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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病卧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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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皇帝夏彦有意让林清秋再入选秀名册,殊不知就在燕亭回禀此事之际,却有人将他查阅礼部选秀名册、询问林清秋之事,告之了静安侯林槐……

次日晨间,静安侯府内院。

林清秋因昨夜又做了噩梦,后半夜一直未曾睡好,便叫沐雪服侍她起床,早早前往紫华堂找母亲说话。

待得进了院子,却一个丫环也不见,连平时从不离开的云书姐姐也不在,这大早上的空无一人,莫非丫头们都旬休了不成?

正想着,忽仿佛听到母亲屋里,传来父亲的声音,“关于清秋未参选之事,皇上,可能已经知道了。”

林清秋心里奇怪,怎么爹娘这么早,就在说她的事?想着,走到门外,刚准备敲门,屋里又传来母亲刘沅君焦急的声音:

“这么小的事,皇上怎么会知道?老爷,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择婿,杨侍郎便可以帮忙将清儿的名字划去吗?”

林清秋一惊,动作也不由停住,站在了原地。

林槐道:“进贤兄的确已经把清儿的名字划去,我亲自向他确认过。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日皇上突然派燕公公到礼部打听清儿的名字,问在不在选秀之列,还细细打听了年龄!”

“什么?皇上从哪里知道清儿的名字,京城如此多的名门闺秀,他怎么就偏偏在意到了清儿?”

“是啊,进贤兄也觉得事有蹊跷,所以燕公公一走,便连夜派人告诉了我,叫我今日告个病,先不去上朝。唉。”林槐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刘沅君道:“昨日清儿倒是出了一趟门,去给顺郡王贺寿,我叫宋妈、沉香、沐雪好生跟着去,还让护卫跟去保护。难道,竟是昨日出门生了变故?不行,待我让宋妈过来,好好问她一问!”

林槐道:“夫人别忙,我已经问过了,昨天清儿的确是跑出去过一次,你现在去找宋妈来,也是于事无补,燕公公一回去,皇帝必然什么都知道。我估计,是清儿不慎抛头露面,叫皇帝撞见,才有了这事。”

刘沅君叫苦道:“我的儿呀,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乱跑的吗,哎呀,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言罢,急得团团转。

林清秋在门外也有些慌了,难道说是她昨天跑出去找夏子信的时候,不巧被皇帝看见了?

可是,一国皇帝不是应该在宫里坐着吗,他出来做什么?

屋里,林槐已拉了林夫人坐下,道:“夫人,你先坐,清儿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难得出门一回,见到什么新奇之物,喜欢了便要瞧瞧。何况那身本事,宋妈和那两个丫头加起来,也抓她不住,护卫就更不消说,只能保护,又怎好阻拦?”

“可是我不能让清儿去参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进了宫,我可怎么办?老爷,你得想想办法啊!”

林槐叹道:“皇帝要亲政,就得要选秀,他要是看上了清儿,谁也拦不住。唉,为今之计,只能赶紧把清儿的婚事定下来,只是,也不知慕景白和顺郡王,清儿会喜欢哪一个?”

林清秋冷不防愣了一下,暗暗抓紧了自己的袖子。

屋中也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刘沅君才开口道:“慕涟的儿子这次帮了我们家,让林家免了一场灾祸,他宁愿受伤也要保护老爷,是个极好的孩子,只是,他是灵江人,在灵江也有祖业,我们曾经向人家退过亲,此时若再开口,他便是答应了娶清儿,将来恐怕也不会留在京城。我总不能,跟着女儿过去生活吧。至于顺郡王,他好是好,也一直喜欢清儿,可有从前‘明王’的事在,我怕……”

林槐道:“夫人说的是,清儿若嫁给她,本侯也忧心。”

刘沅君颤声道:“这可怎么办,我的清儿可怎么办?万一她被选进宫去,一年三百六十日也难见上一面,我活着,还不如死了!难道,上天一定要让我的清儿离开我吗?”

林清秋听到这里,已不觉呆呆怔住。

……

亥时过半,相思院里仍然灯火熠熠。

“女儿,时辰也不早了,你好好歇息,娘先回去了。以后再睡不好,就到紫华堂来,和娘一起睡。”刘沅君安抚过女儿,让她躺下,方才让丫头打了灯笼,离院而去。

母亲走后,林清秋便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

她今天无意偷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谈话,知道选秀之事又被提起,自己可能惹了祸,一整天也不能安心。过了晚饭时候,母亲又来守她睡觉,关心她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对于选秀之事竟只字不提。

明明,母亲都要急坏了,在她面前,还是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番疼爱的心思,叫林清秋又感动又愧疚。

想到这里,起身开门,吩咐道:“沐雪,叫人把浴桶抬进来,去打些冷水,越多越好!对了,只叫咱们的丫头,别惊动了外人。”

门外守着沐雪一脸茫然,问:“这么晚了,小姐是要沐浴吗?沐浴打冷水做什么?”

“别多问,本小姐,自有用处。”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啊!”

沐雪无奈,只得让丫头们将一个木桶搬进了林清秋的卧房。林清秋又让她们去打水,倒入木桶之中。

兰珠和眉心还穿着寝衣,一人提着一个水桶,看样子是被沐雪从被窝里捞出来干的活,累得气喘吁吁。

一边走,一边问道:“沐雪姐姐,小姐这是怎么了,要那么多水做什么。”

沐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小姐总是有些不同常人的古怪心思。想起上回,她突然叫我扮成她的样子躲在屋里,结果宋妈却来敲门,差点没把我吓死。如今夫人才走,她又让我们去打水,也不晓得要玩什么把戏。”

一直少话的眉心听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弱声问:“也许…是小姐在考验咱们的忠心呢?”

兰珠哭丧着脸道:“啊,有这么考验忠心的吗,大半夜让人挑水……”

沐雪唉叹了一声,说:“偏沉香姐姐又是今天旬休,明儿才来,连个劝的人也没有。”

说话归说话,不多时,水,也打了来。折腾了好一阵,才将木桶灌满,可是累坏了一帮丫鬟。

沐雪见差不多了,便道:“好了,今晚大家都累了,赶快睡去吧。”

外面丫头们一退而散,沐雪就看见林清秋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光着脚丫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清纯素面,长发垂肩,眸光坚定,步步赤足。

“天哪小姐,晚间还凉着呢,您怎么鞋也不穿?”

一阵凉风打门口吹进来,林清秋不由抱住自己的双臂,笑道:“果然有些冷呢,水都打满了吗?”

“打满了,一大桶。沐浴也没要这么多。”沐雪说着,心中生起不安之感,连忙又问:“小姐,您要用它来做什么?”

林清秋不答,只是一步一步走向盛满水的木桶。

沐雪正不知她要做什么,突然眼前白影一闪,她家小姐,竟然翻身跃入了木桶之中!

“呀,小姐!”

沐雪急得扑上去捞她,却见林清秋已瞬间湿透了全身。她不由吓得小脸惨白,径自睁大眼睛愣住。

而林清秋,被冷水直直激了个透心凉,一瞬之间差点没闭过气去。好不容易呼吸上了空气,这才露出头来,向沐雪道:“沐雪,你休息吧,本小姐今晚就睡这里了!”

“什么?”

……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鸭香已散,玉漏迢迢尽,涼都城的东方,曙光初露。

沐雪从昏迷中醒来,迷迷糊糊中,发现自己趴在小姐屋里的小榻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狐裘。

咦,她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不记得了?

她眯着眼睛坐起来,只觉脑袋重重,脖子酸涩,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疼得她一个哆嗦,天哪,她的后颈怎么有一个包?

突然,她猛然记起,自己好像被人打晕了,那动手的人,就是她家小姐!

沐雪又惊又怕,慌忙爬起来,抬眼一看,装满冷水的大木桶还在,木桶周围也是水渍一片。可是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小姐呢,小姐呢?”

沐雪慌了。她用力一拍额头,骤地想起来,昨天晚上林清秋突然跳进凉水之中,说要在桶里睡觉。她吓坏了,以为小姐脑子出了问题,就说要去找夫人,结果,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那么现在呢,现在小姐哪儿去了?

沐雪慌忙跑到床前,床上空空如也。又看屏风后,林清秋换下来的衣服鞋子也还原地不动……糟了,小姐是不是犯了什么病了?

她跌跌撞撞冲出屋门,跑到侧房,叫醒两个还在睡觉的丫头,“眉心,兰珠,快醒醒,小姐不见了!”

两个丫头昨夜打水,累个半死,睡得比谁都沉。此时在迷蒙中,听见沐雪呼喊,说小姐不见了,还当是在做梦。

待被沐雪生生从床上拖起来后,方才清醒过来,听说小姐不见了,又急又怕,赶紧穿衣爬起。虽然小姐平时就爱玩,可万一真出什么事,侯爷夫人怪罪下来,不定要如何责罚。

“西桃,西桃,别睡了,小姐不见了,快跟着找!”兰珠又叫醒守门的西桃,一个院子四个人,一边哭,一边在相思院找人。

相思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回廊连着六屋两阁,几人各个角落通通都找了一遍,竟都没找到,霎时是又慌又乱。

眉心急道:“沐雪姐姐,小姐到底怎么了?怎么就不见了?”

沐雪也快哭了,语无伦次道:“小姐说要睡觉,要泡在冷水里,还把我打晕了,现在又失踪……”

“那她会不会没在院里,跑出门去了?”

兰珠也瞪大眼睛道:“咱们快去外头找找。”

西桃听了,赶紧跑去开院门。

不想,四人刚跑过去,就发现院门竟然半掩,显然已经有人出去了。

几人连忙开门,却在下一刻,都惊呆了——只见院前石阶下,一个穿着中衣,长发宛若青溪般的少女,正侧着身躯,蜷缩在地上,已经冷得瑟瑟发抖。

“小姐,小姐!”

四个丫鬟气喘吁吁冲下去,喊的喊,叫的叫,怕的怕,哭的哭,乱成了一团。

于是,事情就闹大了……

林峻知悉妹妹生病,急急让人请常太医来。常太医早起还没穿衣,就被林府的小厮们抬上马车,一鞭子带到了大门口。临下马车时,又发现没穿鞋,林峻等不及,亲自上去,将常太医背进大门。闹腾一番,常太医总算来到了相思院。

常太医见林清秋病倒昏迷,林侯爷和林夫人急得坐立不安,也不曾生气,只是耐心为林清秋诊病。诊过后,叹道:“幸亏小姐时常习武,身体还可以,总算还有救。只是,她的身体如此冰冷,需得好生安养,以免生出其他病症来。”

接着,又看了看房间,道:“侯爷,夫人,可让下人生上暖炉,让这屋子暖和些,也就没这么冷了。”

林槐忙叫儿子去办,让人把暖阁的炭炉抬过来。又问常太医:“小女病成这样,会否影响她的记忆?她该不会,又会把发生的事都忘了吧?”

“这倒说不好,小姐本就患有失忆之疾,凡事都有可能,且等她醒来再说。”

言罢,开了药,又嘱咐几时服、怎么服,有情况再去叫他。

林槐亲自送常太医到院外,叫齐顺奉上一袋银钱,又让护卫抬软轿进来,好生送常太医回府。

林峻则让人到厨房点了炭火,装进暖炉抬进林清秋的屋子,不一会儿,房间也暖和了起来。刘沅君守在床前,握着女儿的手,颤抖不止。

林峻见母亲担忧,不禁心疼地走过去,开口道:“母亲,我看你近日憔悴不少,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会守着妹妹,等她醒了,我第一时间告诉母亲。”

刘沅君转过头,见屋中有炭火,旁边沉香、沐雪等丫头齐刷刷跪了一地,再看一看石光,又看一看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一瞬间,不由想起了从前之事,惊恐之感顿袭而来。

不,不可以,不行!那时的清秋,也是这样闭着眼睛,任自己怎么呼喊,她也不肯醒来!

想起女儿可能会再次离开自己,她又悲又怕,颤声道:“不,我要守着清儿,我不要离开,清儿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说着,她捧住林清秋的脸,眼泪滚滚:“女儿,你是上天还给娘的宝贝,娘要你活着,你为什么要做傻事,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你外祖母只有娘一个女儿,娘也只有你一个女儿,如今你外祖母已经不在了,娘不能失去你啊。”

林峻看着伤心的母亲,不由英眉紧皱。昨天晚上,父亲还和他商议,想着过两日上朝,向皇帝辞行,带着母亲和妹妹前往静州赴任,以免再生枝节,让他好生看家。

可是,谁能想到,妹妹此时突然生病,事又生变,不知父亲要如何才能救下妹妹。

想着,他又看向昏迷中的妹妹,只见她玉容苍白,娇弱见怜,眼神之中,隐隐现出了一丝悔意。

唉,他真不知道,当初那样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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