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深,寒意早便侵袭入夜,连带夜里巡逻的士兵们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赶,这么寒的夜早些巡完便好回去休息轮换。
姜旒隐在暗处等巡逻的士兵离开,这才借着月色潜到了萧斛的书房门前,看着月光下那把插上的金锁姜旒眸色微冷。
心道麻烦,退了两步正想用铁丝打开门锁时,又蹙眉思索两息,便悄悄潜到后窗边,四处探过确定了没有人,这才潜入萧斛的书房之中。
她借着月光点燃火折子,走近一瞧那房门上,果然有根银丝细线设的机关,方才只要她一撬锁,估摸着就会别人发现了!
姜旒神色微松,心中却不曾放下警惕,她瞧了一眼那银线神色微冷,就避开房门转到案桌上,开始翻找萧斛的信件。
据张大人的说法,胡臻那么急于对陈子良下手,必是怕他的把柄被陈子良抖落到萧斛这边,故此才绑了陈子良的女儿以此要挟。
且陈子良这个人是个难得的清官,姜旒推想过,以他如今林邑刺史的身份处境,陈子良不可能没有动作而萧斛与胡臻暗里不对付,他唯一能靠的就是萧斛。
一来萧斛是老皇帝的人,陈子良若得他庇佑胡臻不敢动手!二来老皇帝似乎已经下旨封萧斛为镇南侯,这可比胡臻这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子值得投靠!
要找的东西没看见,倒是看见一书熟悉隶书。
是武顺帝的笔迹!
那信封已然被拆开过,姜旒犹豫两息,这才拿出信纸,纸张上只有四个刚劲字体,跃入眼帘烫的她眼一涩,心上也为之一紧!
胡皎,不留!
姜旒神色很差,她蹙眉暗道不好:这老皇帝将胡皎送到邶国做了十年质子,如今竟还做了这种打算?!
姜旒对武顺帝的厌恶又添几分,但此时她来不及多想,只将信纸复原,分毫不差的放回原位。
这不是她要找的东西,却让她心下逐渐不安起来!
因为这个东西比大皇子的把柄重要太多了,如若她真被逮住,以她目前的实力对上那萧斛,绝对是一剑封喉的下场!
今夜她翻到的这封信可是封断头信!虽然她们璧琰阁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排得上名号的暗网,可那毕竟是事关两国的密信,如今已经雪上加霜,她必不能给阁里引来此等麻烦!
她还要在翻时,墨黑的瞳孔锁定了旁侧摆的较为隐蔽的那封信,信纸露出一个角她将那信函拿出一看上头写的“林邑查贪密函”!
姜旒心中暗喜,正要伸手去拿,便觉身后一阵凉风扑来,鼻息间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甘松香,似一缕凛风吹过,在一闻便又淡却不见,而那封密函便擦着她的指尖,落到了对方手里!
姜旒眸色微变,面前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面料上的暗纹在烛光下泛着细腻光泽。
如此简单的衣袍,却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朴素,反倒是被那人一身凌厉萧肃的气势,穿出了一股独特的神韵,虽不张扬,却也掩不住那逼人贵气。
直到他抬头,微弱火光下那张冷峻的面孔少了几分凛冽,只是那双眸中,依旧凌厉迫人!
连杀惯了人的姜旒也觉心中微微一紧,心底竟莫名萌生几分怪异的警惕。
“怎么是你?”姜旒有些出乎意料,这人正是她不久前在胡臻装甲卫手下救过的那个青年!
青年微微歪头,清隽的面容携着凌厉,修长有力的两指之间正夹着那封从姜旒手下劫过的密函!
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萧斛面上的凌厉敛了几分,看向姜旒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外。
怪不得他看这背影熟悉,脸却不曾见过,一听那声音熟悉,他又才细细看了看,猜测她是易了容。
藏在身后的那只手这才缓缓松开,到嘴边的话又打了个转,改道:“我还没问阁下,为何也到这将军府来呢!”
姜旒蹙眉,只不耐烦看他手中的密函:“废话,我来就是拿你手里的东西。”她说完才想起前不久胡臻也在追杀他。
思绪一转,清眸中顿起一抹探究,难道这人也是要来拿这密函,对付胡臻?!
陈子良确实也递了密函,但胡臻劫走了他的家眷,萧斛不想打草惊蛇以免伤及无辜,只再过些时日,就能将陈大人的家眷救出。
只是,这封密函里头的信芯儿,不过一张白纸,他等的就是来取这密函之人。
萧斛掀起眼皮看向指间的密函,他本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才故意放了这封密函在此诱敌,他知道胡臻肯定会派人查他与陈大人的书信来往。
但他有把握那人在拿到这密函之前,会被他截下,所以放了封空函在此诱敌。
让他实在意外的是,来查此事的人,会是那日在暗卫手下救过自己的少女。
萧斛一时有些猜不透这个女人,那日她明明只要稍微一动手,自己就能败在她剑下,却为何又在胡臻的装甲卫手下救了他。
莫说他不懂,姜旒也是后悔,若那一日提了他的人头去见胡臻,她恐怕早就说装甲卫的头领了。
他面色有些紧绷,线条分明的下颚更显冷峻,连带语气也有些迫人:“想不到阁下竟是大皇子的人。”
姜旒觉得他的语气莫名古怪,但她如今身份处境,自然也不会同他过多解释,只是他一双眸中迫色逼人,姜旒握着刀柄的手也微微收紧。
姜旒不敢低估他,此人有些实力,若那日不是遭到暗算,胡臻必然伤不了他,如今自己不能用内力,若真打起来必然会落下风。
想清楚自己的处境,姜旒微微眯眼:“是又如何?各为其主,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萧斛神色一顿,冷哼一声道:“东西,我就不同阁下争了!”
萧斛将密函仍向姜旒,姜旒抬手接住,萧斛便转身出了书房,只留下一句话:“阁下的眼光,真是令人堪忧!”
若她能拆开密函,便知道这是自己的诱敌计,就当是报她救命之恩了。
姜旒看着他的背影,神色未见波动,捏着密函的手却微微握紧,此人语气挑衅迫人,不禁让人心下肝火大动。
姜旒吐了口浊气,并没有拆那密函,她对密函里的人并不感兴趣。
姜旒只迅速将密函放入怀中,随即立马吹灭了火折子,她身形敏捷,跳出窗户,三两下便潜入夜色中消失不见!
直到她离开后,对面漆黑的阁楼上才亮起一抹幽光,点上火的燕山月收起了火折子,神色不太好:“行昱为何拦我?若将那人捉来保准能问出些什么!”。
萧斛端坐在窗前,凛若寒霜,一模案前的茶已然凉透。
萧斛一时回了神却也失了兴致,缺缺然道:“义兄不必焦急,我早知会有人来。我们,只等着瞧吧!”萧斛推开杯盏,眸色幽深。
既然是胡臻的人,那他下次就会在客气了……
就这么平静过了几日,府里却开始不太平起来。
晨曦的初阳越过房檐,洒落院中,瞧起来虽让人觉得暖了些,但人若真正走在院中,那冷意却仍旧往人衣裳里头钻,让人畏手畏脚。
院里的丫鬟小厮起的极早,各个穿着小袄棉衣在院子里做着各自的活儿。
姜旒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玉堂春,微微有些出神那枝头虽才三三两两挂了几个褐绿色的花苞,算不得繁茂。
但若是在北方,如今还是天地苍茫,凛风刺骨,哪里见得了一点儿绿。
江南这水土,可真是好。
丫鬟玉珠搓着小手正从外头进来,身上一件府中侍女穿的藕粉色的素绒绣花袄,臂弯里挎着一只藤竹编的精巧食盒儿!
她远远见了江旒,平静的眸中流露几分欣喜,脚下步子也快了许多。临近姜旒却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姑娘,您怎地出来了,今儿这般冷,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儿!”玉珠鼻尖冻的微红,眸里有些担心但目光也有些闪躲。
江流自然将他的面色变化都看在眼里,待她走到近前才道:“你放心,我不冷。不过倒是你,怎么面色这般差?”
玉珠顿时一惊,她面上表现的这么明显么?一时间有些窘迫的摸了摸脸颊:“没……没什么,多谢姑娘关心。”她说完又偷偷撇了江旒一眼。
忍不住道:“这些天院里来的姑娘前前后后都去拜见了侯爷,姑娘不去吗?”
“去的人那么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姜旒笑了笑,眼底墨色渐浓。
大皇子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浪费。
萧斛会不会被美色.诱惑她不知道,但大皇子放这些烟雾弹,反倒是让她更好行事了。
至于去见萧斛,她倒是没这个想法,还是继续在这望春院里的好。
她不上心,却急坏了玉珠:“姑娘啊,虽说侯爷这院里也没什么女眷,对女色也不甚上心,可若是侯爷动心了呢?”
她努了努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道:“我总觉得姑娘你同其他的姑娘不一样,怎在这里也不一样呢!”
她先前就觉得这云姑娘稳重端庄,与其他的姑娘很不一样!
她还佩服姑娘如此定力,可如今院里的姑娘都想方设法去侯爷面前露脸了,怎地她家姑娘还是这般半点不焦急的模样。
她自是有些替姜旒着急了,方才她取早膳回来路上可是又遇到一位姑娘,早早给侯爷送鸡汤去了。
小丫头抿着唇踌躇了许久,将最后一道炒青菜端上桌,这才开口:“姑娘,我知你也是身不由己,可都进府了,争一争,日子总归是好过些的。”
姜旒捋了捋发鬓,也不拒绝,只道:“不必再言,我自有打算。”
珠玉一听眸色一亮,心中也暗挑大指,还觉得这云渺姑娘聪颖过人心中有打算,于是开始欢欢喜喜给姜旒布菜。
可珠玉哪里知道姜旒来是为的什么,要知道了还不得吓破了胆,哪里还能在这劝她争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