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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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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铜钱在空中不断翻转,赵刀刀张开手接住,又将其弹到空中。

铜钱周围被镀上一圈流光,赵刀刀却没有去看。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远处,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将铜钱一下下抛起又接住。

半晌,她轻轻叹了口气,将铜钱握紧手心。

“赵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九九她……”底下有人过来喊她。

赵刀刀笑了笑。“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从树上跳下,问:“她在前厅?”

“欸,是,是。”

“行,你忙,我过去了。”

“好,好,欸——”管家忍不住叫住她,叮嘱道:“赵姑娘……你等下可千万要跟紧九九啊,上次她发现你中途离得远了,回来发了好一通脾气!”

“放心吧。”赵刀刀点点头,快步离开。

这里名义上是分给下人居住的院子,因为花九九不喜欢被人服侍,所以大部分屋子都空着。赵刀刀已经搬出了似花客栈,住在这里,既方便了应对花九九层出不穷的想法慢慢还人情,也省去了那些不知真假的巨大花销,在她看来,这里僻静空旷,其实比客栈好很多。

自她搬进以来,算上她,院里总共也只有三个人——管家,赵刀刀,服侍花九九起居的丫鬟。

但赵刀刀在这里见过的人却不止三个。

因为照顾花九九的丫鬟每两三天就会换了面孔。

赵刀刀不懂其中缘由,只看见每个人进来时都满面红光,有种用尽一切也要永永远远待下去的决心,但没过几天就换成了另一个人。

头几晚她夜里听着搬离的动静,总觉得自己也快被换走了,便心怀忐忑地猜测起自己的去处,或许她会被换到满是赌客的住店,或许她会在街上独自寻找无人的角落,花九九的心思太难猜,赵刀刀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这种掺杂着期待的担忧一直持续着,时间已经过去八天,她还住在这里。赵刀刀渐渐学会了既来之则安之。

花九九从不在家里吃饭,她的饭要么是在各种馆子里解决,要么就在似花客栈顺便吃了。

院子里没有厨子,也没有炊烟,越发显出一种寂寥的空远。

今天花九九要去的地方是茶馆。

来茶馆自然要喝茶。

然而陪着花九九的人都知道,在她面前喝茶也是一场赌博。

赵刀刀曾以为小姑娘会更喜欢甜口的东西,实则不然,花九九喝的茶味道奇怪无比,要么是苦涩难咽,要么是咸辣刺激,赵刀刀只尝过一口,就恨不得把舌头摘下来,而花九九却总是云淡风轻地边喝边笑。

第一次见到这场面时,她对这个奇怪的小姑娘不由生出几分佩服。

此刻,这小姑娘又像个老成的大人一样靠在椅子上悠闲地打量周围,旁边放着新沏好的茶。

茶味通过微风飘过来,闻着远没有喝起来那么古怪,甚至让人浑身舒畅,生出一丝暖意。

赵刀刀皱了皱鼻子,怀疑自己已被花九九古怪的品味同化。

喝茶就免不了听戏。

即使定好的时间还没到,戏班子也不会让花九九感到无聊,戏台上的武生正翻着跟头,咿呀呀地挥舞着手里的长枪,赵刀刀看他耍的风生水起,手指在袖子的掩盖下微微动起来,她有些手痒。

轮回城里赵刀刀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有一件事让她安心不少——

和花九九说的一样,轮回城的人都看不上那些武林秘籍,一是因为他们从不信这些,二是因为有人试着去练也练不出个名堂,这里的人已经认定了那些秘籍的无用。

赵刀刀仔细观察过,那些小摊只有小孩才会逛,稍微大点的早就对什么武功秘籍失去了兴趣。

她心里头有些隐秘的高兴。

赵刀刀把刀谱压在枕头下面,每天都至少翻一遍,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光是看着书里小人儿的动作,心中各种念头也能渐渐平息。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本刀谱这么满足,书里熟悉的一招一式,竟让她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

赵刀刀用七天摸清了花九九院子周围巡逻队的时间路线,第八天夜里她悄悄翻出去练刀,无人跟来。虽然手中无刀,招式威力大打折扣,但随着一招一式的施展,她还是觉得爽快极了。

哪怕只练完一招,哪怕她手里只有一根树枝,都令她感到无穷的快乐。

在记忆里,山上练刀的日子总是枯燥乏味,谁曾想这些曾经嗤之以鼻的日常,有朝一日竟也能令她如此感动怀念。

赵刀刀在戏腔中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越是练刀,她便越想离开花家。

如果不是誓言难违,赵刀刀一定早就落到后头借机离开,可惜她说了会报恩,也的确欠花九九良多,只能一次又一次认命地跟上前去。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戏台上的故事快完了,两位将军斗了个你死我活,还是难分胜负。花九九打了个哈欠,侧头看向赵刀刀,“走吗?”

“嗯?”小祖宗这回又打算去哪?

“我不想走,可故事讲完了,这里又太无聊。”

“哦……”赵刀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那就待着吧。

“赵刀刀,你呢?”花九九忽然想到什么,眼中亮闪闪的,直直地盯着她。

“什么?”

“你会讲故事吗?”

“不会。”

花九九弯起眼睛,笑出了酒窝,没头没尾道:“我想好了,不走了。”

一阵寒风吹过,赵刀刀打了个寒颤。

“不走了?”她眯了眯眼侧头挡风,有些摸不着头脑,起身道:“起风了,还要在这坐着么?我去给你拿个毯子。”

花九九笑眯眯地点着头,眼中满是趣味,“去吧,你快些回来,我要听故事。”

“继续听戏吗,他们还排了新戏?这么快。”赵刀刀佩服这些人天天不重样地唱。

“不呀,不听他们讲,听你讲。”

“……”

赵刀刀沉默着离开,回来时手上拿了条毯子,递过去花九九没接,但也没有拒绝,便俯身给她盖上。

花九九拢了拢身上盖着的薄毯,把手藏进去,期待地看着赵刀刀。

赵刀刀抽了抽嘴角,道:“我没什么故事可讲。”

花九九笑了下,道:“你不是提起过一个什么山吗?”

赵刀刀忽然汗毛竖立,背后冒了一层冷汗,她只给一个老先生说过这话,花九九如何知道此事?

花九九笑道,“我说过的,在轮回城只有我不想知道的事,没有我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事。”

她的笑容纯真又冷酷,赵刀刀叹了口气。

花九九继续道:“我知道你前些日子老是眼巴巴地看着那老人家锯木头,你跟我讲讲你的故事,我让你去帮他锯木头,怎么样?”

见她不言,花九九补充道,“你欠的债划掉一半。”

赵刀刀轻叹一声,心说:一来我没和那老先生提起过什么往事,就提了一嘴尚青山,二来人家可不是锯木头,那分明是雕刻啊。但转念一想,又何必与花九九纠缠这些细节?

她清了清嗓,道:“我以前住在山上。”

“喝茶?”花九九听出赵刀刀嗓子干了。

“不用。”赵刀刀婉拒,清了清嗓,“我上山本是打算去跟人学磨刀的,那人是我师父,他叫……”赵刀刀想了想,叹气道,“我天天喊他师父,已经忘了他叫什么了,只记得他在山上砍柴为生,已有十多年。但最出名的不是他砍柴找木的功夫,而是他教学生的厉害,他是我们村少有的文人,识字很多,听说他以前是个书生。”

赵刀刀缓缓道:“我师父不止我一个徒弟,他教人做斧头,也教人种树,有时间的话也会教我们认认字。其他人每天学完下午就会下山,因为我没有住处,师父就收留了我。”

花九九道:“难怪你总去看那个木匠……你喜欢做斧头吗?”

“不太喜欢,我师父那里有很多工具,都打磨得很好,刚开始,我们几个的斧头碰到树就会坏,后来结实些了,又因为不够锋利,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你们开始学磨刀?”

“嗯,我们几个徒弟碰到一起,常常会比拼谁打的刀更好,背的书更顺。”

“你厉害吗?”

“我不厉害,他们都比我厉害。”

“为什么?”花九九看她一眼,“我看你也不笨。”

赵刀刀笑了笑,“我不想一直吃住在师父家,就开始捡柴下山卖钱,有时候忙起来肚子都吃不饱,也没有功夫去磨刀,比我先来的那些人……他们比我厉害。”

“你师父不管吗?”

“他不知道这些。”赵刀刀缓缓道:“我师父总问我,‘你整天无所事事,怎么不去找他们说话。’”

“你怎么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摇摇头。”赵刀刀记得,那是她被楚天师带到山上的第二年……有位师兄从山上捉来了一只猴供人捉弄玩乐,还说那只猴姓赵,也是个无父无母的东西,她面上不在意那些,可有时候路过那只猴,竟真和自己瞧出一点相似来。

一开始赵刀刀是想找师父评评理的,可楚天师为人淡泊,对派中事务并不在意,好不容易说上一次话,一张口便是让她找师兄弟练招……从那之后她就消了心思。

日子久了才心里转过弯才好受一些。

纵使她打心底里觉得师兄弟不是好人,楚天师又不可能为了她把他们逐出师门,那还委屈什么?她的委屈什么也改变不了,一切都不如练刀有用。

花九九想了想,“你不喜欢他们。”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师父这些?”

“说了也没用,不如不说。”

花九九皱了皱眉,“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赵刀刀一愣,随即释然,“九九,你在轮回城过的日子……很好,无论你想要什么都有人帮你完成,但很多人不是这样。我上山学艺,师父对我们一视同仁,他们人多,跟着师父的时候又比我更久,就算我说了,也没人会管的。”

赵刀刀记得,有段时候派里的人都跟在师兄一边,没人理她,她心里希望能有人站在她这边,却什么都不敢说。

楚天师对她已经很好了……对她好的也只有楚天师。

如果说了这些事,师父会不会觉得她小题大做,挑拨离间?很多事在师父眼里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不敢去赌。

她承担不起输的代价。如果连师父也不向着她,那她就什么都没了……还不如忍着。

花九九微微皱眉,“你师父留你吃住,又教你学字,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她转念一想,似花客栈那些赌客哪个一开始不是人模人样,人是最多变的动物,花九九轻轻摇了摇头,只觉得人心确实难测,“你说的也是,你继续讲。”

“嗯,我师父是很好的,他总告诉我,多认些字,学会打刀,以后就能多交些朋友。”

“他说这些倒没错。”

赵刀刀见花九九像个小老太婆一样故作深沉地点头,笑了笑,“但我有时候也不太喜欢他。”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就是他太好了,对每个人都很好。”她只有楚天师这一人可以依靠,虽然知道师父事忙,她不能依靠太多,但有时又气他对自己不闻不问。

赵刀刀记得有次被人拉去练招,到地方拳脚招呼一番又打发她离开,她被揍得鼻青脸肿师父也置若罔闻,她心里又恨又恼:难道师父也觉得我刚硬易折,所以默许了其他弟子的所作所为,还是……他也在等着我服软?

上山第三年,楚天师有次说到她性子该磨,但要她服软怎么可能?对师兄弟的做法,师父不问,她就也闷在心里不说,只是把仇记在心里,将其他人算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忍不住算到师父头上,又劝说自己:他救我一命教我武功已经仁至义尽,是我自己不好才被人嘲笑。那时心中纠结万分,又感激又不满,整日只能闷头生气。

赵刀刀总觉得自己这师父简直像个天人一样不问世事无喜无悲,除了功夫练得好,其他实在数不出什么优点,放在读书人里大约得是个功课绝顶厉害的书呆子。

赵刀刀一边回忆往事,一边东拉西扯,继续讲磨刀的故事。

听到微微鼾声,才低头看去。

她弯了眼睛,不禁哑然一笑,花九九睡着了。

有这么无趣吗,赵刀刀反思了下。

她等了会儿,悄声站起。走到茶馆后门,问守门道:“我能出去吗?”

门口的人面面相觑。

“我赶傍晚回来,花九九问起你们直说就行。”

守门想了想,挥挥手,“去吧去吧。”

赵刀刀走在路上。嘴上和花九九乱说一通,但脑中也算仔细回想了一遍,山上的事她记得,可她一开始明明叫赵孤娘,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叫自己赵刀刀呢?

刀……她练得是刀谱没错,因为她练刀所以改了名字?赵刀刀扶着头,她还有事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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