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这次任务的亮眼表现,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可以脱离训练营,作为外围成员通过做任务的方式积累贡献,直到通过代号考核,成为代号成员。
“想好去哪了吗?”
金酒又是那一身半是狼狈半是潇洒的街头乞丐装,带着灰扑扑的贝雷帽,下摆破破烂烂的格子外套,虽然本人坚持是引领时尚潮流,但是打扮得真的很像是街头野生的homeless。左手伸进口袋里,兜比脸干净,右手也伸进口袋里,摸到一个破洞的那种。
黑泽阵这一出一鸣惊人,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在垂涎这颗好苗子,光是他知道的就有七八个人在蠢蠢欲动,要不是金酒邀请在先,恐怕现在门槛都被踏烂了。
男人一点也没有“不应该让未成年人吸二手烟”的优良品德,毫不忌讳地在黑泽阵面前吞云吐雾,甚至还非常大方地递过去一根,很热情地要跟黑泽阵分享,但是被少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你小子迟迟不肯拍板做决定,该不会是想要坐地起价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理。
早些年在BOSS精力丰沛的时候,一个个都乖的像只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喘一声。在梦里有点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都得惊醒甩自己两个嘴巴子。
后来随着BOSS精力不济,对组织掌控力的下降,这种趋势更是几乎摆在了明面上,就差撕破脸皮,组织的派系斗争已经是高层心照不宣的秘密了,以朗姆和匹斯克为主要矛盾,呈辐射状往外扩散到其他核心干部,彼此之间都或多或少有点自己不便明说的想法。
再后来到差不多两年前,组织的一次绝密活动中,十大干部一次性损失了魔法组白兰地、行动组金酒、特派组威士忌三个,那俩老不死的就差把野心写在脸上了,装都不带装的:
上个月匹斯克前脚在训练营里面挑了个金头发怪眉毛的黑皮小子,朗姆后脚就从实验室里面领出来了个白毛鸳鸯眼的小女孩。
现任金酒就是在那个时候上任的。
“朗姆说,要是我同意,马上就可以给我安排代号任务——百加得这个代号刚空下来。”
“匹斯克开价一条军火生产线,可以签股份转让合同——但是要先等我自己拿到代号。”
其他的根本没有可比性,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就没有必要赘述了。
金酒一听不仅咋舌:还真是豁得出去,下血本了。
男人一面腹诽他黑心,一面又觉得黑泽阵也确实值这个价:十四岁,就能一个人顶十几个代号成员的小组,就算是有运气的成分在,又能水到哪去?
又是从小从组织里面长出来的,知根知底天然就有信任优势……
——要是能顶住这几年,说不定又是一个干部。
刚刚进入权力圈子的金酒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那些个老狐狸只有可能想得更多,给得更多,一个肉眼看得见的盟友,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成长罢了。
话虽这么说,金酒也是想再给自己争取一下:“你现在是组织里面的红人,可想好了,一般的代号成员就算是你自己想去,肯定也是不敢带你的,其实说到底你能选择的也就那么几个。”
“见都没见过的暂且不提,你要是进了哪一个都是要站队的意思——虽然我感觉你才十四岁,个子都没窜起来的年纪就决定了自己的下半辈子有点为时过早,但是这种事想多了总比想不明白要强……”
黑泽阵冷着一张脸,打断了男人的喋喋不休:“选你就不用站队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谁比谁高尚一样。
“哎哟,这话说的。”
金酒心说这孩子讲话怎么这么不中听,赶忙给自己找补:“反正你也没得选,跟我干几年,等你拿到代号之后,要觉得处得还行呢,就当是结个善缘,我年纪够当你爸了,你自己也清楚,杀手这行没有做的长的,要是有那个缘分,等我干不动了就给口饭吃就行。”
“要是看我不顺眼,咱就一拍两散,你出去另寻高就也好,自立山头也罢,有能帮上忙的只要别和组织对着干,你也尽管开口——好聚好散,就当欠我个人情,行动组人来人往的,人情比命也不逞多让。”
话说到这个地步,诚意和面子都给足了,估计别人再也开不出什么更高的价格。
果然,能拿到代号做到干部的确实没一个简单的。
“阿阵?”
香槟坐在柜子上仰头,塞壬的韧带很软,以一个近乎是下腰的姿势和他讲话:“你对代号有什么规划吗?”
黑泽阵不想听香槟说什么千奇百怪的怪话,遂作没听见处理。
“阿阵阿阵阿阵阿阵阿阵阿阵阿阵阿阵……”
“……又干什么?”黑泽阵不胜其烦,遂长话短说,“做任务,出训练营,再做任务,拿代号,就这个样。”
——说的好像做了规划,拿代号的时候就能轮得到我挑三拣四一样。
“当然要规划一下的吧!”香槟对他这种“反正用不上,所以干脆不浪费时间”的心态表示批评,“完全没有想法的话,要是真的有决定权的时候,岂不是就要任人宰割啦?”
黑泽阵于是垂下眼睛,看着在自己面前很有表达欲的香槟:所以又要说什么?
香槟知道他让步了,这是要听自己讲完的意思,于是很正式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
“代号和代号之间肯定也是不同的啦。一般而言,男性成员的代号都会是高度数的蒸馏酒,按照体系分的话,就是六大烈酒:白兰地、琴酒、朗姆、威士忌、龙舌兰、伏特加及其细化的不同小品种,再额外包括一些例如白酒、乌佐、匹斯克、清酒这一类。”
“不同代号的授予也不是完全是随机的,会根据获得代号时期工作类型的不同做粗略的划分,比如说情报组就是朗姆分支,行动组就有可能获得哥顿、添加利、必富达这一类的代号。”
“但是也没有那么境界分明啦,可能刚开始选择的是行动组,后来做着做着就开始往后勤的方向迁移,但是这样代号是不更换的,所以最好还是要慎重考虑比较好?”
说到自己擅长的部分,香槟开始不自觉地慢慢摆尾巴,闪亮着的尾鳍像海浪一样轻轻拍打在柜门上:“要是可以选的话,最好还是选朗姆酒相关的比较好?虽然名义上是情报组,但是人事组审核需要情报,财务组拨款报销需要情报,行动组更不可能离得开情报……情报组虽然理论上是和其他部门等重,但是是有合理理由插手别组行动的——就是说有特权的意思。”
“再或者财务组也很好,有钱先不说,可以理所当然地卡别的组的活动经费,也是很不错嘛。”
“行动组也不错耶?作为暴力分部,受BOSS直接领导指挥,行动组的负责人琴酒,也算是孤臣这种定位,就是折损率太高了……”
香槟开始数着手指,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么一想,都算是不错的感觉?
……你还挑上了。
黑泽阵眼见着小孩在自己面前,伸出两只手十根手指,折下去一根,再竖起来一根,犹犹豫豫地再折下去另一根,不一会又竖起来:
“……香槟呢?”
“什么?”
金酒一时间没想到他们的对话和香槟有什么关系。
黑泽阵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香槟去哪了?”
按照香槟之前来骚扰自己的频率来讲,祂兴致好的时候天天来,忙得时候最久半个月也能来一次,好像是把“专门来浪费黑泽阵的时间”写在了日程表里面。
——截至上次任务回来,香槟被提走之后,已经一个月,准确地说是三十九天没有见面了。
黑泽阵没有想祂的意思,只是为了防止自己走后,香槟找不到自己所以再和上次硬要跟着自己一样,和祂的监护撒泼耍赖,再把自己弄回来,还是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的好。
但是香槟已经将近四十天没有来找自己,说不定是那天之后就对黑泽阵失去兴趣了,现在正在纠缠别人也有可能?
恐怕不是“有可能”,是“八成如此”。
黑泽阵是知道香槟有一点洁癖的,而且还很记仇,那天先是糊了祂一身血,后来又抓了祂的后颈,再往前还剪了祂的头发……
估计生气了,连带着像嫌弃脏衣服和丑发型一样,开始讨厌黑泽阵了。
但是黑泽阵也没打算把祂哄回来。
讨厌我正好,黑泽阵如是想到,最好以后再也别来,眼不见心不烦的。
等满两个月,要是不来就算了。
这期间顺便可以把伤口养好,那天香槟只治到了结痂的程度,深可见骨的伤口想要痊愈根本急不得。黑泽阵再清楚不过,一个健康没有留下后遗症的身体,对一个杀手是有多么重要。
于是厨房里每天变着花样烹饪滋补一类的食物,有专员每天按照黑泽阵列的清单送一次食材,黑泽阵的厨艺在香槟的“鞭策”下早就练出来了,每顿都不重样,一成不变的是蛋挞和鳕鱼。
——香槟喜欢吃这种东西,黑泽阵自己不挑食,但是天天吃一样的也会腻。
蛋挞这类高油高糖的还好,鳕鱼这类食材根本放不住,被冻一下肯定就会被香槟挑剔的舌头嫌弃,所以只好每天晚上当夜宵吃掉,麻烦对方第二天再送一份一样的。
黑泽阵感觉自己快要吃鳕鱼吃吐了:“所以香槟要是再不来,我就不等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香槟啊……那天白色的那个?”
男人嚅嗫了一下,话语在舌尖和上颚滚了又滚,最后还是决定说出了口:
“在实验室,实验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