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定十九年。
“殿下,您可想好定都在何处?”
我才下马车,还未弄清楚状况,就听得身旁人传来问话。我扭头看去,是位臣子。
我视线扫了一圈,周围还有数位臣子恭敬地站着。我收回视线敛眸看向身上的衣裳,是一身黑色王袍。
“众位可有想法?”思索片刻,我开口。
“臣以为定要选址居中,此番才能掌握您益国的所有动向。”我看过去,他的头顶显现他的名字,崔谔。
“臣以为也必须安全。”吴简道。
“益王殿下。”有人出声喊我,我扭头看去,是位拿着地图的官员,名越罗,此时颇有些激动道,“您的都城臣有一处好选址,您可要前往一观?”
我接过她手中的图纸,上面画圈处并非正中,而是靠南。我开口道:“此地名广陵,多为祭祀场所,如若选址此地,可是冒犯?”
她回道:“您的顾虑臣也算了进去,问过天地后,并无不妥之意。”我点点头:“那便去看看吧。”众人随行由她引路。
路上,我问:“本王的几位阿姐都已选好?”
“仅梁王殿下一人已定,都城位于封国东方,名永登。”有人开口,声音陌生。我抬眸看去,她叫方颐。
她并未抬头,而是不停地用笔在纸上写画,偶尔回答我的话。我开口试探:“你可为她算过?”她好似没听到,依旧在画着似符的图。我无言地笑着,她回话看来也只是在思绪有丝丝断裂时。
狡黠地念头闪过脑中,我仔细盯着她手中的纸,这也与阿母书中的大致相同。我看到其中有几处细小的差错,果不其然,她微微皱眉,手中的笔举着停在半空,整个人像被定住。
趁此机会,我立马开口:“那你可为她算过。”她抬头回话:“不曾。臣只为殿下您一人测算。”
方才的念头被证实,我抿唇压下笑意接着道:“你很有学识,但不够仔细。”她听完后神色一顿,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看向她手中的纸:“南北阴阳,东西有序,需得再细心些。”
她眼神迅速激动起来,低着头快速地算着,我看着手中的笔几乎要追不上她写字的速度。她很有天赋,不过片刻之间,她便将所有的差错改正,并写出了结果。她满意地点点头,又惊叹道:“殿下好厉害!”
我摇头笑了笑:“不及你,我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您又这样谦虚,明明就教导臣等多多展示才能,殿下自己倒是不显山不露水。”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撇着嘴最后不说话。
我被这模样逗笑:“你哪来那么多怨言。我是希望你们能得志登高。”我撩开帘子看向移动的景物,问道:“那你方才怎么不在众官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
“您说要学会藏拙。”她开口道,突然又反应过来,“臣是信任您才这样。”
我点点头:“我也是信任你们才希望你们能肆意发挥自己的才华。我不希望你们在我这里仍然郁郁不得志。”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您在害怕什么呢?”
我没她的话,开口道:“总是小心些为好。”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达广陵。我下马车后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祭祀色彩。符文、表纸,高大的树木,挂满的文幡和祭天的纹饰,隆重且庄严。这里瓜果香,花草芳,又是温馨和谐。
我呼吸着里的空气,确实不错。但我还是有些担心,若作为都城,便是人员来往频繁,各国使者求见之地,多少都会破坏和打扰此地清净。我看此地并非缺钱城。
越罗看出我的顾虑,开口劝道:“殿下无需考虑这样多,若能成为都城,便是无上荣耀。都城选址才是最为重要的。”我听后微微点头表示听到了。
方颐中肯回答:“这里道路通达,地形平坦,加之有神气护体,是个好地方。”
“我并非不接受你们的建议,只是这里祭祀活动多而邦国往来少,贸易交换多是围绕祭祀,如此简洁的城市规模有些过于单调。这里道路通达但与外界连接较少,且离我们有些远,不利于巩固统治。它虽地界好,但不能只考虑这一方面。”我也不希望自己太过于专断,于是问道,“此地百姓如何想?”
越罗道:“还未知。臣等是第一次达到此地。”
“既是这样,那先与大家交流交流吧。”我几人走入广陵。今日似乎恰逢祭祀日,众人乡亲皆穿礼袍,手持红香于门前供奉,有长长的队伍从远方敲锣打鼓地靠近。
我扭头看向方颐,她道:“今日是地祭日,臣选今日也是让殿下能知晓些具体场景,再作定夺。”
我点点头,带着几人站在路旁,等着队伍过去。越罗递来簿子,方颐开口解释道:“现下正值丰收秋季,众百姓祭祀地神,祈求来年五谷丰登。明日祭天神,期盼明年风调雨顺。”我仔细翻阅,发现五年前才开始再次祭祀,从那一年向前推竟有十年不曾有过祭祀。
我微微抬眸看着两人,两人微笑着看我,眼底深处依旧是信赖。那这怪异感从何而来。我合上簿子,抬头看向两人笑问道:“你二人这几年一直调查此城?”
越罗脸色一变视线转移并未看我,方颐依旧看着我,平静回道:“殿下您忘了?这几年陛下下令要七位殿下在其封国选定都城,臣等一刻不敢怠慢,测算了所有适合的城市,最终选了广陵。”
“所有合适的城市?”她想瞒过我,可惜话语上的差错太大,我稍微得意笑道,“其余选址一同给我查阅。”
她眸中闪过一丝紧张,还是转身从另一位官员的手中拿来另一个簿子,莫名地有些不安:“这便是所有。”
这是怎么了?
我再次接下簿子翻阅了几页,那红墨着重地标着另一处城市,位于北方的沛泽,易守难攻,这也是以往多个朝代作为都城的选址地。既是这样,她二人又为何这般别扭。
我心中有所猜测,并未开口戳穿,另道:“说来惭愧,此地我并不熟悉,只知其多有祭祀罢了。你们可愿随我了解一番?”
她们眼神一亮,连连点头似是浑身放松,却故作冷静道:“臣愿随殿下前往一观。”
我看着这两人拙劣的表演,笑着摇了摇头。因不知此地祭祀仪式,我并未随意行礼做祭,以免触了禁忌。她二人倒是满脸新奇,不断来回眺望又低头翻着那本簿子。
这番行为看起来却像在找着什么。她们快速翻到一页,随即激动地盯着那个方向,似乎呼吸都放轻了。我随着她二人的视线看去,在雾气中显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我心下一惊,不敢相信,这难道是地神?
身影还远,众人已经迅速跪地相迎,我拉着两人急忙后退鞠躬行礼,厉声道:“垂眸莫看,保持敬畏。”身影越走越近,地神身上的帔帛被风吹起抚过众人,也包括我三人。瞬间心中便无杂念,似被仙神赐福,顿感心安。
我虽未抬眸看,却能感受到地神视线掠过了我身上,影子在我面前停了片刻,随即又继续向前走。我有些不确定,似乎地神的心情好了不少?
视线瞟到众人起身,她们口中欢呼着今年与来年定是丰收年节,互相道喜,互相祝贺。我这才抬头看向道路延伸的方向,那里依旧布满石子。
我开口道:“可以看了。”她二人迅速抬头,颇有些兴奋道:“您知道方才那位仙神是何人?”
我摇摇头。越罗道:“根据臣的调查,仙神便是今日祭祀大典的神灵,地神。”
“如此说来,此地百姓祭祀时都能见到地神?”我依旧没能回神,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
“是!”她二人更是激动,稍稍提高音量道,“臣以为此地能如此接近神灵,定是不凡之地。”
方颐翻开簿子,指着上面的字迹道:“书言‘仙神现世,大吉。’”
“从粮食收成等方面来看,过去五年粮食产量大大提升,百姓确实求有所得。”越罗立马接话。
我点头却想着另一件事,那十年为何从不祭祀?方才我感受到地神的开心究竟是真是假,为何会这样?我思绪飘远,想探知到地神的想法,但人神有别,我无法知晓。
“殿下?”我听到身旁人的呼唤,收回思绪看向她二人又点了点头回道,“但我觉得此地较为奇特,想多了解了解。”她两人没有片刻犹豫立马猛地点头,生怕我有一丝的后悔。
这两人对那十年闭口不谈,兴许就是此行的目的。
我又开口:“那百姓可见过地神的真容?”
“不曾。正如您所说‘垂眸,敬畏’,亦是此地奉行的祭祀礼义。”方颐道。我有些惊讶,竟误打误撞猜对了,这也许就是地神开心的缘由?
“明日祭祀天神也是这般情形?”
“是。”她边说边翻开簿子,“根据记载,神祇同行。”我点了点头,如此说来,那十年两位仙神都未现身,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