?”
没反应。
她还不气馁,“都这么晚了,你肯定困了,阿炎哥,回寝室睡觉好不好?”
还是没反应。
姜蜜累得额头出了层薄汗,深吸一口气,眼睛瞪得滴溜圆,嘴巴噘得能挂油壶,心想反正何炎也喝醉了,不知打哪来了一股胆气,伸手掐住他的脸,眯起眼睛,嘿嘿两声,像个怪叔叔一样贼兮兮说:“阿炎哥,你乖乖跟我走,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何炎好看的侧脸被掐得变了型,突然抬眼看向姜蜜。
姜蜜吓了一跳,还以为何炎清醒了,连忙松手,瞪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脚底下的路,抿唇大气也不敢出。
何炎又垂下眼睛,往前迈了一步。
姜蜜喜出望外,连拉带拽地把何炎运到了寝室楼底下。
到了寝室楼下,她又开始犯愁,都已经十点了,这么晚她是进不了男生宿舍楼的,让何炎自己上去吧,他要是在楼梯上摔倒磕掉牙就不好了。
姜蜜皱眉想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费力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陈演打了个电话。
陈演接电话很快,听完姜蜜的话,沉默了两秒,才问她:“你说什么?”
姜蜜这一晚上身心俱疲,没过脑子,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又静了几秒,陈演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等看到陈演从寝室楼里走过来,姜蜜终于松了一口气,急忙把手里烫手的山芋托付过去。
陈演单手拽住何炎一只胳膊,不让他摔倒,也不管他舒不舒服,径直看向姜蜜,皱眉问:“你俩,晚上一块喝酒?”
姜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脖子突然有点凉,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是阿炎哥喝酒了,我一口都没喝。”
何炎身体晃了下,被陈演拉着没摔倒,他抬起头,左右晃了晃脑袋。
姜蜜看见何炎一边的脸有点红,一时间怀疑起自己刚才是不是掐他脸时力气用得大了,心虚地又关心了句,“陈演哥,你一会给阿炎哥喂点水再让他睡觉,最好有蜂蜜水,能解酒。”
陈演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看了她几秒,“你俩倒是玩得挺好。”
姜蜜一下子不知道这话怎么接,讷讷道:“就还行吧。”
陈演扯了下何炎的胳膊,语气沉沉道:“走了。”
姜蜜终于轻松了,刚露出个笑容来。
就见一直神志不清的醉鬼这时候突然抬起头,看着她,吐字清晰地问:“你不是说让我乖乖跟你走,要给我看好东西吗,东西呢?”
姜蜜嘴角的笑容石化了。
路灯下,陈演的脸瞬间黑了。
***
他们寝室在五楼,又没有电梯,陈演费了点力气才把何炎弄上楼。
等把何炎扔到床上,陈演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身上,却没闻到什么酒气,他挑下眉,自言自语道:“这是喝了多少啊?”
陈演估计了下时间,给姜蜜发了消息,“到寝室了?”
姜蜜很快回了个小猫点头的表情包。
接着又发来一条,“陈演哥,你给阿炎哥喂水了吗?”
陈演眉头打了个结,刚才在楼下就觉得听着别扭,现在他反应过来了,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字,“你叫他阿炎哥,叫我陈演哥?”
指尖悬在“发送”上顿了两秒,陈演又长按删除键,把打好的话全删了。
他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一眼刚被他扔床上的何炎,面色平静地回,“嗯。”
姜蜜那却是半天没再回消息。
等到陈演洗过澡从浴室出来,他换了身黑色家居服,湿发上盖着块白毛巾,一手随意地擦着头发,另一手捡起桌上的手机按亮屏幕。
就见到姜蜜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陈演哥,阿炎哥没闹吧?”
身价不低的手机被扔破烂一样“啪”得扔回桌上,陈演被气笑了,打湿的刘海下,一双点漆似的眸子显得更黑。
“阿炎哥”、“阿炎哥”,满嘴都是阿炎哥,把他当照顾醉鬼的工具人吗?
既然姜蜜和何炎一见如故,正好省了他的事,要不是因为答应了江川,谁想每天管个小姑娘鸡毛蒜皮的事,以为他很闲吗?
既然何炎爱管,就让他管到底好了。
陈演冷着脸,没再回消息。
姜蜜回到寝室,过了一阵子,徐妙她们三个卡在宿舍楼锁门前回来了,三人兴致高昂,虽然出门的时候一副老江湖的派头,其实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去酒吧。
王慧雅拉着姜蜜的手,夸张道:“蜜蜜,进门前竟然真有黑衣保镖安检哎,就跟电视剧里一样!”
“那个乐队主唱太帅了,长得好像那个明星啊,叫什么来着...”谢冬有点晕乎乎道。
徐妙虽然有点醉,还坚持着对着镜子卸妆,嘴里道:“咱们走的时候才刚热闹,等蜜蜜生日咱们再去蹦个通宵。”
喝得微醺的三人高声发表完感言,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唱歌。
姜蜜怕引来宿管阿姨,又怕吵到隔壁寝室,连哄带吓的,按下葫芦浮起瓢,好不容易才把这三人都给安顿到床上了。
想起很能闹人的何炎,姜蜜不由对和她同病相怜的陈演哥有点同情,给他发消息问了下。
姜蜜今天太累了,躺在床上,还没等到回复就睡着了。
***
何炎睁眼的时候思维一时间还有点混乱,昨晚的一幕幕像是插叙剪辑的电影,时而是姜蜜对他说话时认真的神情,时而是她低着头叫他“阿炎哥”,还有她眯着眼睛气鼓鼓伸手掐他的脸。
何炎把记忆捋顺了,核心发力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一手拨了下凌乱的头发,单手握着手机打字。
“起床了吗?”
姜蜜还没回他消息,何炎把手机放到一旁,昨晚陈演只给他把鞋拽下来了,身上穿得都是外衣。
何炎觉得浑身难受,抬手把身上的卫衣脱了,又把床品都换了一遍,下了床把要换洗的床品和衣服扔进脏衣篓里。
他正解腰带的时候宿舍门被推开了,陈演晨跑回来了,他穿了身黑色运动服,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拎了份校内咖啡店的三明治和咖啡回来,扔到何炎桌上。
“谢了。”何炎刚说这么一句,床上的手机响了两声,何炎顾不得再跟陈演说话,两手在床沿上撑了下,双脚微微离地。
手机放的位置有点靠里,何炎单手用力,另一只手伸直了去够手机。
他赤着上身,一侧手臂和肩背的肌肉鼓起,宽阔的腰背微微弓起,牛仔裤松松卡在胯上,几乎是瞬间就稳稳地落地,动作迅猛又灵活,像是等待捕食的猎豹。
握着手机,何炎半靠在衣柜上打字,脸上挂着笑,没了力量感带来的攻击性,倒像是只懒洋洋晒太阳的金毛。
陈演扫他一眼,手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你先去洗澡吧。”
何炎平常哪用他让,不跟他抢浴室就不错了,今天却是头都没抬,一边打字一边随口道:“你先洗吧,我和蜜蜜发个消息。”
陈演站在原地没动,垂眸把“蜜蜜”两个字在嘴里无声地嚼了遍。
何炎没开静音,手机断断续续地叮咚作响。
“你昨晚喝了多少,醉成那样?”陈演问。
何炎打字的手顿了下,一手摸了摸鼻子,语气轻松道:“没多少,也就七八瓶啤酒吧。”
陈演没再说话,放下手里攥着的矿泉水瓶,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陈演调热水时把水温调得比平时烫,他有点出神,竟然没察觉,直到肩背的皮肤被热水烫得发红,他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调凉水,水温又瞬间凉下来,刺得他浑身一颤。
他抬手用力按下了淋浴开关,扯了浴巾围在腰上,走到洗手台前,一手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抹掉了镜子上的水雾。
镜子里的脸几乎完美的对称,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打湿的头发没了平日打理得讲究的发型,少了点气势却多了丝随意,不过配上锐利的轮廓和薄唇,仍旧显出些不好相处的距离感。
陈演看着镜子里的人,缓缓地扯了扯唇角,生硬的弧度不显得亲切,反倒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他看了会儿镜子,冷笑了下,恢复了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