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烟心说自己这算是被裴斯年这厮给拉下水了,说着看了眼肇事者,后者也正看向她,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在悄声得观察人。
一阵心虚伴着心慌涌了上来,沈寒烟扶着小禄子起来,匆匆道,“剩下的都交给你们了,我今日不舒服,先回宫了,你们且把那些据点的人登记造册了再来知会我。”
回到宫里,沈寒烟草草用了晚膳,胡乱睡下。
是夜,开始入梦。
梦里,她梦见自己身边的亲信一个一个或被参或因着其他子虚乌有的罪过被流放送诏狱。人好好的进去,出来的时候无不脱一层皮。有的人她连见都没能见上一面,要么死在狱中,要么死于流放。
最后一个是褚闻渊,被皇帝判处死刑,秋后问斩。她不顾所有人阻拦,冲进诏狱,看见他浑身浴血,却不是战场上的血。都说褚小侯爷战场上攻无不胜,就算浴血,也是别人的血来衬。可此时此刻,他只能抹掉她的眼泪,对她笑,“殿下别哭了。”
沈寒烟忍气,咬牙大骂外面的官员,“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但无人理会,毫无回响。直到冷寂的声音在诏狱中响起,“殿下请回吧。”
狱卒纷纷退避三舍,让出一人来,那人清隽俊美,在森冷的狱中显得格格不入,可对沈寒烟来说却如同修罗恶鬼。
“殿下殿下!”
沈寒烟猛地睁眼,浑身冷汗。睁眼就看见秋水春月两个在旁一脸担忧,“奴婢叫了太医过来,您怕是魇住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春月开口道,“您在梦里动了大气了,直喊着要杀人。”
沈寒烟就着茶盏漱了漱口,换了衣服,洗漱完,待缓些了,她道,“人是要杀的。”
“怎么我们六公主刚醒就开始喊打喊杀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但谁都听得出是谁。
宫人顿时跪倒一大片,沈寒烟吓得不轻,险些失手打破手边的琉璃盏。“父皇怎么来了?”
“朕听你昨天查案累着了,过来看看你。”皇上表现得和蔼可亲,但沈寒烟知道这是问事儿来了。果然,“查得怎么样了?”
“不过是些流民草寇,除了一处远郊近山的易于逃窜,据点还未查明,其他都已经派了官兵把守后录入流民名单。”沈寒烟早已经打好腹稿,至于那晚柳二供认的其他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自己不过是个公主,过去心比天高的事也做了,下场也知了,轮得到她为民请命?
“挺好。”
皇帝很满意,“朕让内务府备了些赏赐,你去库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前不久南国刚进贡的珊南珠手钏,朕看着倒是挺不错,着人一并拿给你。”
看来是准备告一段落的意思了,沈寒烟心底松了口气,开始撒娇卖乖,“儿臣还是等事情都了结再找父皇讨吧,父皇书房里那套天工开物可要给儿臣留着。”
“好好好。”皇帝心情甚好,一口应了下来,眼底颇为赞许,“那朕就等着你来取。”
送走父皇,沈寒烟决定去看看段晓亦和王裕盛名单整理得怎么样了。届时把名单一交,再也不用见裴斯年那张脸。
奈何刚一买进大理寺的门槛,王裕盛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怎么了?”沈寒烟直皱眉,看着腿边的这快奔六十的老头儿,“王大人何事如此着急?”
王裕盛满脸的惊慌,“公主,大事不好。那山里的据点不知为何,不似城内普通据点,似乎持有武器,派了两百官兵过去,目前还未传来新的消息。。”
沈寒烟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原本想着大事化小,却多生了这许多事端。沈寒烟忍气,低头对脚边的人道,“你先起来。”她环视一圈,“裴斯年呢?”
出事了这厮倒不在。
“裴大人,裴大人现下已经到耘山了。”
“他倒是积极,你一个京城巡抚不去,倒叫个刚入朝堂的去?”沈寒烟原想治他个玩忽职守,现在是不成了。
王裕盛冷汗岑岑,心说翰林院以后那是登阁拜相的,自然要多承担责任,他这辈子就到这了,才不去送那个死呢。当然嘴上不能那么说,只好问,“殿下,眼下如何?微臣现在写折子,递到兵部和中书台。”
反正他是按规矩来了,至于是否能赶上趟,他就不管了。
“你觉得来得及?”
要不是这老头儿年纪大了,沈寒烟只想踹他一脚。她转脸对身边人道,“备马,大理寺和京兆尹能调动多少是多少,去耘山。小福子,回宫找刘全德,跟我父皇报一下。王裕盛你拿着我的腰牌去找九门提督边景司,就说...”
沈寒烟思考了一下,“就说有边疆奸细混迹到了流民里,我拿不准,请他派一百巡防营的兵陪我前去查看。”
和边景司说流民的据点攻克不下,他未必会管,不在职责范围。沈寒烟了解他,那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不说点他感兴趣的,他是不会来的。若说流民携带兵器,那牵扯就大了,九门提督也得往上递折。
沈寒烟又想了一下,取下一支朱钗,给了王裕盛,“跟他说,我初识些事务,又久居深宫,实在拿不定主意,请表哥帮个小忙。”
王裕盛哆哆嗦嗦接过那支发钗,金发钗嵌丝勾了鸽血红宝石,另配珐琅彩,价值连城,不过相较于发钗的价值,六公主的话才是更为贵重的存在。
最受皇帝喜欢的大夏六公主,眼见是被皇帝器重,京中又传遍了她的嚣张性子,肯屈尊请人帮忙,光这面子就大了。
边景司看见这发钗的想法也王裕盛如出一辙。不免对这位风评不佳的表妹有了新的认识,能屈能伸,若非是个女子,倒很是适合宦海沉浮。他眯眼,摆了摆手,“不过一百巡防士兵,既然六公主发话了,那便调吧。”
耘山。
裴斯年此刻眉头紧锁,这帮流民贼寇占据山头,都说易守难攻,他手底下那点人和山里贼寇比只少不多,打是绝不能打的。
“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