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雨风心情好了,自不管旁人许多,独留纪怀皓满头雾水地坐在庭院里,带着乌金回了房。
“房里都查看好了么?”
乌金点头:“好了的,没什么可疑物件。”
“哦,让辰郎再帮着王子布置布置。”
这说的是辰雁。
“好嘞。”
罗雨风生性心思很多,突然不是很放心地道:“你也在旁边看着些。”
男子和男子,也并不是就安全了,她不担心辰雁,但她还不了解小皇子。
乌金也反应过来了。
“哎!这真是一件事儿了。”
因着家里只有两个女主人,并未有什么夫郎、小夫的,所以大多屋里是侍女,屋外是仆人,也用不着什么寺人,没想到娘子成了亲,人手便不够用了。
罗雨风道:“回头我再陪他去挑吧。”
小皇子在宫中处境不好,身边的人未必是对他好的,况且宫中带来的人,罗雨风也不放心。
“外头那几个如何”
乌金问:“看着挺老实的,还没溜出去过。”
罗雨风说:“再瞧几日。”
乌金颇以为然。
见没什么事了,罗雨风道:“我睡会儿,你看着些。”
乌金应了,将门窗关紧,又去检查了炉火,然后自己去帮衬辰雁,将辰珠换了进来。
辰珠在卧房外做绣活,半个时辰后,听见房里传出了声音,正是自家娘子瓮声瓮气地话说呢。
“王子呢?”
这不知是又想到什么事儿了。
辰珠应了她,然后出门问了问,回来答道:“王子刚用完膳呢。”
“唤过来。”
辰珠闻言,就去请了纪怀皓来。
罗雨风再见纪怀皓时,便是这人背着光,长身立于纱幔之后,朝她行了一礼。
“梓君唤奴?”
罗雨风还躺在那,没有丝毫还礼的意思,是决心要捏这颗软柿子了。
可在纪怀皓眼里,她因着刚睡醒,尚未驱散倦意,所以带着鼻音,又棉又轻,已经可与那软柿子做比了。
“可要出去拆拆你的财礼?好像有能食用的,要收在妥当的地方,免得放坏了。若是有其余能用到的,便也搬进你房里。”
房里虽然应有尽有,但刚被搬弄过,并不很精细,罗雨风想着,终归是要等房间主人自己布置的。
纪怀皓听着便让笑意爬上了眼底,幸好逆着光,没叫她瞧见。
“很有道理,是怀晧懒惰了,这便前去。”
罗雨风却道:“我陪王子同去。”
纪怀皓看着她,她还歪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于是赔笑道:“那……奴等梓君再唤?”
罗雨风说:“这便去。”
话音落地,一只手从纱幔中伸了出来,掀起的轻纱露出了朦胧的杏眼,正在看着对方。
她的身量不矮,骨态却比常人更细些,手腕也是如此。
纪怀皓轻声笑了,将她半拉半揽地拉了起来。
动作时凑得近了些,瞧见了她立体的侧脸。
乌人的五官合该是如此的,她的皮相生得柔和,肤色又苍白,便总是迷惑了人……
纪怀皓撇过了视线,又无意间瞧见了她鬓间青丝下的耳朵,正是轮飞廓反。
那面相书上怎么说的来着?
轮飞之人戒心极重?廓反也很是强势叛逆。
这倒是吻合的。
纪怀皓思忖之间,不小心松开了屏住的气息,微愣了一瞬。
没有什么气味都没有。
他理智地想:她也没有熏香的习惯。
虽是脑海中过了许多思绪,但他面上不显,试探地伸出了手,帮罗雨风理了理衣领,见她并无不妥,这才仔细动作起来。
因她骨态细,看着同旁人一样的身材,但其实裹着骨头的肉更多,锁骨不是很凸显,胸前更是半点也看不到骨架形状。
纪怀皓心想:照这么看,约莫都是懒出来的。
他动作小心,并不很碰到罗雨风肌肤,待上身理好了,又自然地跪坐下去,替她理腰带、裙摆。
罗雨风见他婚后与婚前别无二致,依旧是没有半分王子的架子,十分满意。
有这等美人服侍,她也有劲儿起身了。
二人出了屋,带上了乌金、辰雁进了连廊,沿着后院春色芬芳的花庭,往罩楼方向走去。
罗雨风问乌金:“都收拾出来了?”
乌金道:“回娘子,都收拾好了。”
罗雨风便指了指最西边的房子,对纪怀皓道:“这里便是库房了,二楼都是王子的财礼。一楼也给王子腾出来了,王子随意做些什么吧。”
“虽然在西边,但没什么人往来,比较清净。我的东西不多,都清到东边了,连着偏阁,也方便搬运。”
纪怀皓想,她果真同老师说的一样,十分细致谨慎,事情会亲口安排妥帖,解释明白,物品也都分得清清楚楚……
又听罗雨风说:“若是有什么缺的,便带着辰雁去我的库房挑,或者去府中的库房,如果没有合心意的,就带人出门去买。”
纪纪怀皓听了这样的话,竟微微怔了下神。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竟好像关心照顾似的……
罗雨风没看出他这样细微的表情,只继续说道:“中间是我书房,王子最好别进。”
她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有蜘蛛。”
便见刚刚还神色自若的小皇子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辰珠也带着维康、柴秀从后院偏阁转进来了。几人进了库房,按照清单一样一样的对,把那些得小皇子喜欢的器具都拿了出来。
有件屏风还不错,也搬到了卧室里。另有些珍贵药材,罗雨风还算感兴趣,问道:“能看看么?”
纪怀皓笑着贫嘴:“人已许给梓君了,东西自然也是梓君的。”
罗雨风不置可否,哪有梓君要夫郎财礼的,便也随口对付了:“那我还是对人更感兴趣些。”
纪怀皓一愣。
他知道罗雨风不是油嘴滑舌的人,这话也只能是字面意思……
她原是对我感兴趣的……
但恐怕只比对这些药材的兴趣多一点了。
罗雨风自顾自地拿起药材,挨个端详起来,其他的金银珠宝也略看了看。
她觉得妆匣里有些饰品,是合适小皇子带的,纪怀皓默默察颜观色,把她看得多的物件也都拿了出来,备着以后用。
东西本就是分门别类放好的,不过又挑挑拣拣一遍罢了。
罗雨风看,旁人忙。待整理完之后,几人便回房了,哪样东西该摆在哪,她并不管,只让小皇子做主安排,连堂里都多添了几个盏。
厨子给他们备了膳食,二人便直接在厅中用了。罗雨风刚打算回去休息,小皇子就叫住了她。
“梓君。”
罗雨风问:“怎么了?”
他道:“奴还有一些财礼。”
罗雨风好奇地看他:“可是有什么好玩的?”
纪怀皓倒不知什么于她而言是特别好玩的,只说:“有处庄子,是圣人赏下来的。”
罗雨风问:“什么庄子?”
纪怀皓挑了件也许能让她感兴趣的说:“酒庄。”
罗雨风笑了,是她喜欢的东西。
“那便去看看。”
新婚休沐还长,左右也没事做。
事情一敲定,她便立马筹划道:“那明日我们先去趟校场,多带些人,也好有个架势。”
又看着他问:“王子可有什么人要带?”
纪怀皓温声言道:“全凭梓君做主。”
罗雨风想了想。
“把王子贴身那两位中官带着吧。”
总不能一直把圣人的眼线隔绝在外,反而引人起疑。
纪怀皓笑着回话:“好”。
“那便这样说定了。”
罗雨风起身打算走。
“梓君。”
罗雨风面无表情地看他:“又怎么了?”
她虽然这样,看起来却不凶,带着几分懒散,让人怕不起来。
纪怀皓眸光流转,笑容粲然,更加夺目了。
“当真不用纪怀皓暖床?”
罗雨风一听,弯起唇角。
“王子忘了?”
“你房里还有蜘蛛。”
纪怀皓咽了咽喉咙,不待他接话,罗雨风又幽幽道:“得赶紧抓到才行呀……”
纪怀皓只能笑笑,不再吭声了。
如此,二人便各自回房歇息。
半夜时分,清风徐徐,卷着疏淡的杏花香潜入屋中。
罗雨风平躺在床上,骤然睁开了双眼。
她倏地起身,单手撩开了帏帐。
“梓君。”
是小皇子在门前唤他。
她微松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拿起烛台下了床,将门拉开。
门外之人被打开的门扉一点点地露了出来。夜里光线不足,衬得小皇子的面部轮廓柔和了许多,吞噬了几分端正庄重。
他半披着发,坠着玉的耳垂有些胀红,见门开了,故作镇定地露出了一个笑脸。
“梓君,蜘蛛好像爬到我床上去了……”
好一个娇气的美男子!
罗雨风看似动作利落,实际上还迷糊着,尚不清醒,不知他是装作害怕的,还以为他是真的怕,连“奴”都不说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却一把将人拉了进来,“啪”地一声拉上了门,与小皇子内勾外翘的漂亮眼眸对视道:“莫怕,这下它爬不上来了。”
不对!
色令智昏!
她又倏地将门拉开,换了说辞。
“我带你去降服它。”
说完,抓着小皇子的手腕,便一脚跨了出去。
然后手腕一顿,被小皇子扯住。
“嗯?”
她疑惑回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下去。
“梓君未着袜履。”
罗雨风对着自己光裸的脚丫子“哦”了一声。
“那你把鞋脱了。”
纪怀皓:?
他弯下腰,茫然地脱了鞋,便见罗雨风兀自踩上了这双鞋,又拉着他出去了。
罗雨风心道:务必要让小夫郎瞧瞧她的娘子气概!
哦……不对,得叫“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