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夜里出没的江渚并没有直接领着凌景途回家,而是又转道游荡着去了阴间,并趁着曾泉去阳间巡逻之前,去询问当时归西路七十四号的一些事。
然而等他们来到治安部大门前时,恰遇到一个从里面冲出来的女子,这女子披头散发地叫嚷着,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支笔,随即还不等江渚反应过来,这女子神经质地盯过他后,突然猛地提笔扎向他。
凌景途提了两袋猫粮,来不及用手把江渚推开,当即移身把江渚环抱在了怀里。
幸好江渚为防凌景途冻着,给他买的大衣都比较厚实,而这疯癫女子似是受了什么刺激,惊恐打颤之下,下手的力道并不大,所以那笔扎进凌景途后背处时仅划烂了外衣,倒是没有留下伤痕。
不过这一击还是把江渚吓了一跳,他无意识地滞了下呼吸,等他把拂过凌景途后背的手颤着抬起来,发现并没有血渍后,才随着不安分的心跳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追过来的鬼员一边关切地问他们有没有受伤,一边很快地安抚好那女子,并将其带离了治安部。
听鬼员解释,这一个月已经带回八九个这么疯疯癫癫的女鬼,不过生前都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可不知为什么,死后却一致的魂气不足,那些被送去治疗的也同刚才那女子一样,一直嚷着有鬼要害她们。
江渚觉得这事情蹊跷,虽然他平时除了不得已一般不会插手治安部的事,但出于警惕,他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因为她们生前遇到过作乱的野鬼,所以死后心有余悸才变成这个样子?”
凌景途提醒他:“不会的,就算生前遇到过恶鬼,死后也不可能魂气不足。”
“是呀,目前还没有查到原因,只是可惜她们都是快要结婚的人,谁能料到喜事变丧事了,唉……”鬼员惋惜地叹了声气,转而又问,“江灵侦又来找我们老大?”
治安部的鬼员几乎全知道死令部的江灵侦与他们治安部的大当家的关系很硬,甚至在治安部内还流传着一个有待考究的八卦消息,认为凭江灵侦的美貌,当年曾泉肯定对江渚死皮赖脸过,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被江渚克死。
再者每逢三大鬼节,冬至祭祖及年关的时候,江渚便亲自跑一趟治安部,在其他不知情的鬼员眼里,他是为了慰问一下与他“关系匪浅”的好基友,然后俩人再相约吃顿加固感情的大锅饭。
而实际上,江渚每逢佳节却不是因为倍思亲才移驾治安部,而只是为了让曾泉亲手签一份保证书,以便让曾泉为他开路,让鬼鬼通快递在这几个财源广进的节庆日子能少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
“我们老大刚才还提到您呢,说算着日子,您这几天就该来找他了。”
顶着治安部这段时间的工作压力,这鬼员竟然还能对江渚笑嘻嘻地吐出这么一句,江渚便也不以为然地客气笑笑。
但凌景途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却莫名的烦躁堵窒,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把手里的一袋猫粮塞给了看起来闲得发慌的江渚。
怀里冷不防地添了重量,江渚愣了一瞬,才发觉凌景途那眉宇上盘桓的阴翳中积攒着一股难消的酸气。
意识到气氛有些跑偏,江渚慌促地扫了眼身侧,然后蓦地抄起凌景途手里提着的那盒红艳艳的喜糖,不合时宜地抬高了声音:“我给你们带了喜糖!”
这时,正好被一楼的杂闹声催来的曾泉揶揄地接茬问:“吆喝,还有喜糖?谁有喜事呀?”
“我,”江渚趾高气扬地望着急冲冲来凑热闹的曾泉,等曾泉跑近,他把已经被抢空的喜糖盒往曾泉怀里一丢,接着提了提嘴角,脑袋很自然地往凌景途的臂膀上一靠,以小鸟依人的姿态补了一句,“我俩。”
治安部众鬼员:“……”鬼嗳!赶紧来看大瓜!我们老大冬至的饭搭子好像要被别人拐跑了!
由于跑得太急,曾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戳江渚面前来个叩头谢恩,等他站稳了脚跟,急忙尴尬地往下揪了揪发皱的上衣,然后环顾过周围围拢的鬼员,点了点手表,厉声说:“这都几点了,活儿都干完了是吗?”
众鬼员察言观色后发觉他们老大有种恼羞成怒的前兆,当即集体齐刷刷地掏出了手机,并不约而同地假装打着电话四散逃开。
“你俩什么意思?大晚上的来我这里撒……”曾泉对着江渚怀里的东西眯了眯眼,“猫粮?”
江渚并步齐驱地拐着凌景途走过曾泉,并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撒猫粮就算了,你和阳间的猫不是一个品种。”
曾泉:“……”那我是啥品种?
等轻车熟路地进了曾泉办公的地方,江渚才敛了恨不得挂在凌景途身上的腻歪相,问曾泉:“当时出现在鬼楼停车场的那个鬼,你们找到他行踪了吗?”
曾泉见江渚一副不苟言笑,视察工作的模样,不由地垮着疲惫的老脸,准备坐在他的办公座椅上再汇报。
“怎么这么矫情,站着说。”江渚倚靠在桌角旁,见曾泉走过来,随手把座椅推向凌景途,接着三秒换脸的温柔笑了笑,“你坐。”
曾泉:“……”我是不配矫情吗?我是不配坐吧??
“我们调过路段的监控,倒是发现一个跛脚的可疑人,只是……”曾泉顿了顿,有些赧然地轻咳一声说,“阴间鬼路上监控查到的地方有限,我们也在那鬼消失的范围内找了几天,可一个鬼影也没揪到,我估计这鬼活着的可能性不大,而且最近我们除去天天加班,一个鬼员都当仨使唤,人手不够,阳间祸事又一起接着一起,有些事查起来就慢,不过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风岚国灵戒的谣言,鬼蜮的那些野鬼真是想长生想疯了。”
江渚殷勤地将挨在他身边的凌景途按在座椅上:“那个差点在山里撞死你的野鬼呢?你没问他那个车轱辘的下落?”
“问过,那小子不知道,看他那样子比我还想找到车轱辘,应该没撒谎,再说了,他顾着逃命呢,哪儿有自己拆自己鬼车轱辘的……”曾泉不屑地嗤笑一声,接着似是反应过来江渚问这话的意思,忙不迭地凑近问,“你的意思是,当时附近还有别的鬼?而且那鬼还故意把我们往校区引?”
看着不分远近凑过来的曾棒槌,江渚下意识地把载着凌景途的座椅转了半圈挡在自己面前:“只是猜测,又或者是巧合,否则……如果你和我的行踪这么容易被野鬼发现的话,那我可要怀疑这幕后大鬼就藏在阴间呢。”
曾泉一听,没来由地看了看挡在他和江渚之间的凌景途。
“往哪儿看呢?”江渚趴在椅背上给了曾泉一巴掌,“你看他还不如直接看我呢。”
怀疑谁呢?
曾泉:“……”你觉得能一样吗?我要是死盯着你看,冥法司记载魂寿的魂薄还不直接把我移出群聊?
随后,江渚又不辜负曾泉期望得扯到了鬼鬼通快递的事,曾泉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看他的凌景途,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应着,只敢在心里把江渚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离开治安部后,凌景途抱着两袋猫粮静静地走着,暗自寻思那些诡谲咒符的事。但江渚见他面色凝重,也不说话,便以为凌景途还在同他置气。
“凌景途!”
江渚喊了一声,接着趁着凌景途愣愣转头看他时,他速地抬手,把一颗喜糖塞在了凌景途微微启开的唇齿间。
随即见凌景途呆讷地叼着糖果,江渚又用指腹把糖往他嘴里塞了塞:“给你留的,甜不甜?”
江渚指腹覆在凌景途唇上时,那种久违的期待瞬间得以满足的欢喜似乎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使凌景途不由地更滞讷了。他感受着渗入口中的甜意,而眼前人眼角眉梢的笑意仿若波光粼粼的涟漪,摇摇晃晃间,他就像是喝了一口笑意绵绵的佳酿,令他禁不住动了动喉头,压了压满腹的火躁。
“甜……”凌景途说着羞怯地低了低头。
因为一个“甜”字,回到家后,心情颇好的江渚亲自下厨给凌景途做了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拌面,而同样端着碗喜癫癫的等在一旁的鼠哥,却只被施舍了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炒鸡蛋。
“凭什么?!”鼠哥把碗郑重地往饭桌上一放,大吼一声,“你偏心!”
江渚双手支着下巴,兴致盎然地凝视着秀色可餐的凌景途,时不时地还能等来凌景途贴心地投喂,听到鼠哥吭吭唧唧的抱怨,他用眼角的余光奢侈地掠过鼠哥:“凭你碗小。”
鼠哥一愣,恨恨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不一会儿,看着怼在自己脸前的平底锅,还有站在饭桌上的摇摇晃晃的大耗子,江渚嫌弃地扒拉开他,继续盯向凌景途。
然而就在他歪头的刹那,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凌景途身后闪过:“谁在那儿?!”
江渚乍然拍桌弹起,着实把鼠哥和凌景途吓了一跳。
凌景途依着他的目光,警惕地往身后看了看:“猪兄,你看到了什么?”
江渚恍惚地扫顾过四周,接着摇了摇头笑笑说:“可能是眼花了,我居然看到有个红衣女飘飘刚走进了我房间。”
“怎么可能!”鼠哥被江渚吓得后仰过身子,倒在了平底锅里,还不忘大喊一声,“有本鼠坐镇,咱家咋可能有鬼!”
江渚干巴巴笑笑:“是,您老这模样,避邪。”
不过他虽然玩笑似的惹得鼠哥捶胸顿足,但还是惶惶不安地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