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仲吾收了胡皎做学生,姜旒也搬到了瑞王府居住。
明着是以师姐的身份留在瑞王府,实则是为了护胡皎安危,再者仲吾十分放心姜旒,她待在胡皎身边,也能给他出谋划策。
两日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今日要出席镇南侯府的庆功宴,侍女正在屋中替姜旒梳妆。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女白皙修长的脖颈,墨黑莹润的长发生的极好,不用细梳打理摸上去便是细腻柔滑。
侍女梳好了发髻,便小心翼翼问道:“季姑娘,可有什么想戴的发饰?”
婢女的目光落在姜旒纤长微翘的睫毛之上,如瓷般细腻的肌肤离她只有半尺,一时间看的走了神。
姜旒鲜少做女子装扮,对这些钗环首饰不甚了解,却也不喜装扮的太过复杂。
她瞧了瞧身上一袭天水碧的绣金暗纹衣裳,便随手指了桌上那支簪首仰覆莲瓣抱了一颗黄晶宝石的簪子。
“就这支。”姜旒话音刚落,婢女这才回神,目光却抽不回。
直至将那支金镶碧玺抱头莲簪小心翼翼的插到姜旒的发髻之上,侍女心中赞叹姜旒选的这支簪子十分衬她身上的衣裙。
里一件软翠回纹领的姚黄璧纹交领襦,外头是如意纹云锦半袖,下头是远天蓝的团花印金裙。
这西域进贡的料子,花色向来不同邶晋这边的温和稳重。
用色大胆鲜艳,一般的姑娘穿出来倒是少不了是俏皮活泼,这季姑娘穿出来,清雅怡人却又因为她自身所带那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势。
多了几分冷艳袭人,让人不敢生出半点轻慢。
婢女一时看的呆了,直至外头的人喊了足足三声,见她不回话便就挑开帘子问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没听到外头喊了这么久也不回个话?”
婢女耳边犹如打了一记惊雷!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这一回神,姜旒已经起身了。
婢女只觉脊背一凉,忙跪下请罪:“还请姑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一时走了神……”婢女惊的额上冒了一层冷汗,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那掀帘的婢女也一时间看呆了。
姜旒微微蹙眉,如凝脂般洁白无瑕的面容之上只扑了薄薄的脂粉,浅粉的腮红倒是敛了几分她面上的冰霜色,却更如池中菡萏,粉瓣娇艳,却有着拒人千里寒。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不必如此怕我。”姜旒思来想去,只当是自己杀多了人,身上带了些煞气,这些小丫头故此才害怕她。
听姜旒这么说,婢女心下一松,也不敢再耽搁,谢过姜旒之后连忙起身,就带着她出了房门。
到府门前时,灵溪和胡皎已经在门前等她了,胡皎身形颀长,一身玄金色蟒袍,衣袍上的蟒鳞金绣在日光下泛着粼粼金光,沿着衣袍盘旋,蟒头向上,华贵逼人。
旁侧的灵溪今日穿的俏皮,梳了双螺髻,上配与衣衫同色的桃色发带,微风一过丝带轻盈飘舞,见姜旒来了,两人都微微愣住,直到灵溪回过神,姜旒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让瑞王殿下久等了。”姜旒上前见礼,胡皎这才回过神,坚毅俊秀的面之上微微泛起几分热意,他暗自懊恼自己怎会如此失礼,这才颔首道:“本王和灵溪也才到不久,师姐来了,我们便启程吧。”
“好。”姜旒微微一笑,三人便上了马车,胡皎独乘,姜旒则和灵溪上了同一辆马车,马车内被精细布置过,还带着淡淡幽香。
灵溪开心的坐在姜旒对面,呆呆看着姜旒:“阿姐,你可真漂亮。”姜旒抱着胳膊靠在软垫上,丝毫没了方才那行止雅正的模样,却也不突兀,在她身上竟也如此和谐。
姜旒呼了口气,放松道:“我这一辈子,最怕装作美人,行止都要有人管束。”灵溪抽了抽嘴角:“阿姐,我们只是去赴宴,大可以放松些。”
听她这般说,姜旒就知道胡皎并没有告诉她这次去的主要目的,心中不免又对胡皎高看几分,自从当年他救了自己将自己送到师父楼听寒手里,他们之间就再也没了交集。
直至现在,胡皎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是璧琰阁的姜旒,却不知道她是姜国的季云舒。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是想起当年父亲救了他,他又在晋国铁骑踏破姜国城门时赶来救了自己,若不是张大人救了她姜旒,他们也算是两清了。
可能这就是师父说的缘分吧!
“阿姐,你在想什么?”灵溪抬手在姜旒眼前晃了晃,姜旒这才回过神来,对上灵溪一双清亮的眸,姜旒这才从往事中拉回了思绪。
“没什么,不过你说,这萧斛会不会认出我?”姜旒记得自己第一次同他见面时,是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那时候她已经杀完了璧琰阁的叛徒,手边又没有易容的材料,只是简易的装扮了一下,便不曾易容。
只是那夜灯火昏暗,连后来出了城,姜旒都坐在火光微弱的地方,应当不会认出才是。
不过萧斛能认出她的身形,这倒不难,记得那次他召自己侍寝,也没认出来,想来,萧斛应当认不出她女装的模样才是。
灵溪也在担忧这个问题,毕竟说起来,姜旒还在南边的镇南侯府上,给他萧斛做过几个月的美妾呢。
灵溪又转念一想:“你在他府上这么些月,他也不曾认出来,今日姐姐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莫说是你在镇南侯府时还是易了容的。”
“嗯,当是不会。”姜旒这么说,又想起上次她用傲雪山庄玉罗刹的身份,还了当年在侯府那一箭之仇,那时他也没认出自己,他要怀疑也是怀疑自己是傲雪山庄的人才对。
虽这么想,姜旒还是有些忧心,所以这次赴宴她在装扮上也动了不少细节处,否则她还真不敢轻易来赴宴。
马车缓缓停下,姜旒就听到了远处的爆竹庆贺之声,小厮的声音自帘外传来:“二位小姐,镇南侯府到了。”灵溪起身打开车帘,旁侧的婢女连忙上前搀扶。
镇南侯府门前皆是等着目睹瑞王风采的一众官僚,见了瑞王从马车上下来,一时间都是连连赞叹上前恭维。
直到灵溪自马车里出来便有人惊呼道:“那是哪家小姐,怎么没有见过?”这么说着一众女眷的目光皆投向姜旒这边的马车。
旁侧有人小声道:“这就是瑞王府的车马,没看那旗子么?”众人这一细看,这车马座驾,的确是瑞王府上的。
只见那俏丽少女伸手自帘内牵出一支玉手,便有一女子低头自马车内出来,偌大的镇南侯府门前,除了瑞王那边寒暄的官僚,这头的女眷处顿时鸦雀无声。
看着马车上被扶下来的少女,她一身襦裙用色鲜亮适宜,十分大胆,她下了马车,裙摆似水波荡漾,在脚下铺散开来。
如此俏丽的颜色却被她一身如寒霜的气势穿出一股子如高岭之花的疏离感来。
一众宾客将瑞王一行人迎进了府中,各自落座,姜旒和灵溪落座女眷这边的席上,瑞王胡皎则被迎至上座。
“镇南侯到~”门童的声音让一众人都朝门口看了过去。没想到,直至宾客都差不多坐满席面,主家萧斛这才姗姗来迟。
他一身暗紫红色锦袍入场,凌厉的目光在全场扫视了一遍,原本还是嘈杂异常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女眷席上胆小些的女眷已经瑟瑟发抖。
毕竟这位镇南侯萧斛的凶名,可谓是闻名中外,在场的女眷皆是官宦之女多少是听过萧斛的手段,什么炮烙之刑,剥皮凌迟的在他面前都是不够看的刑法,兴许是做惯了这些事,才让他瞧起来那么吓人。
姜旒看着席上的女眷都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一时有些意外,侧头看向旁侧的灵溪,那样子似乎也是有些被吓住。
姜旒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萧斛的面容之上,其实萧斛的面相长得是清隽锋凛,只是他形伟岸,站在他面前便被他的身影笼罩,总给人一股子迫人的气势,以至于鲜少有人敢同姜旒这般看他。
萧斛只感到一股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侧目一看,女眷的席面之上,凌冽的目光与那道打量的目光对上,那道目光的主人是一个肤如凝脂,皓齿娥眉的少女。
她朱唇微启,面容好似一朵生在雪地中的刺客,冷艳娇美中又着几分他看不透的冰霜色。
这张脸为何这般熟悉?!
萧斛微微蹙眉,周身气温骤降,席面上还隔着他丈远宾客也只觉得身上一冷,似乎有一股子寒意窜进了脊骨之中。
姜旒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眸中浮上的那丝疑惑,只微微垂眸朝萧斛颔首,胡皎的视线落在萧斛那边,见他看着姜旒,嘴角的笑意微微顿住,随即起身道:“堂兄,您来了!”
萧斛微微一顿,目光从姜旒身上移开看向上座的胡皎,凌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让人看不懂的暗芒。
“哦~原来是瑞王殿下,我来迟了,自罚一杯。”萧斛举步走向上首,旁侧侍候的婢女早就斟好了酒,萧斛举杯向胡皎,眼里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看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胡皎嘴边还是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举杯与他同饮。
同样是穿了暗色的锦衣,胡皎却就多了几分少年气,在萧斛面前气势都弱了几分,萧斛要比他年长两岁,却是要比胡皎老成上许多。
下头的宾客各怀心事,这君侯萧斛的权势,比这瑞王胡皎要大的多了,莫说是军队,胡皎身边连一支府兵都是萧斛的人。
明眼人都知道,陛下给瑞王这个封号,不过是为了堵悠悠众口,否则又怎会派来萧斛在此镇守呢?
还不是为了监视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