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兔崽子人呢?”
“他不可能跑远!搜!”
“上头有令,今晚必须抓到人。”
“动作小点,别吵到正常居民,我们可不是来开战的。”
几名状似普通百姓的高大男子低沉的声音传入小巷中隐匿的少年耳朵里,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从上衣口袋拿出笔,打开记事本,又记了什么东西上去。
这么看来,他们真的忌惮美利坚合众国,之前都派军队来抓我,进入美国境内后,他们还要乔装打扮一番才敢进来。
少年勾起唇角,这么说来,他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这条巷子是死路,迟早会被发现,只要那几个人脑子没问题,就一定会来搜查这条巷子,不妙呢。
少年这么想着,面上却一片笑意。
…有什么关系呢?少年的眸子闪着暗光,如果不把自己弄得狼狈一点,他怎么去见美利坚呢?
美利坚刚走下甲板,就看见一个神色慌张,捂着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有浅绿色头发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路上洒下不少血迹。
华盛顿下意识上前护住美利坚,警惕地盯着前方的人。
少年看着美利坚愣了一下,好吧,他收回前言。他低估了美利坚的美貌程度,这么漂亮的人,差点让他不忍心继续演了。
“拜,拜托你,救救我!”少年慌张地回头望了一眼,紧张的等待着美利坚的答复。
“你……”美利坚觉得这少年有点眼熟。
“美利坚,我觉得不太对劲。”华盛顿倒是一眼就看出这少年是谁了,但他没有提醒美利坚,只是低声这么说,他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少年向前踉跄了几步,脸上毫无血色,似乎马上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他是在骗美利坚,又不全是。他确实已经穷途末路,身上的伤口也不是假的。
如果美利坚不愿意帮他……少年下意识想翻开记事本,却硬生生止住了,但他可就真的完了,他不想回去。
“孤星,共和国?”美利坚伸手接住即将支撑不住的少年,少年恍惚间只感觉安心。那个带着淡淡玫瑰花糖香味的怀抱,实在太让人贪恋。
少年扯了扯苍白干裂的嘴角,定定地看着美利坚:“我想……作为德克萨斯州加入你,你……愿意要我吗?”
“爹,这件事,需要商量。”华盛顿拉了拉美利坚的衣袖。
“那我也不能看着在我的境内发生这种事。”美利坚的动作迅速地把怀中的少年平放,为他做了个简易包扎止血。
…还真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好骗。德克萨斯怔怔地看着月色下的少年轻柔地处理他的伤口,美利坚白皙的脸上浅淡的红晕让人很想咬一口。
美利坚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抬眸:“你们,想在我们境内做什么?”
几个匆匆赶来的男子硬生生止住,他们身上都穿着便衣,手中却拿着格格不入的枪支。他们看着美利坚愣神了一瞬,随后又马上恢复警惕。
此时他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美国人都这么好看?
“…boy,你身后的人是通缉犯,很危险,麻烦你让开,当心受伤。”有一个男子瞥了一眼美利坚身后躺着的人,确定那是他们要抓的人后,冷言提醒。
“他犯什么事了?”美利坚歪了歪头,他身上的衣服很容易就让那几个人看出他的身份不凡,而且他看上去刚刚结束旅行回国,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少年和他一样。
这个时代能出海航行,多半身份不凡。他们怎么说都是外来者,不宜与华盛顿和美利坚这样看上去就有权有势的小少爷发生冲突。
“……叛国罪。”
“据我所知,他独立了吧?”美利坚嗤笑一声,“叛的是什么国?”
“我们可从来没有承认他独立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夜幕中传来。
墨西哥自暗处现身,他拍了拍那几个男子的肩,“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辛苦了,回去吧。”
“德克萨斯,你还真会挑人投靠。”墨西哥语气平静。
“无论你承不承认,他都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了。”美利坚站在因为墨西哥的话瑟缩了一下的德克萨斯身前。
“独立的国家吗?呵,他自己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从一开始就是想并入你们,甚至为此成立了一个可笑的孤星共和国,这难道还不构成叛国罪吗?”墨西哥难得和美利坚针锋相对。
那几个男子的身影在他们的谈话时逐渐消失,在彻底感应不到他们的气息时,墨西哥和美利坚同时放松下来。
“我回来啦,你看。”美利坚几乎是扑了上去,将一个小小的礼盒塞给墨西哥,脸上笑容灿烂。
“好。”墨西哥无奈地应答,“欢迎回来,这次还顺利吗。”他小心地搂过美利坚。
“还行吧,不过你怎么也要忌惮首都……”美利坚嘀咕道。
“根基不稳,先听他的。”墨西哥实话实说,心想:嗯,确实不是所有首都都像华盛顿这样对国家意识体百依百顺的。
德克萨斯:?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美利坚和墨西哥关系不错,那是从小到大的羁绊。
“德克萨斯早晚会是你的,他想去,而你国家的子民想要,只不过……”墨西哥皱眉,在美利坚耳边说:“要小心他背叛你。”
“你不带他回去了吗?”美利坚问他。
“我可没有信心打赢你,America.”墨西哥无奈道。
“那你怎么和墨西哥城交代?”
“这个嘛,你觉得我从你手上抢人的概率大吗?”墨西哥摊手,敌人太强大,他也没办法,这可不能怪他啊。
这可真有意思,美利坚轻轻笑了笑,至于背叛,他敢的话就随他。
德克萨斯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看着如同暗夜精灵般的少年,青色的眸子对上那双纯粹的蓝眸,德克萨斯喉结滚动了一下,绝不能背叛他,绝对,不能。
再漂亮的玫瑰也是有刺的。
“好了,已经没事了,和我回家吧。”美利坚走到德克萨斯身前半蹲下,“还站得起来吗?”
“……嗯,嗯。”德克萨斯支撑着站起来,怎么可能不行,他就快成功了。
灯火通明的庄园前,金发蓝眸的少年笑语盈盈地转过身,“欢迎加入,美利坚合众国。”少年的容颜硬生生让如银沙般的月光黯淡,让旁边盛开得如火如荼的玫瑰失色。
德克萨斯愣住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他心头躁动,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为眼前的景色感到惊艳。
走进那座庄园,他就再也无法回头,前方即是潘多拉的魔盒,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德克萨斯都必须全盘接受。
是他主动靠近美利坚,是他想利用美利坚,所以他画地为牢,而且不留后路。
德克萨斯轻轻笑了:“那是我的荣幸。”
那就让他沦陷,那就算他活该。正如他所说,那是他的荣幸。
那绝不是什么娇嫩无害的玫瑰,那是鲜血浇灌的曼珠沙华,是死亡铸就的罂粟,美得惊心动魄,让人甘愿沉沦。
德克萨斯无视了心头狂躁的危机和不安,他一步步走向美利坚,单膝跪地,向美利坚伸出手,态度只有虔诚二字才能形容。
美利坚将手搭到德克萨斯手心里。
“我将永世效忠于您,绝不言弃。”德克萨斯吻了吻美利坚的手背,向他承诺自己的决心。
“那我相信你。”美利坚低声道,在无边夜色里,他的声音显得清脆而温柔。
德克萨斯身体轻颤了一下,他青色的眸子深处落上了星条旗的图案,美利坚确实毫无保留的接纳他了。
心里的危机感被一股难言的安心感代替,德克萨斯下意识捂住心口,这就是……被庇护的感觉吗?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的,可以承认他的地方。
一股拉力从手心处传来,最后,王拥抱了自己的臣民。
“……谢谢你。”德克萨斯在美利坚身边轻声道。
自他诞生起的愿望终于达成了,德克萨斯终于可以放松了。他彻底昏睡过去,脑袋抵在美利坚肩上,他的确是累坏了,不间断的追杀早就让他筋疲力尽。
“!爹你回来啦!”纽约拎着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双眼放光,要不是手上有东西他可能就扑上去了。
“嗯,你这是?”美利坚将德克萨斯轻轻放到沙发上,有些疑惑。
“做蜂蜜松饼!因为Canada刚刚寄来了新鲜的蜂蜜,弗吉尼亚那边又产了牛奶。”纽约硬是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德克萨斯,或者说,美利坚在时,他的眼里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喏,我把牛奶取回来……美利坚?!”南卡罗莱纳将手上的那一大瓶牛奶直接扔给纽约,然后抱住美利坚亲了他一口,贪恋的汲取着他身上的玫瑰气息。
“你给我放手!”纽约看上去都快把锅铲砸到南卡罗莱纳头上了。
华盛顿将从亚洲带回来的甜品摆在桌子上,没有制止他们的胡闹,南北方这样的和平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看上去只会吃不会做的纽约和南卡罗莱纳其实会烹饪,而且手艺还不错,究其原因,那都是美利坚硬生生逼出来的。
就像英格兰手下的区也都会做饭一样。
胡闹了一番后,纽约冲进厨房查看火候,南卡罗兰纳也随着他进去。
“德克萨斯果然还是加入我们了。”纽约神情晦暗不明,那是个奴隶州,意味着南方的势力又壮大了。
“虽然对我们南方有利,但他……”南卡罗兰纳毫不避讳,那是事实,而且他现在担心得是另一点。
各州对美利坚的爱本来就很极端,而纽约和南卡罗莱纳更是其中之最,而现在,就连他们也觉得,德克萨斯对美利坚的感情太扭曲了。
不过他们还没想到的是,他们现在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年轻了,因为多年以后,他们见到了日本和韩国。
自诞生起,德克萨斯就爱着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国家,那理所当然,因为德克萨斯那片土地上美国人最多。
可也因为那份过于庞大而又没什么实质支撑的爱意,德克萨斯一次又一次的被追杀,被侮辱,被践踏。如果他不想加入美利坚,如果他不那么爱着美利坚,他就不会遭受那么多苦难。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所以在那份深厚的感情基础上,他又产生了一些别的情愫,说是“恨”也不为过。
在见过美利坚的那一瞬起,德克萨斯心里故意沉埋的爱唤醒。不是产生,是唤醒,他原本就那么爱着美利坚。
爱恨交织着谱写成扭曲的音符。德克萨斯既想让美利坚得到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又想拖着他堕入永无天日的地狱。
1846年5月13日,美利坚和墨西哥终究因为德克萨斯的问题开战。
而德克萨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美利坚合众国的坚实后盾和睚眦必报的态度,彼时他还躺在床上养伤,美利坚在一旁陪护。
他们倒是挺想去战场的,但德克萨斯被勒令养生,美利坚则需要等英格兰来。
听说墨美开战,伦敦对俄勒冈那大片英美有争议的土地虎视眈眈。
美利坚同时对英格兰和墨西哥开战不一定会输,但赢得概率绝对不大。
自从1812年英美战争过后,双方的态度就很奇妙,属于能谈的就不打,不能谈的也不打,宁愿耗着都不开战。
其实不是所有州都支持他加入,德克萨斯心知肚明,但因为那是美利坚说的话,所以他们愿意接受,愿意执行。而这次战争他们也不是为了德克萨斯而上的,他们纯粹是为了美利坚。
他……德克萨斯悄悄看了一眼正在皱眉思考的美利坚,心想,也确实值得被这么对待,即使他比他们所有州都要强。
美利坚用手托住脑袋,“怎么才能说服英格兰把俄勒冈给我呢。”
德克萨斯从口袋里拿出记事本,“英格兰,世界范围内不好说话排在第三位,爹,我们要不换个目标?”
德克萨斯也不愿意看见美利坚烦恼的模样。
“嗯?他不好说话吗?”美利坚有些困惑,他还真没感觉出来。
德克萨斯被他一噎,忘记了,英格兰对美利坚可能挺好说话的。
“那第一名是谁?”美利坚对此颇感兴趣。
“普鲁士”
“第二名呢?”
“俄罗斯”
“……”美利坚不说话了,从他那眼神来看,对这排名产生了不小的怀疑。
“爹你保持自己的判断就行,这排名不一定准确。”德克萨斯说这话时感觉良心隐隐作痛,其实这排名是很准确的,就是对美利坚不灵。
“美利坚?!”德克萨斯大惊失色,马上想下床去扶他。
“躺着别动,我没事。”美利坚用手帕抹去唇边的血迹,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注视着美利坚突然苍白下来的面色,恍惚间醒悟过来。
……是因为他加入了美利坚,所以美利坚代替他承受了所有原本应该由他来承受的痛苦,不是分担,是代替。
“我……”所以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要承担他们所有州的苦难吗?德克萨斯嗫嚅着唇说不出话。
“不要胡思乱想。”美利坚抬手敲了敲德克萨斯的脑袋。
嘴里铁锈的甜腻味道让美利坚很不舒服,他对德克萨斯说,“我下楼接杯果汁,你要喝什么?”
德克萨斯摇摇头,他没心情喝任何东西。
美利坚不是很清楚我在利用他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楼下,美利坚刚刚给自己倒了杯葡萄汁,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咔哒声响起。
美利坚淡定地用双手捧着果汁喝了一口,华盛顿和其他州还不会回来,所以来人很明显,本身有他家钥匙的人就不多。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冷淡的男声传来,英格兰略微皱眉,“和西班牙曾经的殖民地打一架对你来说有这么困难?”
“才不是。”美利坚上下打量着他,“你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那是因为某个任性的家伙说要和我谈谈领土的问题。”
“不过我今天没心情,明天再说。”
美利坚“哦”了一声,歪了歪头,“你又和法兰西吵架了吗?”
“啧,谁会和他吵架?”英格兰不爽道。
看着美利坚拿着一杯温开水上楼,英格兰挑眉,“还有人在上面?”
“嗯,德克萨斯,他受伤了。”
“你和墨西哥开战的原因之一啊。”
在英格兰盯住的那一瞬间,德克萨斯身体僵住了,几乎连气都不敢喘,那双神秘而镇静的绿色眼眸似乎看出了一切,包括他的伪装伎俩和内心的一切想法。
这就是,英格兰。
对他们欧洲的国家来说,一切伪装都显得无比可笑。
“他……”英格兰缓缓皱眉,如同无形的巨手捏住了德克萨斯的心脏,冷汗顺着德克萨斯的鬓角流下。
“似乎,图谋不轨。”英格兰一锤定音,几乎给德克萨斯宣判了死刑。
“我……”脸色惨白如纸的德克萨斯惴惴不安,慌张地想要解释。
“你上次也是这么评价华盛顿的。”美利坚撇撇嘴,压根不信。
“我没说错他。”英格兰瞥了一眼美利坚,他正把那杯水放到德克萨斯手上。
德克萨斯赶紧喝了口水压下狂跳不止的心跳。
原来是一般性评价吗?是他太紧张了……
“你上次还这么说过纽约,南卡罗莱纳,新罕布什尔……”
“我也没说错他们。”英格兰打断了美利坚,真要这么列下去的话就有点没完没了了。
好,好像不是一般性评价,德克萨斯咽了口口水,英格兰太敏锐了。
以英格兰的视角来看,他们确实都图谋不轨。
“你去给我倒杯茶上来,要红茶。”英格兰道。
“?!”美利坚怒了,“你刚才怎么不顺便倒一杯上来?!”
“我忘记了。”英格兰理所当然地说。
“我才不去!”美利坚不满道:“少指使我。”
“俄勃冈……”
“砰”的一声,美利坚重重地甩上卧室的门,下楼了。
德克萨斯抓紧被子,他在紧张。英格兰明显是想支开美丽坚,其他人可能没那么容易说动美利坚,可这是英格兰。
“那么真心效忠于他,要么被我扔进海里喂鲨鱼,你选吧。”英格兰语气平静,他只是让德克萨斯做一个简单的选择题,而不是在和他商量。
“我选前一个。”德克萨斯毫不犹豫。
“哦,手伸出来。”英格兰当然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德克萨斯将缠着纱布的手伸了出去,任由英格兰握住他的手。
叛变概率倒是趋近于负数,很好,英格兰满意的点点头。
只不过……英格兰将他的手扔回去,皮笑肉不笑的,地看着德克萨斯,他对美利坚的感情似乎说不上单纯。
“英,英格兰先生,俄勒冈的事您能考虑一下吗?”
“俄勒冈?美利坚明天早上就会得到他。”英格兰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代价呢?”德克萨斯仍旧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
“不需要。”英格兰抬眸,“你倒是比你的国家意识体要警惕得多,继续保持。”
……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德克萨斯都快被砸懵逼了。
“这……”德克萨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你!的!茶!”美利坚踹开门,将茶托放到桌上,咬牙切齿。
“哦。”英格兰忽视了他这副气的炸毛的模样。
“烫不死你。”美利坚嘀咕了一句。
“一年,够你打败墨西哥了吧。”英格兰问他。
“够了。”美利坚语气坚定。
“Ok,我住到你胜利为止。”英格兰点头。
“……所以你就是和法兰西吵架了吧?”美利坚盯着他,“你们还在生对方的气吗?”
“不用你管。”英格兰垂下眼眸,两人的台词似乎对调了一下。
“我才不会管你,所以你也别管我,我想去日本一趟。”美利坚继续喝着自己的葡萄汁。
“日本?你会说日语?”英格兰问他,“你想什么时候去?”
“战争结束吧。”美利坚听出了英格兰的意思,“你不反对我去吧?”
“反对你更要去。日本那边……你想去就去吧,他们的国家意识体有点奇怪,你应该不会有机会和他搭话,日语不学也无所谓。”英格兰的态度很微妙,似乎美利坚去了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他也和华的处境一样?”美利坚何等聪颖,他瞬间反应过来。
“不,应该说比那更糟。”英格兰道。
“更……糟?”美利坚心生疑惑。
“好了,你迟早会知道的,不用问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