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静默了不多时,北面传来几声喊杀声,姜旒眸色微动,想起了那边好像就是镇远侯的书房。
不多时又传来兵器碰撞的声响,听这样子打的应当挺激烈的。
萧斛翻身下床,只穿了一件外衫,便就披了大氅出去。
直至第二日一早,嬷嬷来伺候她梳洗萧斛都没再回过卧房。
“昨夜府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我听说还惊扰了侯爷……”嬷嬷旁敲侧击的想从姜旒这里打听昨夜的事。
姜旒也不掩饰:“昨夜侯爷处理公务回的晚,我们方才歇下,没多久就听到打斗之声,侯爷就出去了!”
苏嬷嬷肉眼可见的变了神色,却也不好训斥姜旒,毕竟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连带着后头为她梳妆都寡淡了几分,还是玉珠接过手,揽下了这活儿。
玉珠却是松了口气,不过又有些可惜:“姑娘也是倒霉,侯爷好不容易召人侍寝,却出了这么档子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姜旒问道:“昨夜是怎么了?”玉珠这四处一看,因为自己姑娘昨夜也没能伺候侯爷,便就退出去了,这四周也没人。
恭敬回道:“昨夜府里进了刺客,书房遭窃,昨夜一过,府里便人心惶惶,连巡夜的护卫都加了几波。”
“那你说那刺客,可有抓到了?”姜旒捋着鬓边的一缕发状似无意的问。
玉珠叹了口气道:“听说被燕副将刺中一剑,人似乎没抓住。”
这么说着,主仆二人就进了望春院的院门。
远远的姜旒就看见容歆院里伺候的丫鬟急急忙忙的往院门口来。
姜旒稍微一思索,就一把拉住了她:“怎么回事,走的这般急?”
小丫鬟明显被吓了一跳,见是云渺姑娘,含在眸里的泪水就那么流了下来:“云渺姑娘,我家容姑娘昨夜兴许受了风寒,今日卧在床榻高热不退,我正想去请大夫。”
姜旒听她这话,当是很早就发现容歆不对了,便就问:“昨夜高热,怎地这个时候了才去请大夫?”小丫鬟哭的愈发狠了:“姑娘打死不让我请大夫,我实在害怕这才溜出来想去求求吴管家呢!”
姜旒看着她的面容微微蹙眉。
思绪流转了一瞬,终于知道昨夜萧斛召她侍寝是为什么了?怕是大皇子安插她进侯府的事情走漏了风声,萧斛日常在书房一待时长就到后半夜。
召她侍寝一来恐怕也是对她有所怀疑二来怕是为了抓出大皇子塞进侯府的眼线,姜旒并不清楚大皇子送进侯府这批女子之中到底有多少是干事的多少是烟雾弹。
但这些人绝对不能拖她后腿,如若昨夜去萧斛书房盗信的的确是容歆,一旦被查出,她必得受牵连!
想到这里,姜旒一把拉住了那小丫鬟的手:“带我去看看,我会些医术。”姜旒的声音莫名让小丫鬟安了心。
姜旒回头玉珠有些恹恹的,她连叫了两声,玉珠才回了话,她便吩咐玉珠道:“你先回去歇息,昨儿一夜守着也累坏了,我去容姑娘那边坐一会儿!”
玉珠答了声是,姜旒便就跟着容歆的小丫鬟去了容歆那边的院子。
姜旒看着小丫鬟的背影,匕首便藏在袖中,任何有碍她的人都必须要死,但是看着她瘦小的身躯姜旒微微眯了眯眼又松了手,这才进了容歆的卧房,她便一掌拍晕了那小婢女。
容歆瞧她下手这般迅速,从床榻上惊身,又出了一身冷汗:“是你,你要干什么?”她额际一层薄汗,面色十分苍白。
昨夜府里的护卫定然是追到此处查过的,毕竟她和容歆都是萧斛的怀疑对象:“我不知道你昨夜怎么躲过追捕,但她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了。说吧,你让这个人带我来做什么!”
姜旒修长的指落在小丫鬟微有些冰凉的面皮之上,从眉眼间一路滑至下颌。
容歆看她的目光从疑惑到震惊,然后才一寸寸平复下来,看向姜旒的目光有些复杂:“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还带了几分让人难以察觉的警惕。
姜旒从鼻腔中轻哼一声,唇角带着一丝令人恼火的轻蔑:“就这易容术,她方才被送入望春院我就发现了。”这易容术其实也算得上精湛了,但对于姜旒这种常年易容的人,最熟悉的就是易容过后人的那张面皮。
兴许昨夜他们也是靠这一招,躲过萧斛追查的,否则她今早怎么还能好好躺在这里。
容歆听完,面色有些难看:“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让丫鬟去请你帮我,此刻我被盯上,而你昨夜在萧斛房中侍寝,想必已经打消了他的嫌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姜旒失笑,看着她的一双眸,冷如寒霜。
容歆睁眼对上她的视线,心底有些发虚,却还是挺直了腰杆道:“你如果不想帮我,就不会跟着丫鬟过来了。”她看着姜旒一字一句道:“帮我,也是在帮阁下自己不是么?”
姜旒并不为所动,笑得冷淡:“谁说我一定要帮你,把你拿了送给萧斛,我岂不更省事。”容歆听完只觉得寒意从脚底蔓延至脊背,她有一种预感,面前这个女子真的会如她所说那般做。
容歆急急出声:“你就不怕主子怪罪,到时……”
“必要时不必管他人死活,这是胡臻给我的原话。”姜旒打断她,微哑的声音残忍又无情,容歆只觉得那股寒意从脊背直窜天灵盖,一时间微微张着嘴,愣在那里。
容歆只觉得自己能听到胸腔中那颗心的震颤,一下一下将她钉在原地。
“不过,像你说的。如果我不想帮你,我就不会来这里。”姜旒缓缓踱步到她榻前,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秀眉微挑:“得加码。”
容歆原本有些死寂的目光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微微蹙眉,有些试探着问:“你想要什么?”
“我帮你渡过难关,你帮我找个东西。”
容歆抚着胸口看她:“什么东西?!”
姜旒道:“紫璃草。”她需要炼制一丸解锢丸,解了身上的封脉散的毒。而她南下要找的,就是这紫璃草,是解锢丸缺的最为紧要的一株药材。
容歆却是一愣,她不通药理,是听过这紫璃草,可惜也不知这药性,只知道这紫璃草有价无市,她不保证能得到这种名贵的药材,但若不答应,她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女会做什么,保不准下一瞬就将她送到那个阎王面前。
便蹙眉问姜旒:“你说话算话?”
“自然。”紫璃草这味药极其珍贵又是温补,但鲜少有人知道它还有疏通淤堵的功效,而她的解锢丸差的就是这一味温和平性的紫璃草。
容歆难耐的点了头:“好。”答着便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一枚精巧的木雕令牌,递给姜旒:“你拿此令到风信阁,他们会帮你调查,只是这味药同百年人参般难求,找不找得到,我不能保证。”
风信阁乃是一个搜集情报的暗阁,璧琰阁与其也打过不少交道,姜旒也知道这风信阁的规矩,只要你要的消息,风信阁都会帮你查。
姜旒微凉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容歆心中一紧正要缩回手质问,便感受到姜旒已经号上了她的脉,容歆便愣住了。
过了许久,姜旒才收回手:“这个先给你,晚上我会再来。”姜旒将手里的白瓷瓶给了容歆,是她入府前备的金疮药虽不及她那效果好,药性却温和。
姜旒思绪一转,开口道:“对了,陈子良给萧斛的查贪密函,被我截下了!”她出门的脚步顿住,丢出这么句话,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容歆的卧房。
毕竟她也得到了张大人的密信,陈子良的家眷已经被萧斛秘密劫走,这时候胡臻手里没了筹码,她手上这封密函,可就有大用了。
但凡胡臻想动她,都得掂量掂量才行。
容歆却在听见这句话后手里的白瓷瓶滚落在床榻上,面色比方才更加惨白,她心中逐渐滋生出一丝恨意来!
自己不顾生死去闯萧斛的书房,却差点被杀死在镇南侯府,而她的功劳却就那么轻飘飘被她抢了去,容歆心中不服,却又无可奈何。
她只恨上姜旒,却忽略了是自己怕暴露身份,这才躲到萧斛召寝之时去盗信,完全没有意识到是自己过于警惕畏缩,才被人抢了先。
姜旒才出容歆的卧房,便感受到了院里暗处盯着望春院的视线,姜旒面不露色出了容歆的院子,唇边微微勾起一道阴冷冷的弧度,容歆这儿是被盯上了,看来萧斛并没有放松警惕。
姜旒这才回到自己院中,便由苏嬷嬷带着数位婢女进了她的院子,姜旒看着丫鬟们手中的托盘有些意外,看来是萧斛的赏赐来了。
“恭喜云渺姑娘,这是侯爷命奴婢送来的赏赐,请云渺姑娘收验。”苏嬷嬷原本不看好云渺,早前这才轻视,这还不过半日,侯爷的赏赐就下来了。
因着侯爷的赏赐,她往日在姜旒面前直挺的腰板也微微弯了两分,看得出对姜旒多了几分恭敬。这些高门大院里的仆人向来也因主家重用而自诩清高,姜旒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能在这种高门大院里被重用的下属,自然也是有他们自己的一套方式,才能在主家面前被提拔高位。
姜旒淡淡一笑,给苏嬷嬷见礼:“多谢侯爷赏赐,也辛苦嬷嬷跑这么一趟了。”苏嬷嬷见她似乎没将早前的怠慢放在心上,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这才反应过来姜旒身边没人侍候:“姑娘,玉珠那婢子是又跑去躲懒了?此刻怎不侍候在姑娘身侧?”
姜旒不急不缓道:“我有些事情让她去做,正巧出去了,嬷嬷不必为我忧心。”
苏嬷嬷连忙道:“不然我再为姑娘添几位丫鬟?”
“不必了,小女喜静,有玉珠一人足矣。”
见姜旒坚持,苏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吩咐一众婢女将侯爷给的赏赐一一摆好,这才回到姜旒身侧:“若没什么事,奴婢便退下了。”
“劳烦嬷嬷跑这一趟。”姜旒也不多挽留,甚至连茶水都没请人喝一杯,目送着苏嬷嬷带着婢女出了院门,姜旒这才回到房中,看着一连六七个托盘中呈的物件,一时有些猜不透萧斛的想法了。
正在此时,玉珠揉着眼睛从屋外进来,虽没睡几个时辰,但也是解了那股困劲儿,没睡两个时辰便立马起来了。
见桌上摆满的赏赐,玉珠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想起前些日子姜旒说她自有办法,玉珠心中实在佩服。可她哪里知道,姜旒那日的话不过是为了搪塞她,可这阴差阳错的,她还真成了这后院中唯一一个被召宠的女子。
“姑娘,您日后要过好日子了。”玉珠是由衷的为她高兴,姜旒微微一笑道:“你瞧上什么,便挑一件吧,其他的都收好。我现下有些乏了,你用晚膳前再来唤我。”
玉珠连忙摆手,她方才那么开心可不是因为看见这些金银珠宝开心,是替姑娘有了赏赐而开心,她生怕姜旒误会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奴才,急得就要给姜旒跪下。
“我让你挑一个,没有别的意思,我们院里就你这么一个丫头,整日忙前忙后,便当是我赏你的。”见姜旒神色认真,玉珠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姜旒的意思,有些羞赧。
“行了,晚膳前不必来我屋中,若有人来寻我,便说我身子不爽,不见客。”姜旒说完转身回了屋,身后传来玉珠的应答声。
姜旒才进屋便迅速插上了门栓,随即闪身至屏风后就立即换了一身黑衣从后窗隐蔽处翻墙溜出了侯府,她哪里有什么时间睡觉,事儿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