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骤停,沈雁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环顾四周,愣是一个守卫也没有。
方才那个叫小蝶的丫鬟也不见了踪影。
她推门入内,里面整整齐齐,点着熏香,却透露着莫名的诡异,冷风一吹,吹动帘子,好似有妖鬼在卧。
床位靠着窗户,沈如锦的身子羸弱,怎么能睡在透风的地方?
除了这些,这屋子就没什么异常之处。
她静坐片刻,以为会有新的丫鬟或者守卫前来,一个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冷风才会光顾此处。
“换谁谁不跑啊,这个异邦王爷,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沈雁栖踱步到门边,开了一条小缝看着外面的情形,还是只有冷风呼呼地吹。
那个男人方才还威胁自己,怎么现在不让人来守着呢?
难道说王府的守卫更加严密,不担心她跑了吗?
她想到刚才从后院爬墙进门,一个护院也没有,只有几条狗在巡逻,还是说今日王府出了什么事?
“不管这些了。”
沈雁栖身上还带了一些胭脂,她一股脑地往自己脸上招呼,不断揉搓,如玉的肌肤和城墙没什么两样,几乎看不出来本来面目了。
接着,她悄悄从小院里走出,才走了几十步就又迷路了。
“这下可糟糕了。”
她的食盒还留在亭子里,肚子也有点饿了,此时看到一个老伯走过,她大胆走了上去。
“老伯你好啊。”
她特意放慢了语调,可在这幽深的王府里,这样的语气像是艳鬼临门。
再加上这这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直接把人家吓晕了。
老人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不是吧?”
沈雁栖掐了几下他的人中,帮老者顺了一口气。
她又怕吓着人,抽出一块丝巾蒙住自己的脸。
李管家睁眼,看到的是一双美丽的眸子,再看看女子的衣裳、身形,和刚才那艳鬼如出一辙。
“你,刚才那个鬼见愁是你?”
她点点头,说道:
“对,是我,老伯,对不住了啊,我,我的胭脂似乎有些风干了,所以……咳咳!”
她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下意识地清清嗓子,还不时偷瞄他。
老伯似乎没有怀疑。
“没什么事,你这个小丫头有点面生啊,我怎么觉着没见过你啊!”
他站直了身体,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这个样子,当然看不出来样子了,是这样,我新来没多久,王府这么大,我有东西掉在荷花池了,老伯,您能不能帮帮忙啊?”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着急得不行。
管家面向慈祥,拿出一个小本本和一支炭笔,勾勒几下,撕下一张纸给她。
是王府的地图。
“哇,老伯你这么厉害!”
她不由得惊叹一声,祁王手下能人真多啊,就是祁王不怎么样,一想到那男人的样子,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快去吧,祁王阴晴不定,别惹祸了。”
沈雁栖身体微微僵住,老伯真是个实诚人,不怕被人听墙角告状吗?
“多谢老伯,我记住了。”
她兴冲冲拿着东西就跑,身后的管家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沈雁栖到了荷花亭,那一盒东西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也不打算为这种小事再计较了,走出亭子,忽然瞧见水中冒着白泡,底下有一道身影,是男是女看不清楚。
沈雁栖提着裙子到岸边,即刻跳水救人,河水冰凉,她忍不住打颤。
她游到荷叶之下,将沉重的身子拉到自己身边,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是太子。
“殿下,怎么是你啊?”
所幸她力气尚可,将人拖出水面。
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则轻轻拍打他的脸庞。
“殿下,你醒醒,怎么了,受伤了还是中药了?”
这难道也是祁王做的?
异邦王敢加害太子,可是这怎么也说不通,祁王府中太子遇害,难道是有人设计陷害不成?
这时,小亭上响起了脚步声。
“人怎么样?这次的计划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太子在王府遇害,看这慕容瑾该如何自处,我方才安排一个婢女到此,他若还活着,此处必有痕迹。”
“那现在把尸体捞上来?”
沈雁栖听得头皮发麻,一动也不敢动,这都什么糟心事,都让她给遇上了。
她看到其中一人的背影,很像方才为她指路的老伯,怪不得那样好心。
沈雁栖紧紧护住怀中之人,他事太子可不能出事。
怀里的男人有所动静,沈雁栖急忙捂住他的嘴,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这样下去会被发现的。
“池塘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捞不上来,不妨让人在此处盯着,先引祁王,他将太子捞上来之际,其他宾客都到了,届时……”
“有道理!”
渐渐地,亭中没有了声音,沈雁栖紧绷的身体才稍微缓了缓。
确定他们都离开以后,她才松手,拨弄陆行云湿润的头发,她方才用力过猛,将他头发弄乱了。
“殿下,我不是存心的,对不起,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
她脸上的胭脂都被水冲洗干净,脸上绒毛清晰可见,挂着十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露珠缓缓落下,经过嘴唇,留下脖颈。
沈雁栖的手还捧着他的脸,若不是她眼中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怕是要误会了。
他们的身体虽说隔了一层薄薄的衣物,但和没有也差不多了,陆行云不禁喉口一紧,心口扑通几下。
“你,你怎会在此?”
“我……怎么,许你来此,我就不行了吗?”
沈雁栖反驳道,她手还紧紧扣着他的腰,两人近在咫尺。
陆行云垂下眼眸,说道:
“没说不行,只是你险些误了我的大事,该怎么清算?”
他伸手撑着粗壮的荷叶,沈雁栖被迫后退,有些面红耳赤,她感觉身侧的凉水都热了几分。
“你,故意的啊,我也不知道,看到下面有人,我就跳下来了。”
她又不会未卜先知的本事,哪里知道他在布局。
陆行云闻言脸色突变,沉得比根茎还要黑。
“你不是因为我才来的?”
这里是祁王府,她身为太子妃竟然假扮婢女来此,看来传言非虚,真和祁王有点什么。
柔和的面容变得冷峻,给这冰凉的池水增添了一些寒气。
她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不过反应不算太迟钝,解释道:
“是因为殿下来的,只是,只是我迷了路,我刚才没认出你,请太子恕罪。”
脸颊火热,与天边的晚霞无甚分别。
陆行云嘴角噙着笑,靠近一些,似乎可以闻到一股清香,下一刻突然意识到她常年患病,泡水里这么长时间!
“笨蛋!”
沈雁栖懵圈了,怎么又骂她了,她做错了什么吗,难道真的妨碍了他的计划,自己再怎么说也下水救他,也算情有可原,至少心是好的吧?
陆行云看她一动不动,估计是又犯病了,他反客为主,揽过细腰,与其贴紧。
“抱紧我。”
她四肢僵住让他带着自己上岸,回过神来,要从他怀里出来,陆行云偏偏不放。
“你是我的妻子,怎么,我还碰你不得?”
手还停放在她腰上,沈雁栖不习惯与男子这般亲近,可与他关系特殊,这又是在祁王的府邸,刚才还与祁王打过照面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不是,被人瞧见不好。”
若她真的是他的妻子,她也不会如此,问题是,她压根就不是,找回沈如锦,这身份是要还回去的。
“去换件衣服。”
“啊?”
陆行云搂着她一跃而上,从屋顶上跑,沈雁栖点脚完全没有着地,她几乎是被他抱着跑的。
忽然来到一处院落,匾额上写着静园二字。
“那个,来这里做什么?”
“换衣服,笨蛋,你以为还有什么?”
她听了这话,耳根又红了起来。
“你是太子也不能随便骂人。”
沈雁栖很委屈,可从来没人说过她是笨蛋,舅舅说她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你可以骂回来。”
他拉着人进了房间就将其抵在门上,独属于男人的气息逐渐压下来,陆行云眼尾、唇角齐开,严肃的脸上如春花初绽。
她眼角泛着红晕,经凉水一泡,定是着凉了,而这人竟然这样对她。
“你,无礼!我就算扰了你的事,是无心之失,你若不喜,一纸休书给我也就是了,我也不会纠缠不休,何必与我呛声,闹不痛快,世家女子众多,你大可找一个看得上眼的。”
她偏头过去,心中气不过,说了些气话,话一出口才后悔了。
要是真和离了,沈琢不会放过她的吧。
她回头准备开口解释,他却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如锦是我不对,你肯来找我,我心里高兴,你来找我,说明你心悦我。”
他的拳头捏得很紧,她就这么想与他划清界限?
沈雁栖一时无言以对。
什么心不心悦的,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冷!”
陆行云放开了她,抽身去往衣柜中去了两件衣服。
这都是慕容瑾的新衣,还未换上。
他取了两件。
沈雁栖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的衣服,她哪能穿,而且男女共处一室,到底不好。
“太子,我,我总不能穿这个,太大了。”
“哈哈,你若是不穿的话,你就要继续顶着这身湿衣服了,来换上吧!”
他递上来一件红衫,质地清透,丝绸所制,方才见慕容瑾时,他穿得与这件大同小异。
她若是穿上,无疑是套了一个套子,好不好看另说,松松垮垮的,很容易出意外。
沈雁栖瞧见一旁篮子里有剪子、针线,她拿起剪子裁剪衣服。
咵的一声,红色布条落在地上,针线在她手里好似如鱼得水。
这便成了。
“你转过去,我要换衣服。”
陆行云这便转了过去。
她脱下自己的衣服,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陆行云逼着眼睛回头。
“先躲起来。”
他语气焦急却没有动一下,担心沈雁栖不喜。
她上前拉着他,衣柜中衣服太多难以容纳下他们两人,一眼望过去,似乎只有那张床了。
床底都是灰尘,铁定是不能躲的。
沈雁栖拿着自己的衣服,牵着他的手跑过去,湿淋淋的衣服扔床底下,一把拉他上床,躲在被子里。
陆行云眼睛不由自主地乱瞟,呼出腾腾热气,想要移开一点,她忽然拉紧他。
“你别乱动好不好?”
“我不动。”
外面传来声音。
“你怎么回事,姑娘给逃了!”
沈雁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这竟然是来找她的!
“她这次自己主动回来,王爷也说不必安排人看着了,这姑娘病重,不可能走得远的,再找找一定能找到。”
这声音是小蝶的声音。
“今日贵客多,再让姑娘逃了,王爷一定大发雷霆,快,王爷酒醉衣衫必定需要换的,你去拿一件。”
“好。”
她们打开柜门取了两件衣衫。
两人离开,沈雁栖将要松一口气,陆行云急忙捂住她的嘴。
果不其然,那两人又回来了。
“我方才似乎听到了一阵呼气的声音。”
“许是大风吹的,这几日冷风紧,晚上我都不敢出门。”
两人再次离去。
陆行云这才放手。
“你扮成婢女?何必如此冒险,要见我只说一声便罢了。”
他不相信她那些鬼话,要见他走正门不是不可,何必大费周章。
沈雁栖蓦地瞪大眼睛,没法解释这件事。
“我,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不过你真是变了许多,话多了,我可记得你就算对我,也是淡淡的,从不会多说一句。”
从前他们之间除了平日里的请安问候,是没什么话好说的,身为储君他公事繁忙,这门婚约并无圣旨,只是母后提过一嘴。
此次回来,母后曾说,以沈如锦的身体不堪为太子妃,让他考虑清楚。
陆行云对婚姻没太多的诉求,但也势在必行,因他不近女色,加上剿匪身受重伤,民间传言他不举,母后传信,令他早日完婚意破除谣言。
若是从前的她,放她离去不无不可,但现在的她,他不想放手。
沈雁栖看他沉思许久,莫不是自己露馅了?
“殿下,我可是说错话了?”
陆行云捏着她的鼻头,说道:
“没有,不过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听说老夫人七十大寿,你可希望我同去?”
“你,你是我夫君,我自然是乐意的。”
“以后要见我就大大方方地见,今日我就当没这回事,日后不许这般冒失了,你是太子妃,随时能见我,我一般会在宫中,你可常来行宫找我。”
“我知道了,今日浸了水,怕是,又得躺几天了。”
这是个好机会,避开同房的机会,日前皇后派人前来通气儿,希望她大度些,给东宫安排几个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