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乐雅戏剧院在雁柳宣布她成为院长的当晚被慕名而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晚上十一点，是人最多的时候，赤北西十一街堵了半条。

十一点三十七分，德乐雅戏剧院门外发生了爆炸，死伤二十余人。

这还是管理者安和进行了预警干涉的结果。

ITS组织在十一点四十二分宣布对德乐雅戏剧院此次爆炸负责。

鹿城警署只抓到两个嫌犯。

嫌犯面对镜头叫嚣：“你们只是一群被圈养的牲畜，世界的出路在城外！城外！媒体和资本控制着你们的大脑！用……”

警员采取了强制措施，他闭上了嘴，被拖到警车上。

京栒霜在自己卧室阳台上看着屏幕里的实时播报，德乐雅戏剧院的门匾都被炸飞了一角，门外浓烟滚滚，没有半点几个小时前富丽堂皇的样子。

雁柳被保镖围着出面安抚了受伤的人，并且表示德乐雅戏剧院会跟进此事，配合警署调查，同时严厉谴责ITS此次袭击行为。

鹿城安理会的网站也受到市民冲击，甚至被黑了一秒。

那一秒里网站滚动着荧光蓝色的字幕，声称前两天的鹿城空轨站事故并非妙扬报社所报道的是气流原因，不过鹿城安理会很快恢复了网站，站外流传的零星几张截图也被清理掉了。

京栒霜动了动手指。

她把网站被黑的截图处理加密后发送到了一个空白地址，随后关掉了智脑上床睡觉。

明天，又要上班了。

京栒霜翻了个身，什么破实验室做五休一，等她把手上的项目忙完了说什么也要做四休三。

第二天乔尔森送京栒霜出门时，明骞穿着便装在大门等她。

“早上好，栒霜。”

京栒霜问：“你怎么在这里？”

乔尔森盯着明骞：“你叫我姐姐的名字干什么？”

明骞很是顺手地去接乔尔森手上京栒霜的包，却对京栒霜说：“你还真拿他当弟弟了？”

京栒霜上前一步拦住了明骞的视线，说：“他和我是同一家福利院的，不算我弟弟算什么，现在他身份证明找回来了，你就别杵在这吓唬他了。”

“我没有吓唬他。”明骞说。

乔尔森不肯把包给他，两人在门口对峙，京栒霜自己拿过包，让乔尔森回屋去了。

明骞笑道：“小孩子还生我的气呢。”

京栒霜往外走：“少逗他，说正事，你怎么来了。”

明骞跟着她，说：“今天我值晚班早上有空……昨晚上ITS组织袭击德乐雅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嗯。”

“去年他们袭击你们翡玉实验室后被多方围剿，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卷土重来了。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出手，所以排了一段时间的晚班，早上送你过去，晚上我就在这边巡逻，可以看顾你一点。”

去年ITS组织在一个平常的下午潜入了无垠海公司的大楼，直接瘫痪了翡玉实验室的安保系统，发动了自杀式袭击。

那次袭击导致翡玉实验室弄丢了一部分实验数据，并且导致两个高级研究员死亡，十几个实验室的人受伤。

那天下午京栒霜也在。

明骞见京栒霜对他说这件事没什么反应，心里稍微放心了些。他挠了挠头继续说：“……等过段时间稳定了我再改排班。”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太麻烦你了。”

京栒霜朝他笑笑，“我相信ITS不敢再次对翡玉实验室下手。”

明骞的目光移到她的耳饰上，“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今天我来都来了，还是送你去公司吧，请京小姐赏脸让我给你当一回司机。”

“行，不过路上我要接一下同事。”

京栒霜的车是一辆普通的青色小车，车里干净整洁，放了松柏味的香薰。

现在车辆大部分都是连接管理者安和，由它进行调控，实现无人驾驶。不过有突发情况的时候还是需要有人处理的，所以还保留了一个驾驶位。

明骞坐在驾驶位上，和京栒霜一起接了她的女同事。

“霜霜，昨天过得怎么样，去哪里玩了呀？昨晚上我可是在赤北西十一街找男……这是你从哪里拐来的小帅哥？嗨帅哥你好，我是霜霜的同事，我叫南茜。”

南茜坐到后排，伸出手，明骞下意识也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

京栒霜指了指南茜，又指了指明骞，然后说：“呃……南茜，这是我朋友，明骞，是管理我那片的警员。明骞，这是我同事，南茜。”

“明骞……噢！我想起来了，霜霜和我说过你。”南茜把头凑到两人中间，“嘿嘿，小帅哥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吗？想的话加个联系方式呗。”

明骞看了京栒霜一眼，点点头：“想。”

两人手腕碰了碰，加上了对方的讯联。

京栒霜笑了：“南茜，我也想知道我说了什么，一会儿你帮我回忆一下。”

“霜霜你就不能等到实验室了再揭穿我嘛！”南茜缩了回去，有些心虚，“小帅哥对不起啊，开个玩笑。”

明骞眼神一黯，强颜欢笑：“没事啊，等之后栒霜和你说我的事情的时候，你再告诉我她说了什么好了。”

车辆很快到无垠海公司楼下，京栒霜让明骞开进地下车库的自动泊车位。

下车后明骞说要去附近买东西，买完大概到了中午，如果京栒霜和南茜有空的话，就请她俩吃个饭。

南茜十分高兴，说：“小帅哥这么好，我和霜霜当然想和你一起吃饭啦。不过太可惜了，今天中午我们有个组会，没有空耶。”

京栒霜说：“南茜这回说的是真话。”

明骞只好说下次再约饭。

南茜朝他挥手，挽着京栒霜的手臂往无垠海大楼里面走。

等到了实验室的更衣室，南茜说：“昨晚上我在德乐雅戏剧院附近。”

“嗯，看上了几个男模？”

“最近的质量都不怎么样……不是，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南茜戳她的腰窝，“没想到ITS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我以为他们还要再等几个月。”

“比预想的是早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无’或者‘真言’在背后搅浑水。”

“诶你别说，我觉得有可能，我回去就探探消息。”南茜披上白大褂，戴好工牌，照了照镜子，“老实交代，你和明骞认识多久了？”

“没多久，他半年前才调到这边，也就认识几个月。”

“那他对一年前ITS组织袭击翡玉实验室的事情知道多少？”

“他只知道我那天在。”

“那就好。他是什么级别了？”

“不高，小队长。”

“他还年轻，我看着是个有潜力的。待我在讯联上好好观察他几天。”

“我赞同你。”

两人换好衣服出去，又经过一道安检才进了翡玉实验室。

翡玉实验室原本就占了无垠海公司大楼的三层，自从去年遭受ITS袭击后，无垠海公司多腾出了一层给翡玉实验室作为缓冲区。

京栒霜和南茜打卡后，径直去了203室。

她们培养的实验体漂浮在一个个圆形玻璃罐中。

南茜拿着平板察看数据，边看边说：“都还挺好的，大概再有两个月就可以结束这个阶段的实验，再顺利一点说不定年底能进行大阶段的收尾。”

京栒霜说：“希望更顺利一点。”

南茜拍拍她的肩：“霜霜，这个时候了，一定不要心急。”

“我知道。”京栒霜没有什么表情。

南茜说：“嗯。记得定闹钟，中午的组会不要迟到了。”

“好。”

南茜顿了顿，检查了一下设备就出去了。

京栒霜穿好防护服，从一个罐体里捞出一根手臂放到实验台上的池子里。

胳膊是四五岁孩子的手臂的大小，末端连接着几根金属线。

里面的骨头都是新型材料，血肉是由某人的细胞培育而成，外形上与真人无异，就连手指上的指甲都会生长。

这是她培育的比较成功的实验体之一，也是目前鹿城安理会明确禁止的实验方向之一。

而翡玉实验室向安理会报备的是仿生外骨骼研发。

甚至有些模棱两可的消息也都安在了另一个无垠海公司名下的素石实验室上。

据说去年ITS的袭击原本就是冲着素石实验室去的，中途发生了一点变故，最后倒霉的还是翡玉实验室。

无垠海公司为翡玉实验室加强的安保一部分是为了研究人员的安全，另一部分就是为了翡玉实验室正在进行的这个项目。

无垠海公司SSS+级绝密项目。

——“轮回计划。”

项目的直接负责人就是无垠海公司创始人，裘梦山。

直接到京栒霜开组会时都是向他报告项目进展。

但她只报告她研究项目的进展，她的研究项目在“轮回计划”里扮演什么角色她都不知道，连身为翡玉实验室主任的南茜也最多知道这个计划名称。

不过尽管京栒霜每个月会与裘梦山会面一两次，她至今都不知道裘梦山的真实模样。

他对外一直用一个虚拟形象示人。

虚拟形象是普通的街边华族老大爷，没什么记忆点，穿着休闲装，看起来精神饱满，能活到一百二十岁的那种。

而暗网上也流传着裘梦山组建无垠海公司的时候鹿城还只是庇护所的消息。

如果这条消息是真的，算一算裘梦山也该是个大爷了。

但也有消息说真正的裘梦山已经死了，现在的裘梦山只是他上传的意识体。

京栒霜把手臂和智脑连上，测试了几个指令。

手臂精准的完成了复杂的连续性动作。

她把手臂放回去，坐在椅子上填写实验表格。

南茜说还要两个月才能结束这个阶段，并不是说给她听的。她的进度足够进入下一个阶段。

去年翡玉实验室遭受袭击后丢了一大批数据，南茜便以此为由把项目时间延长许多。

裘梦山那边一再施压，南茜也只能让实验室的大家上六休一，但进度还是比原先计划的慢了不少。

“……这次遇袭我们实验室两名高级研究员死亡，十几个研究员受伤，他们负责的部分我们需要花很多时间去复现，并非我们有意拖延进度。裘总，每一个项目都是我们实验室的孩子，我们不会让它夭折。”

南茜当初是这么说的。

那时京栒霜站在她身后，看着屏风后面裘梦山的虚影。

她的手还沾着没有凝固的血，南茜手背上的伤口也都没有缝处理，实验室的同事刚从地狱般的情景中出来，惊魂未定。

有两个人死了。

裘梦山却只让他们尽快投入工作状态，挽回损失。

那是她第一次感知到“恨”这种情感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