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乔问沈怀慈:“师尊,我想先逛逛。”
沈怀慈点头,“那你去吧,别贪玩弄坏了人家的东西。”
“不碍事,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华青蕴看着叶乔的背影道:“你怎么突然收了个女徒儿,蘅清和静渊都是男子,我还以为你只会收男子了。”
“也是因缘际会吧,她身世可怜父母又都不在,带入浩气门也算有片瓦遮头,不用在外流浪了。”
“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我可不相信你这位眼光高到天上去了的天下第一,能因为这个孩子可怜而收她为徒。”华青蕴在坐榻上坐下,倒出一杯茶来。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有什么天下第一,”沈怀慈闲闲瞥他一眼,跟着坐下,“我就不能收个普通人了么?”
“是啊,和你一比,这天下人都是普通人了,”华青蕴道:“说吧,来这里找我是干什么?”
“没事不能找你?”
“所以我把酒也备好了,”华青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来亭月怎么能不喝秋月酿,来来来,我们边喝边聊。”他打开封口,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从瓶子内飘了出来。
“先不急,我来这里,想请你看一看此物。”沈怀慈拿出那块碎片。
华青蕴刚一接过,指尖一颤,碎片落地,他惊疑不定道:“这是什么,好大的反噬之力?”
沈怀慈捡起,全无感觉,“你感觉到这碎片上的灵力了?”
“何止是灵力啊,像是意识一样,”华青蕴看着他指尖的碎片:“还真是奇怪,你居然全无反应。”他细细打量着这碎片上的花纹,沈怀慈道:“上面的图案可有线索?”
这上面的图案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看起来毫无规律,华青蕴摇头,“这东西你哪来的?”
沈怀慈将盘龙镇的事说了,华青蕴摸着下巴道:“按你所说,这东西也许是某件法宝的碎片吧,但这力量如此强大,一般的仙器是够不上的,得是神器这个级别才行。”
“神器?”这碎片看起来黯淡无光,实在不像什么神器。
华青蕴继续道:“天界封闭之前流落人世无数至宝,倒也不稀奇,你若正想探个明白,不如去一趟长青神殿问一问现任的伏殿主,或许他识得这东西的来历。”见他不答,又道:“你若不想再去,也有第二个办法。”
“什么办法?”
“百年之期将至,不知道这次的轩辕宝库的入口又会开在哪里?”
每隔一、三、九百年,相传天界的轩辕宝库则会在凡间开放入口,神兵遴选有缘之人认主。只是这开放时间间隔实在太长,且据说每次开放时的入口各不相同,有时候在深山老林的洞中,有时候又在闹市城中,似乎全凭守库的上神心意决定,毫无规律,是以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距离上一次开放正是一百年前,时间还算近,沈怀慈之前也略有耳闻,不过他久居浩气门,消息自然不如走南闯北的华青蕴灵通,听他这么一说豁然开朗:“宝库中的神君?”
“不错,作为活了数千年的宝库之主,或许会知道。但你若要去,我件事不得不提醒你,”华青蕴犹豫道:“你那把昭明,最好不要露面。”
沈怀慈了然,“你是怕那里会有其他仙门的人?”
“这倒不是,只是听说这件兵器,是长青神殿上任殿主从宝库中抢来的,为此还与其中的神君大打出手,闹得个不欢而散,上任殿主为此后来还重伤不治,没过多久便将位子传给了现任,这也是昭明之前被奉在殿内却一直封剑的原因。”
倘若这层往事是真的,昭明露面的确不妥,沈怀慈举起酒杯一笑:“多谢。”
他看这宅子家具摆设都是新的,有些好奇:“这宅子是你新购的?怎么,以后打算在亭月定居?”
华青蕴晃了晃杯子浅黄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我这人是停不下来的,买个宅子也算在这里有落脚的地方了,路过这里时来住住,图个自在而已。”
“你知道我来这是为了什么么?”华青蕴抬眸看着他。
这酒醇而不烈,刚入口只觉万朵桂花在唇舌之间绽放犹如春云缱绻,缭绕不绝,随后酒劲瞬间冲上,更似秋风扫落叶,他叹了声好酒,随口一问:“为了什么?”
“魔族。”酒杯放在桌上,一声轻响。
叶乔止住脚步,看着路过的这间屋子,门微微打开,有哗啦的锁链声从里面传来。
“这里面有人么?”
“是的。”绿袖面无表情回答她。
“是什么人啊?也是华前辈的客人么?”叶乔好奇问。
“一个犯了错的人罢了,这里已经是整座院子的尽头了,小姐还要逛么?”
被她这么冷冰冰地盯着,叶乔也不好再继续逗留,这时,哗啦啦的声音突然变大,由远及近,门口的结界光芒一闪,她和里面的那人都看清了对方。
里面那人睁大了眼,看见她的脸的时候,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好嘛,又是个熟人。
叶乔佯装受惊的样子,绿袖一闪,挡住她的视线,“往回走吧,小姐。”
她点点头转身回走,绿袖牢牢跟在她身后,完全阻隔了她边走还边疑惑回望的视线。
沈怀慈手一顿,“魔族?”
华青蕴道:“千年以来,魔族都从未踏入过人界,如今魔族再现,各大仙门早已收到消息,其中云浮天居和逍遥宗更是暗中发出通缉令,以一万灵石的高价悬赏魔族踪迹,其他几家虽不如他两家财大气粗,但也出手阔绰,我来这里正是为了赚钱的。”
“一万灵石,买的恐怕不是魔族吧?”沈怀慈冷笑。
“自然不是,神族有轩辕宝库,魔族难免也会有些其他宝贝吧?”华青蕴道:“不过这些年几大仙门表面一团和气,内里争斗不断,千年之前云浮天居还只是一末流小派,谁知今日已仅次于长青神殿了呢?其他仙门的掌门即便不说,也都希望自家门派能香火不断、一马当先吧。”
“不知这次乾元论道,我们的小颜宁和小楚律能不能复刻他们师尊当年的辉煌啊!”华青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尽力而为。”沈怀慈拍开他的手。
“孩子们总要鼓励的,老是这么保守,有什么意思?”
“我徒弟的尽力,自然非其他人的全力可比。”沈怀慈冲外面喊了句:“叶乔!”
那个少女从花丛中蹦了出来,脸上的赞叹和惊奇肉眼可见,她一边小跑向沈怀慈,一边对华青蕴道:“华前辈,你这院子好大,要不少钱吧?”
“是啊,不过论有钱,我还是比不上你师尊。绿袖,去准备晚膳吧。”
“前辈和师尊认识很久了么,比认识无虑大师还要久么?”叶乔满脸天真。
“我和他关系虽好,但却也比不上他俩。我这院子怎么样?”
“很大,很多花,很香......不过,我还以为这院子里就前辈和绿袖姐姐两个人,原来还有一个人也被关在这里啊。”
沈怀慈视线移向华青蕴,后者点了点头,“准确来说,那个不是人,而是魔族。”
“那前辈捉她,是要处死她么?”
“不,是拿去——”
“好了,你下去换身衣服,准备吃饭吧。”沈怀慈打断。
“是。”叶乔虽不甘心,但还是听话的走了。沈怀慈见她离开,不赞同地看着他道:“别教坏她。”
“如果心本来就是坏的,怎么教也没用。”华青蕴耸肩。
“你是要把这只魔族拿去换那一万灵石?”
“我又不缺钱,为什么要替他人作嫁衣裳?万千生灵修行不易,你放心,我绝不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即便对方不是人。”说到这里,华青蕴一拉他的袖子,“你明日便离开,上次斗酒输给你,今夜我们再来比比高低!”
沈怀慈一按酒壶,挑眉道:“不怕醉后又出丑?”
华青蕴气势正盛,“怕就不会再给你下战书了!这次我赌这个!”他掏出一块足有巴掌大的碧灵玉拍在桌上。
这玉绿的耀眼,犹如一汪绿色的泉水,的确价值不菲,沈怀慈道:“那我还是赌那把‘月照’。”他松开手比了个手势道:“请吧。”
“你这琴我就不信赢不下!”华青蕴拍开封盖,将酒斟满,推杯换盏,不觉又是一夜过去。
第二日,叶乔骑在马上问了一句:“师尊,我们真的不告个别么?”
华青蕴如今睡得和死猪一般如何告别,沈怀慈揉了揉太阳穴道:“没事,我们走吧。”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轻响,叶乔道:“师尊,那个魔族,华前辈会怎么对待她啊?”
“只要那魔族不生事害人,他是不会怎么样的。”
“那我们这次回去,掌门,还有其他长老真的,真的会放过我么?”叶乔紧张道。
“你若害怕,当时为何要修习这种邪术?”沈怀慈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没修行,只是当时,当时那只妖物扑上来以后,我大脑空空荡荡,心中只有活下去一个念头,然后它的妖力就自发向我涌过来了......”
“那你大半夜跑出去又是为了什么?”
“我剑招一直练得不是很好,就想着趁夜间找几个小妖练练手——”
“胡闹!”沈怀慈怒喝道:“你才几斤几两就敢在夜间跑出去狩猎,要是碰上一只厉害的几条命都不够用!”
叶乔□□的马被他这一声惊得扬蹄嘶鸣,她险些跌落,幸好沈怀慈眼疾手快拉住她,叶乔一边狼狈地安抚马儿一边弱声道:“是,是我错了,我正是碰上了那只妖物差点被它杀死,想着奋力一搏却莫名地吸了妖力,我再也不敢了。”
沈怀慈牢牢地握住她手臂,免她跌落,虽不说话但神情却缓和了很多,叶乔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没想到师尊原谅了我,能给我一次机会改过。”
“我什么时候说原谅了你?”沈怀慈冷眼看着她。
笑容僵在嘴角,叶乔结结巴巴道:“师尊,难道还是要杀我么?如,如果这样,当时,当时干嘛救我呢?”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徒弟跑了,我这做师父的自然要亲自带你回去受罚!”沈怀慈松开手臂一拉她的缰绳:“还不快走?!”
他轻轻一脚踢过去,马儿纵身长鸣,发足狂奔,带着一脸死意的叶乔往鬼哭岭奔去。
话说太早果然会起反作用,她这才离开几天啊,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