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渐是第二天早上来的，颇有大病初愈的感觉，在和京子瑜交代着什么。
“来了？”楚景暔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林星渐不理解为什么楚景暔总是问些很明显的事。
他不想答，敷衍的“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似乎是习惯了，楚景暔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林星渐一个上午都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课，时不时刷刷题，安静的不像话。
要不是旁边有这个人在，楚景暔真的要觉得他还没回来。
“还没好吗？”
“嗯？”林星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问他的话，都还没反应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反问。
不过楚景暔不知道，但哪怕林星渐是有心想整蛊他他也没办法，只能好脾气的重复一遍：“生病，没好吗？”
林星渐看着楚景暔，沉默了很久，一直到楚景暔被盯得受不了把视线移开才听见林星渐讲话。
“不是，你这句话说的，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关心我还是有什么阴谋。”
楚景暔说话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没有欣喜也没有担忧，甚至问句都不像问句，但就是太没区别，林星渐反而摸不准。
“只是问问。”
楚景暔不觉得自己是在关心，但他对林星渐一定没有阴谋，就是单纯好奇。
“感觉你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别转移话题。”
林星渐再次沉默，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才缓缓说道：“没好。”
好不了的。
楚景暔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出口的却只有一句：“好好休息。”
不止楚景暔对林星渐有好奇，林星渐现在对楚景暔也有点兴趣，毕竟名利场上走久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同龄他没办法揣测到心思的人。
其实两个人每天交流的并不多，看林星渐一副多聊两句和谁都能吵起来的样子就能知道，但也有个好处，就是两个人至始至终都没吵过架，相处的还算和睦。
精神不太好的代价就是林星渐有点心不在焉。
而他今天的心不在焉和平时又有不同，导致很多事都一直在被他往后推，反应也慢了一些。
下午江以楠来的时候林星渐刚趴下去没多久。
楚景暔写完题，往窗外看时恰好隔着一面玻璃对上江以楠的视线。
江以楠眼睛瞬间就亮了，指了指他的旁边，然后双手合十。
非常简单的动作，楚景暔当然不会说看不懂，这种简单的事也不好推辞，但放在林星渐身上就有点难了。
“林星渐。”权衡之下，楚景暔还是轻轻推了推他，怕林星渐误会，他紧接着说，“江以楠来找你了，在外面。”
林星渐有点没睡醒，半眯着眼往外看，确定楚景暔说的情况属实才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个时候江以楠能找他干嘛？
林星渐把手机放进口袋往外走。
一直到看清江以楠手上的书才想起之前跟江以楠说要去上课的事。
林星渐回头瞥了一眼：“走吧。”
江以楠上下扫视一圈，右手比成“OK”的手势将圆圈对准自己的眼睛：“眼镜。”
“我又不学政治。”林星渐理直气壮地说，边说边推着她走。
楚景暔没听见他们说话，只是看着林星渐和江以楠走远，又把视线收回来，下意识扫了一眼林星渐的桌面。
林星渐眼镜又没带。
记得时理之前近视度数低的时候也老是忘记带眼镜，每次忘记带又懒得往回跑，不是需要认真听的课还好，要认真听的课就得拿他的抄，很麻烦。
带习惯了眼镜的人脱下眼镜可能还会听不清——当然，这也是楚景暔听时理说的。
林星渐是个很不喜欢麻烦的人。
楚景暔都不用猜，林星渐一定不会回来拿，于是想想，抬头看了眼时间他还是决定去送，无论林星渐是想做什么。
楚景暔在林星渐后面很多走，心里不停想。
要是林星渐去打架应该不会带着江以楠吧，那是要去干嘛，逃课？逃课也有被围的风险，他都还生着病，看着他也不像是会舍得他的小女朋友受伤的人。
想到这楚景暔忍不住蹙了蹙眉。
怎么生着病还这么闹腾。
—
走到大会议室，林星渐果断走到最后一排最偏远的地方坐下。
江以楠想坐到他旁边，林星渐抬眼，语气毫不客气：“你不学政治了？”
“不是啊，你……”
“坐前面去。”
林星渐毋庸置疑的语气让江以楠还是默默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最后坐到了前面虞悦的身边。
“不是说林哥也要来吗？”虞悦看到江以楠，愣了一下才给她让位置，小声问。
“他不让我坐那么后面。”江以楠提到这个就来气，滔滔不绝的指责他。
突然，有一个人坐到了她的旁边，江以楠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又把头僵硬的转回来。
我靠，大帅哥！我同桌是个大帅哥！
林星渐不知道江以楠内心的尖叫，趴在最后一排闭着眼睛，岁月静好。
听到周围很近有声音他才懒懒睁眼。
选科不听来听政治？
楚景暔想到这，对上他的视线，移开，小声问：“怎么来这听政治？”
大会议室的桌子没有教室课桌那么大，林星渐趴着几乎把桌子占满，楚景暔只好把他的眼镜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也就是自己现在坐着的地方。
楚景暔说完才反应过来，没等林星渐说话主动开口解释：“没事，你不用答。”
林星渐一口气被他这样弄的不上不下的差点呛到，坐起来才好了些，忍了忍，忍不住才骂：“你有病啊。”
“我怎么了？”
楚景暔不理解他生气的点在哪里，知道林星渐不想答他还特意说了不用答，又怎么了？吵醒他睡觉了？应该还没睡着吧？
“有病。”林星渐瞥过头去不看他。
行。
楚景暔也不反驳。
“你怎么来了？”林星渐缓过来后又趴下去，淡淡地问道，变脸比翻书还快，就好像刚刚骂楚景暔的不是他。
“送眼镜。”
“少扯。”
林星渐自己都不在意眼镜的事，他反而那么在意。
楚景暔不知道林星渐为什么这么笃定，抿了抿唇说：“真的。”
而且你生着病。
要是换作之前听到别人说这句话，林星渐一定不信，甚至会觉得对方是来找茬的，但同样的话放到这个场景里，他莫名有了一些别的看法，很复杂，看不懂。
“我不需要。”
“我知道。”
知道，但万一呢。
楚景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同学，这个同学还是个alpha。
大概是，同情心泛滥。
“眼镜我不需要，我来这不是为了听课的。”林星渐好心解释了一句，也算是变相催促他离开。
他们提前到了，林星渐说这句话的时候才刚打上课铃，高永锋还没来，这里离他们教室不远，现在回去完全来得及。
陪女朋友吗？可江以楠不是在前面？
楚景暔不近视，进来的时候扫了一圈，看到江以楠的身影了。
算了，没准就是纯陪伴呢。
“好。”楚景暔还是顺他的意离开了。
等楚景暔走后林星渐才又闭上眼，伴着高永锋上课的声音浅眠了一会。
下课之后，不出意外的，林星渐被高永锋找了。
“这么光明正大的逃课生怕我看不见是吧？你一个不选政治的不上你们教室课表反而来上我的课，说吧，什么居心。”高永锋把他领到办公室，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坐下来看着他。
“这不是看您政治交的好。”林星渐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与他人为敌，不谄媚，语气和平时一样淡淡的，“而且我来听您的政治课总比我逃课好吧。”
确实，比起逃课，他至少是在学校，是在听课的。
对比林星渐之前做过的种种事迹，高永锋最后还是只简单教育了两句就把他放回了班上。
楚景暔看着林星渐回来，没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又平静的度过了晚自习的最后几节课。
今天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梁树柯不知道是请假了还是逃宿了。
林星渐对此见怪不怪，上个学期梁树柯就总是不在，他一般也不在，这个宿舍就跟没人住一样。
楚景暔把今天的学习任务收完尾，睡觉之前看了一眼斜上铺的林星渐。
没有光，应该已经睡着了，也是，他那么缺觉的一个人。
想着，他这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但半夜醒过来，看到从床缝里透下来的光还愣了一下，四周看了看，发现确实不是月光，而是认为的亮光才起身下床，上完厕所出来回床位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
林星渐没睡。
楚景暔弯腰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了。
林星渐没有带灯过来，也没有未经梁树柯允许擅自动他的灯，开着手机手电筒在床上写写画画，虽然眼镜早就被他放在了一边，但他还是一点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睡不着吗？”楚景暔站在自己床前，侧头看向林星渐的位置。
林星渐不至于学习入迷到这种程度，楚景暔一出声他就知道了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没。”林星渐手没停，还在不停的验算着什么。
林星渐每次回话都只是回答，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说一个字，让人一点都没有跟他聊下去的欲望。
但楚景暔接受良好，林星渐不主动说没关系，那他问呗，只要不是不耐烦就行。
“怎么还不睡？”
似乎是觉得这个位置侧着头看人太累，楚景暔走到桌子旁，倚在桌边，微微抬头往上看。
林星渐没立马看他，算完这题才转了转脖子答到：“写完这里。”
没戴眼镜，但楚景暔站在那里不远，林星渐勉强还能看清，住上铺能让所有人看他都得仰头，这种莫名的臣服感他很受用。
“还要写多久？”楚景暔问。
林星渐思考了一下。
“还要看完两本书。”
“看什么？”楚景暔皱着眉，有点不可置信。
就还有两个多小时，看两本书？
林星渐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想错了，但并不影响他逗楚景暔：“小说，你信吗？”
“不信。”
要不是听出了林星渐调笑的意味，楚景暔真不好说会不会信。
毕竟感觉林星渐做什么都很正常。
楚景暔还以为林星渐说完后会回答他之前的问题，结果看上去林星渐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早该猜到的。
“所以是看什么？”楚景暔不厌其烦地继续问。
“用你们的话来说……”林星渐思考了一下，“预习？”随后又摊摊手，“说的通俗点就是看明天哪节课可以睡觉。”
林星渐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的学习方式和目的，有种浑然天成的自信，像是在说：有本事就超过我。
林星渐学习其实比任何人都刻苦。
他对每件事都有自己的掌控，哪怕是高中生做的最多的上课睡觉他也只抽自己已经会了的科目和内容睡。
但他懂得远比不懂的多，这让别人下意识认为他就没在学。
这个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楚景暔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
很久，等到林星渐以为楚景暔已经睡着了准备继续看书的时候，他听见楚景暔说了一句：“早点睡。”
林星渐没说话，下意识往旁边瞥了一眼，回过神来按了按眉心，又把视线放回到课本上。
林星渐床头放了很多参考资料，他看书很快，过一遍书再扫一遍题基础的就基本都会了，其他题也顺着过一遍，有时间甚至可以写一遍，清楚重难点在哪后上课等老师拓展就好。
于是上面的灯光只持续了十分钟，快到楚景暔还没来得及睡着。
林星渐动作很轻，至少和他床位错开、感觉不到晃动的楚景暔只能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听见一点声音。
“晚安。”楚景暔还是小声说了一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也不觉得林星渐回。
因为别扭加有点尴尬，楚景暔心跳莫名加速，挣扎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闭上眼睛。
“晚安。”
林星渐这句话说的很小声，比起跟楚景暔说，更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但就这一句话，勾的楚景暔的心被持续重重的敲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