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到回话,李须韫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下。她扣着腰上的黑羽,脸色诡异的高兴起来。
察觉不对,李文紧忙拉住走上前的人,有些拿不定主意李须韫要做什么,“郎君。”
轻轻推开李文,她感循着气息来到张毕见身前,“说起来,张郎君身边那位内侍去哪了?”
“你想说什么。”视线漆黑的张毕见皱眉,他听见李须韫动作时衣裳摩擦声。
“你们是来寻鱼跃案的名单?”说到此音调缓了缓,她顿了顿,“还是沈相公的册子。”
“你说的可是沈执政。”一直默不作声的高记谭问,他飞速捋了捋所掌握的线索,“你知道多少内情,讲出来。”
“这位郎君,你们应该先回答完我的问题,我才好告诉不是?”她嗤笑着,但在场之人都听见那道破空之音,根本不敢放松。
挥着刀,李须韫见高记谭又不吭声,也气笑了。
“想要从我嘴里套出情报,再怎么也要给些诚意,不是吗?”
“是鱼跃案的册子。”说话的是张毕见,身边高记谭没阻止。
他既然与张毕见达成合作,那自然是知晓他与内侍的事情,也包括内侍被沈泽、刘原君杀害一事。
方才听见李须韫问了,多少猜出他掌握的情报比他们了解的要多。
鱼跃案的册子——李须韫盘算着这话的真伪,听见高记谭催她回话翻了个白眼。
沈相公的册子上记载的许多人和地,都是与鱼跃案有关系的。她其实一直怀疑,这沈相公的册子,其实就是鱼跃案名单里的一部分。
但——她可不会告诉别人。
“我怎知你们是不是在诓我?”她的话刚落,一道刺耳的剑鸣擦脸而过。
没看见隔断的几缕头发,不然李须韫当场杀过去。当下慢悠悠地避开身,继续拱火。
“本来就不熟,你们张嘴说什么话,我那知道。”
“你是故意的。”高记谭说。
“我只是要诚意。”砝码给的不够多,休想扒开她的嘴。
剑火药味弥漫,张毕见叹了口气,“内侍手里的名单早已丢失多时,来此是内侍曾说名单另一半在宁东村地下。”
李须韫思索,“地下?”
“对,地下。”张毕见点头,这也是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找到这座地下城的原因。
“到你了。”高记谭冷声提醒,“别给我甩花招,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寻到李须韫身侧,李文听高记谭如此不客气,也没了先前的熟络,“五月兄你怎么对我们郎君说话的?当初若不是看在我家郎君的份上,你从机关山出来可不会那么快得到救治。”
“救命之恩我不会忘,但此事另外算。”高记谭还算对李文这位照顾他多日的恩公有些好脸色,“你家郎君所言,与我来说极为重要。若是直接说了,那我便不会动手。”
“切!”
李须韫挥了挥手,想起李文看不见,把人扯过来,“我来寻沈相公的册子。别说我不厚道,里边或许与鱼跃案有干系。”
说完,又问张毕见,“不知张老兄可清楚这地下,具体是哪处?”
“不清楚。”
在场情况他看在眼里,若不是有着一起逃命的情谊在,张毕见才不理人。毕竟他现在是高记谭这边的人,不能再多说。
不清楚?不清楚就不清楚吧!
李须韫扯着李文眯着眼转了圈,像是选定好方向,大步走去。高记谭想了想,也拽着张毕见跟了上去。
发现身后跟着人,李须韫没什么表示,步伐加快了许多。只是苦了李文,大高个的被李须韫扯着走,脚步局促别扭。
“郎君,”走了有段时间,李文停下喊了声,“前边,应当有不少人。”
李须韫动了动手腕,“不少人?”
回去是不可能,就算回去也不一定能上去,她可记着掉下来有一段距离的。
没有退路可言,她只能带人硬着头皮先去看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往前走没多久,李须韫踢到坚实之物,蹲下抬手摸了摸,“有台阶。”
顺着台阶往上走,地道的光就越多。几人站定在一道木门前,李须韫回头看了眼李文,后者拔出大刀点头。
视线转到高记谭身上,这才发现他那张易容的脸,倒是与伪作五月那张脸不一样,待会李文瞧了不晓得怎么样。
“我开了。”她这句话是让众人做好准备。
拉开插销门缓缓开启,观望外头的李须韫面色凝重。
比之前那村庄还要大地方,五列整齐建造的房屋紧密挨着,看不全情况下细数至少有不下百间房。房屋只是占空地的一边,另一边的场地,数不清的人分批操练着。
看那样式和手中武器,怕是一群私兵。回忆起郊外的沈家别苑,那里也存放不少制作火药之物。
这沈相公的狼子野心,真是暴露无遗!
轻掩上门,她对几人说,“外边是处营地,有数不清的私兵正操练着。”
“私兵?”高记谭闻言陡然沉下脸,站在她身后朝外看——一群身形魁梧的汉子正手持各样兵器操练。
“远离望都,狼子野心之辈真多。”他垂眸盯着从他胳膊下钻出去的李须韫,“出去必死。”
“不出去困死。”李须韫整理完衣裳又重新盘了发,晃着脑袋,确定很稳不会碍事。
“你要拼死一搏。”
看出李须韫的打算,高记谭只觉这人是个疯子。外面有多少人他不可能不知道,就他们四人,还是在人老巢中,能活着离开都是神仙显灵了。
不过不走迟早要在地道里缺水缺粮,活生生困死其中。
“你决定好了,不后悔?”
瞥了眼面露担忧的李文,她示意他去到低头沉默的张毕见身边,随后对高记谭说:“你打头还是守后?”
“……眼下前后都一样。”真是把自己卷入大麻烦了,他捂着额头深吸口气。
透过门缝环视一圈,指着一队朝西边走的队伍说,“人往那走便没有回来的,想必是条路。但路去往何处,是否跟危险就很难说。”
“横竖都是死,”顺着他说的方向看,“换身衣服先。还是说——你怂了?”
不等高记谭反应,一道人影闪出门缝。心惊肉跳看着李须韫火速杀了四人往回拖,他暗骂一句莽夫,便冲出去和人一起拖回来。
等合上门,他怒气冲冲质问扒衣裳的李须韫,“没有经过商定就擅自行动,不怕被人发现把我们一举歼灭?!”
虽说她去的是有房屋遮掩的地方,专门挑落单的人下手,可这不打招呼的行为让向来守规矩的高记谭头疼不已。
“登徒子!松开我家郎君!”见李须韫衣领被扯开,李文一拳打过去。
侧身躲过那带杀气的拳头,高记谭看着眼前这对空有武力的主仆,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咳了起来。
默默上前替他顺气,张毕见扫视外边一眼,犹豫几许出声,“我看这片屋群旁有处水潭,可潭水并不平静,且有不少气泡浮出水面。”
他说话时针锋相对的三人齐齐看过去。
见状,张毕见让众人闻了闻自身,“从坠落后,我便嗅到一丝甜腻之味。最初以为是李家主仆二人吃了什么,可路上从他们对话可知并不是。”
李文第一个闻了袖口,是有股不易察觉的甜味。他看向李须韫,后者环臂吊儿郎当地站着,看不见她脸上情绪。
“这与潭有关?”李文问。
张毕见摇头,“三位的性子可不是如此急躁的。路上好好的,可偏偏来到这门边,时不时就呛声几句,属实不正常。”
“你的意思,这里有扰人心智的香气。”
嘴里也尝到丝丝甜意,高记谭拿出面罩带上,“这设计之人是想让我们在地道中自相残杀?亦或者神志不清地跑出去被那些私兵解决。”
“这只是我的猜测。”张毕见说,“你们现在平静下来没?”这才是他说这些的目的,一个个暴躁得不行,连那么大块潭都没察觉到。
抿着唇不去看张毕见,李须韫玩起了刀环的穗绳。
看样子都是平复下来了,他续道:“如五月兄所言,西边那路是生路还是死路不好说。可这溶洞里暗河遍布相通,说不定水底下才是生路。”
“若水下无路呢?”在他说话时李文把四人衣服都脱下来,拿着套适合李须韫的给她穿。
“正如李郎君所说,横竖都是死。”他接过高记谭递来的衣裳,低声言谢。
没人反驳,几人换好衣裳在门后准备。李文叠好李须韫的外袍放入包里,瞥见她衣摆下露出的一片羽毛,出声提醒。
看了眼上衣,李须韫走到李文身后掩住身形把腰饰绑到胸口。
“一会儿慢慢走过去,若是被人发现了就冲到潭边先行下去。”高记谭藏好佩剑,对他们说。
还跟高记谭生气的李须韫没理会,李文自然也不会出声,唯有张毕见点回应。
看准门附近无人,四人快步出去分散走着。房屋这边的私兵像是没发现混入了外人,正专心忙活自己的事。
顺利来到潭边,商量后决定张毕见先下,其次是李家主仆,最后才是高记谭。
前期下水十分顺利,直到李文下水有了变故。
端着木盆来打水的一名私兵看着潭边站着两人,有位还下了水当即高声呵制,“营里说了不许大伙儿到潭中沐浴,你赶紧出来。”
发现有人靠近,高记谭当即跳入水中摁着李文潜下去。丝毫不担心水下没路,毕竟前边下去的两人都没回来的迹象。
“嘿!我说你们两个!”那私兵跑过去,盯着水面突然反应过来,惊恐地朝训练场大喊:“有人混进来,从潭里逃走了!”
坐在屋内喝茶的松哥听见屋外的喊声,猛地放下茶碗,茶碗才置于桌面顷刻间碎裂城数块。
他急速跑向西边那条路,尽头是巡逻士兵休息的地方。他喘着气让人吹动号角,地下城独有的号声密令传遍里里外外,之后领着几队人赶去潭水通向的出口抓人。
话说从潭里逃出来的几人狼狈地爬上岸,呼吸新鲜空气。可还没松懈几息,几人看见他们所处的是一大片种满草药的田。
田间皆是劳作的男女,见他们一身私兵打扮从水里出现,都被吓的惊呼。叫声引起驻守药田的私兵注意,他们抄起家伙飞奔过去把四人围住。
药田四周有许多洞穴入口,几下撂倒围守的私兵,高记谭带着他们冲出去钻入一处洞口。
恰好带队追来的松哥一行人看见,也跟随进去。
洞穴里,松哥擦着额头上跑出的汗水破口大骂。怎么就被人闯进来了,也不知是何方势力。
最要命的,是这几人跑得方向是楼大人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