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狐狸是乌鸦嘴吗难道?!
倪柯瑟深吸一口气,就地学习了一下某位逃犯对于“黄金乡”的狂热,直视着战首的眼睛,目光灼灼地说:“伟大的呼雷汗!我等高悬的赤月!我在狱中饥饿难耐,只好吃那些劣等品裹腹。如今它们在我腹中翻搅,令我脚步徘徊。”
——我、想、拉、屎。
旁边的狐狸发出了一道气音,抬手用羽扇遮住了脸。
紧绷的氛围霎时一松,周围的狼群收起獠牙,纷纷瞪大了眼睛,又转头朝战首看去。
战首沉默了几秒,朝旁边问道:“……他是谁的部下?”
理所当然的,没有哪只狼出来应声。
倪柯瑟夹住尾巴扭了扭,忸怩地哼唧哼唧。
群狼又纷纷转头,震惊地盯着它——什么是真正的勇士!
“……”战首眼不见心不烦道,“去吧。”
倪柯瑟立刻夹着尾巴开溜。
正纠结该去哪里搬救兵,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兜帽人。
他出现的过于隐蔽和迅速,倪柯瑟差点闷头撞上去:“你谁啊?”它急急忙忙刹住,摆手道,“别拦路,我有急事!”
“他说了什么?”
倪柯瑟一愣,上下打量一下这个人,询问道:“你有什么病?”
这人平静的回答:“我没病。”
倪柯瑟挠了挠头:“不是你?然而你也愿意涉险来救他。哦——”它双手捧心,自觉明白了一切,更加羡慕了,“这样的家人,他有两个。”
倪柯瑟好似一个穷光蛋,盯着百万富翁的钱包眼冒绿光。
“你有病?”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话,然而对方语气平平,神情还颇有几分认真,“他很擅长治病,你之后可以找他瞧瞧。”
倪柯瑟:“……谢谢,不过我们还是聊正事吧。他什么遗言也没说。”
“找安全的地方待着。”话音未落,眼前已经不见了人影。
倪柯瑟挑了挑眉。看来官方已经有所准备,密切关注着呼雷的动向,这个消息已经不必再传了。
头狼自有大人物们巡猎,然而灾厄平息之前,平民只能被迫裹挟其间。它也要去寻找自己的战场了。
倪柯瑟向来路折返,开始狩猎。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时常对调,群狼中猎人面临着被撕咬的危机,而如果设下陷阱潜伏在暗处,就算一个人也能……
它盯着那个眼熟的身影,陷入沉思。
兜帽人一个闪现,干掉了旁边的狼人,“又见面了。”他打了个招呼,又闪走了。
随后又凑过来一个灰毛,呼呼啦啦舞着球棒,忙里偷闲问道:“你是谁?”
倪柯瑟挑了挑眉,看着这只自来熟的小浣熊。
小灰毛颇为困惑:“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倪柯瑟踹飞一个狼人,砸倒一片,冲上去补刀,也颇为不解:“……我该认识你吗?”
“不……我是说,你看起来就像个五星。”
倪柯瑟:……?叽里咕噜说的什么玩意儿?我的联觉信标失效了?
“咳,就是说你跟NPC……跟路人长得不一样啦!”
“自己捏的脸,”倪柯瑟颇为自得,“很厉害吧?”
“意思是你会变脸?”小灰毛眼睛一亮,“那战斗力能继承吗?”
倪柯瑟默了默:“这恐怕不行。”
“没关系,这也很棒了!”小灰毛安慰了两句,又开始嘀咕些乱七八糟的,“怎么一点预告都没有?难道是我漏了什么前置任务?还是出bug了?”
狼群越来越多,他们用战首的赤血,将平民转化为同类。
面对聚集的狼群,以及异变后偷袭的平民,几人应对得越发吃力。
正僵持之际,天边飞来一道流光。
兜帽人一个闪现,把两人摁进掩体后面。倪柯瑟正抬头看呢,差点被这突然的动作闪了脖子。
还不待吐槽两句,流光落下,荡涤四方。劲风卷起碎石,呼啦啦砸着它的后脑勺。
金色木簪从发间滑落,倪柯瑟一个蛙跳扑过去,把它护在身下。
待风波平息,狼群尽数伏诛。
倪柯瑟爬起来,朝旁边的兜帽人竖起大拇指:“你反应真快。”
兜帽人平静地回答:“将军的箭矢更快。”说完人就又不见了。
倪柯瑟见怪不怪,扑棱扑棱甩头,抖掉身上的碎石尘土。
小灰毛凑过来,看向它怀里的木簪:“……这玩意儿好眼熟啊。”
倪柯瑟重新把头发挽起来:“听说仙舟人到年龄了都会长,是不是真的?”
“哦哦,这么说确实很像。不过这么奇葩的设计,你小心被云骑军当成真的找上门啊。”
倪柯瑟愣了一下:“会没收吗?”
小灰毛瞪大眼睛:“啥?你不先关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吗?仙舟对堕入魔阴者决不容情。”
那没事了。倪柯瑟心想。自己偷渡越狱的罪可比携带“仿制品”重多了。
小灰毛自我介绍道:“我是银河球棒侠,来自星穹列车。刚才那个叫貘泽,来自仙舟曜青。你呢?”
“我叫倪柯瑟,你也可以称呼我为……”
话音未落,一片红光爆发开来,席卷整片天幕。倪柯瑟抬头,看到了一轮高悬的赤月。
“喂!倪柯瑟?!你怎…*$&’@……”
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倪柯瑟的视野里只剩下红光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倪柯瑟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根树枝上。
它动了动僵硬的身体,险些从树枝上摔落下去。倪柯瑟急急忙忙扑棱翅膀,重新躲进树枝里。
不远处,一群狼人正在行军。
它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了狼群的动向,展翼飞向天空。
无名的剑士擦拭着旧剑,正等待着它的归来。倪柯瑟落在他的肩上。
“他们朝这里来了?”剑士问。
“啾。”
剑士站起身来,朝向身后众人:“准备迎战吧,兄弟们!亲人就在你们身后,我们没有退缩的余地。”
剑士本来单打独斗,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势单力薄,分身乏术,根本救不了这里的人民——他们必须学会自己站起来,亲手终结步离人的奴役。
新来的士兵还有些疑虑:“它靠谱吗大人?你们信任一只小鸟?”
剑士笑了笑,抬手郑重地介绍道:“朋友,它不止是一只小鸟——它叫云雀,是我们这里最棒的侦查士!”
倪柯瑟的豆豆眼看向众人,骄傲地挺起毛绒绒的胸脯。
剑士说:“它已经协助我们取得无数胜利,是我们的第三只眼睛。你信任它,当如信任我,朋友。”
他把倪柯瑟从肩膀上接下来,放在旁边的巨石上,轻声嘱托:“老规矩,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啾。”
倪柯瑟目送众人远去。这样的战斗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用不了一天就能归来。
它已经在寒风中飞了太久,倪柯瑟抖了抖羽毛,窝在火堆的余烬旁边打盹。红彤彤的木头尚未燃尽,在视野中映出一片猩红。
倪柯瑟猛的惊醒。
天色已暗,洞穴中漆黑一片。
它抻了抻翅膀,飞到外边的树上,仍然没有看到归人。
倪柯瑟心里一沉,往预计的战场飞去。然而等它升上高空,越过山坡,身后的村庄映出通红的火光。
倪柯瑟猛然滞住,折身飞向村庄。
步离人正在此处劫掠,哀嚎之声远远的传进它的耳中。倪柯瑟愈发焦急:难道他们已经失败了吗?剑士呢?那些追随他的人呢?
倪柯瑟拍打翅膀,然而这不算遥远的距离,却如何也无法抵达。
好像有人在耳边低语:“狼群正在那里肆虐,你真的要孤身前往吗?”
“可现在只有我了!”
“多么坚定无畏的决心!然而你真的要把一腔热血,洒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吗?”
“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呢?放我过去。”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这里并没有人在阻止你。你明明听到了,不是吗?”
倪柯瑟一愣。
寒风送来一人的哭嚎:“伟大的狼主,您说过会放了我们的!”
倪柯瑟沉默地看向村庄。
“求您开恩!我已经告诉了您那个妖言惑众之人的踪迹,他如今已经是您刀下的亡魂!求您遵守诺言,放过我和我的孩子吧!”
“你的孩子?你是说他吗?”
“父亲!你怎么如此糊涂!你竟然背叛了那位大人,向屠夫投诚?!你曾带我牧羊,然而刀锋落下之时也不曾犹豫。我们尚且如此,你却指望这些野兽有怜悯之心吗?”
“你闭嘴!这个逆子!大人!伟大的狼主!请您原谅他的出言不逊!他是被那个妖人蛊惑了!我日后严加管教,他一定可以悔过的!”
“哈哈,不必日后了,我来替你管教。”
“呃!”
“就是这把刀,就是这样,我砍下来那个人的头颅。这个星球上再也不会有敢乱蹦哒的劣等品,我要把它献给我们的呼雷汗!哈哈哈哈哈!”
“儿子!!!我的孩子……”
“以这些撕心裂肺的哭嚎佐酒,为我族的勇士庆功吧!”
寒风凛冽,热血洒在地上,顷刻间凉透。
耳边的声音问道:“怎么样?你还要往前吗?”
倪柯瑟落在地上,平静地望向那个村庄。
……
“喂!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别发呆了!”
开拓者戳了戳这个一动不动的人,然而对方的眼睛耳朵好似成了摆设,被血月攫取了全部的心神。
开拓者跃跃欲试地甩了甩球棒:“难道只能使出那一招了?”
……
倪柯瑟在战场上翻找,黑夜给它增加了不少难度。
这个不是,那个不是,这个头不是,那个手也不是。
倪柯瑟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然而一直忙活到黎明,其他人差不多拼了个囫囵,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它蹭得浑身血迹,也不知道都是谁的血,沾湿了衣袖,让它浑身发冷。
倪柯瑟低头看了看,随意地选了个狼肚子,坐在上面取暖。
朝阳跃出云层,倪柯瑟恍然地喃喃自语:“我应该多变几只手出来的。”
阳光好像带回了它的理智,五感回归。它轻轻动了动鼻子,站起身来。
它走进树林,绕过一块巨石,在枯枝的遮蔽间,一个人正抱着剑士的头颅。
“看呐,仍有人不知悔过,想以此从野兽口中求生。”
“杀了他,”那个声音在耳边轻轻重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