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眉心,李须韫跟上黄安的步伐一顿。
“你们这是,”她看着埋伏在巷道尽头的一群人,反应过来有些忍俊不禁,“看来你们的主意打在我身上啊。”
“你早要明白杀了我们织楼的人后果。”为首的领头人戴着银质面具他从暗处走前手持一把带刺的弯月剑。
杀人?指的哪一个。李须韫往后退,脑海闪过望都郊外那夜以及前夜偷听到人。
不过她也没想这几人能给她解答,在几人的逼近下她退回躺着黄安尸体的空地。
王志与黄总头与鱼跃案有干系,他们的死都有织楼的影子。什么时候朝堂与江湖能共同谋事了?
“几位大哥,”李须韫后脚跟碰到黄安在地上的手,“不知织楼是与何人做了交易?我也有些小钱,不如也跟我做个交易?”
“当我们是蚕部那些没用的家伙?”他盯着李须韫那双眸子,对身后的弟兄招手,“杀了这人,回去揭榜领赏!”
全身上下只有一把匕首的李须韫头疼的绕过地上的黄安,那些织楼的来了个人把尸体拉到一边才加入围攻之列。
八人组成一圆圈住她,形状各异的近身兵器看得她眼花缭乱。僵持良久,先发制人的是那位移开尸体的人。
通体发绿的狼牙棒从天而降,在李须韫原本站的位置上砸出一个坑洼。在李须韫身后,一把四棱锏将要没入她的后背。
侧身收腹,锏擦着衣裳往前,那人与李须韫对视,后者眉眼带笑手心覆在他腕骨。
一声清脆之下,她从折断的手上接住四棱锏,手腕向上发力沉重的锏瞬间砸碎他的头骨露出里边白花花的物体。
“拾柒!”有人发出悲戚的怒吼,只是下一刻右侧一股重力让他再也无法思考。
须臾间织楼就死了两人,其余六人明白李须韫不好对付,纷纷聚在一起摆出倒三角的队形。最前排的三人不断出击,中间二人见缝插针,最后之人拿下背上的弓找准李须韫的心口。
虽说李须韫武功不低,可还没手肘长的匕首再怎么也不是那些重型兵器和尖钩的对手。
好好地衣裳被勾的破破烂烂,心底不耐更甚,她拽过一人挡住飞来之物,有鲜血溅入眼睛给视线加上一层血色。
望着手里举着的人面中的箭,把人丢回阵里趁着他们躲避,队形散开脚步快出残影,一个半弧路径手中匕首锁住血液。
垂眸用衣裳擦着匕首,身后维持躲避之态的几人瞪着眼珠轰然倒下,脖子上的血染红了半块空地。
白净的脸上血渍像张牙舞爪的鬼怪,艳得竟比唇上的口脂还深。擦着匕首一道脚步声出现在身后,她慢条斯理地回眸看向来人,死气的眸子倏然睁大,身子不自然僵住。
满地死人,血气熏得胃翻江倒海,每走一步鞋底就黏几分。
“郎君。”李文眉头微蹙,眼睛在她的脸上衣间流转,“你不是吃坏肚子在茅厕吗?”
怎么解释?解释不了。
李须韫认命地跨下肩膀,眼睛砸吧砸吧在装无辜,“哎呀,我找了好久茅厕突然发现肚子不疼了,瞧见有人找事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会儿。”
许是没想到左眼闭合睁开时,血水挤出隐没在脸上的污渍中。
李文细眼睁大不少,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弯曲,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她的鬼话,“郎君还要去茅厕么?”
“不去了,不疼了。”她扬起笑脸,见对面之人神情落寞地转身离去,忙出声喊住他,“等等!”
眉眼耷拉散发哀怨气息的李文扭头,“郎君且等我些时间,我去买干净的衣裳回来。”
李文去买东西后李须韫四处看了圈发现没能坐下的位置,毕竟不仅地脏她身上也脏,闲着发慌便在倒地的七人身上搜寻线索。
织楼六人身上到是干干净净,黄墨衣间搜出两封信。这地瞧着也不是个安全的,把信折好塞到衣里,李须韫搭着右肩头活动右手。
“噗嗤——”
皮肉刺穿瞬间并未感到痛,抬着右臂的人慢慢注视臂中那只带倒刺泛着诡异紫绿的箭头。时间仿佛凝固,直至箭头上聚成一滴血珠坠落,李须韫才有了动作。
眼含震惊寻找伤她之人,心底不断冒出困惑。
莫不是她远离江湖这几年来的新起之秀,竟能隐匿得如此之好,还是她疏于练功倒退了?
视线在四周的白墙高楼流转,良久只顾着察看高处没顾及地面的李须韫察觉不对,即刻翻身往后躲。来人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用着一双猩红的眼注视她。
她手持匕首时刻关注来人的动作,以防再被伤及。可当她狠厉望过去,在那见过不知多少次铁面具后的眼睛,足足让她失神好久。
心口的冷意充斥四肢,抬手动脚都花费好一番功夫。李须韫用力眨眼想把模糊视线的脏东西赶出去,就在她艰难踏出一步时来人拉满弓再一次瞄准她。
“郎君!”
抱着衣裳赶回来的李文大老远见到这场景,抽出腰上的软剑要迎上去。那人发现了李文,默默收回手,在两人不同情绪地注视下离开。
“别追了!”李须韫喊住李文,伸手拿过他怀里的衣裳。
“受伤了?”
方才没仔细看她,这会瞧见贯穿李须韫手臂的箭李文第一时间看向箭头,“该死,抹毒了!这群苍蝇一般的织楼人是盯上我们了不是?”
耳边李文充满火药味的谩骂,李须韫连敷衍他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把箭头箭尾折断用脏外衫罩住,“你去路口守着,我换身衣裳。”
换好衣裳两人前往黄府。虽说平日街道就热闹,可今日人未免多了些。
街道两侧站满了人,一队身穿官服的队伍在路中央格外显眼。李须韫一边在人群里走着,一边瞥了眼。
之前在黄府趾高气昂的侯典史与另一位身着绿袍的官员,正围着中心的绯袍官员说着话。
似是对两人的喋喋不休感到厌烦,他冷冷地看了眼他们,薄唇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什么,侯典史与那位官员尴尬闭上嘴一脸菜色。
看着一行人远去,李须韫若有所思地注视人海那抹红,微微侧脸等打听消息回来的李文开口。
“听说是望都来的官,这不是王志那案子让宫里的发了好大一通火,下令各州对管辖的内城河做好排查。”李文说。
宫中的能不发火才怪!天子脚下,大理寺走水及几名高官一夜之间莫名消失,这不是妥妥不挑战那位的权威?
也就是初八还傻乐来跟她邀功,殊不知捅了多大篓子。
“那位从三品的大官又是作何的?”身子忽地一阵冷,李须韫哆嗦了下。
“听说是一路南下路过洛北,听闻码头浮尸的事来看看。”
“黄夫人回来了?”
“半个时辰前那大官去了县衙后,黄夫人便回去了。”看出她对这件事感兴趣,李文试探道:“真就回望都啦?”
“回。”望都公正无私的御史中丞都来了,她不走撞上高记谭又免不了徒生事端。
回望都路上李须韫把从黄安身上拿的信拆来看。第一封信像是家书,第二封里塞了不少面额的会子和一张没有署名的奇怪引荐信。
李文凑近些与李须韫一同翻阅家书。信中讲黄墨对逝去双亲的思念,在黄关家隐忍复仇的苦闷,最后还提了一位阿蓉表姐。
复仇?
从信中来看黄墨认为双亲遇难跟黄章、黄关两兄弟有关。潜伏在黄关家是为了寻找双亲被害的证据,其间有不少对阿荣表姐帮助的感谢。
只不过引人注意的,还是里边提及的“黑子”。这黑子是阿荣表姐介绍给黄墨的,是位在望都任职的官。黄墨的复仇计划应当与这位脱不了干系。
余下内容倒是被黄墨的心口血染了大片,无法看清。
主仆两人相视一眼,李文便知晓要查阿蓉表姐这人了。烧掉手中的家书后,他拿出笔墨纸来写着。
点着盏灯的车内安静下来,只有空气中浮动的墨臭。依靠车厢的李须韫看着经过李文简单处理过的手臂,想了想也抽了张纸写。
一日两夜的路程下来,入了望都城门的李须韫白着脸扶住双膝弯腰站着。李文看她这模样心疼极了,“不若郎君现在小摊上吃碗热乎的汤饼?这样胃舒服些。”
虚弱无力的点头,李须韫跟着李文在小摊坐下。泛着油光的木桌擦得干净,但她还是没趴着,单用一只手撑在长凳上支着全身蹙眉小憩。
许是真的难受,李须韫吃了几口已经发了身冷汗。她推开盛着饼汤的碗,双手捂着额头整个人显得脆弱。
饮完最后一口汤放碗的李文抹嘴抬眼,目及她这般憔悴,喊来小贩给了钱,背着李须韫就要去医馆。
胃里本就难受填了食物后在李文背上颠簸,只听见“哇”的声,嘴里的秽物直接顺着他脖子肩膀一路往下脏了衣物。
奔跑的人顿了顿,抱紧李须韫的双腿跑着去寻大夫。
“回、回宅。”
背上传来的发抖的声音,李文感到一道冰凉的触感从脖到肩膀,是李须韫拿帕子给她擦走秽物。
没有强求她去医馆,李文咬牙不要命地赶回李宅。好不容易避开府中众人回到东厢院子,才把李须韫放下来就被一股拉力往下扯。
腿软站不稳的李须韫手攥着他肩处的衣,在李文被扯下来时哑声吩咐,“我心慌的厉害,你先去看看宅里和祖父那的情况。”
把人扶到屋内床上坐着,李文立马朝外跑去自己屋,褪去脏的外袍穿着干净的衣离开院子。
李文一走李须韫再也忍不住,痛苦地攥紧心口的衣,一口黑血直接吐到被辱上。心里似有虫子在啃噬,细细密密的疼痛不断反应在越发苍白的唇上。
恍惚间李须韫想起体内还有一只蛊虫的事。
吐了好几口黑血,手哆嗦地解开上衣查看中箭的手臂。
纱布外本该呈现肉色的皮肤,此刻泛着黑紫凸显可怕纹路。察觉院外的动静连忙拉回上衣,把被子卷成一坨堆到床角。
“郎君!”李文跑进来,气息都没稳定下就开口,“宅中无碍,但侍郎似乎身子有状况,大娘子在侍郎宅中照料,阿郎正从永州赶回来。”
说完看向垂眸的李须韫,“将才我在宅里撞见李茶,小娘子这会应当知晓我们回来的事。”
李须韫不言一动不动坐着,他继续,“我去请大夫还是陈郎君?郎君要是去看侍郎,也得先把伤口好好处理一番。”
她又是不吭声,李文不安趴在床边去看她垂下的头,“郎君?”
“郎君!”
屋外有人在高呼,床上的人动了动手指,李文也循声往外看。
门口,李茶神情慌乱的冲进来,眼眸泛着泪光,“郎君,刘宅內知带人闯进来要逼小娘子与那刘二郎成婚!”
刘二郎?成婚?
李文瞪着一双眼,心道刘宅都是不要脸的。现在外界传得谁不知刘府二郎君死了,刘原君这是打什么主意。冥婚还是......找茬。
“噗——”
李须韫闻言直接喷出一大口血,洒在床的各个角落。
“郎君!”李文、李茶两人被吓懵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拿帕子、热茶漱口。
暂且平复下来,她借着李文的力缓缓站起,胸口剧烈起伏中捏紧袖里藏住的匕首,在两人搀扶下道:“去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