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猜到结果,但当主持人宣布邢流声就是金华奖新一届影帝时,夏延还是高兴到直接跃起。
直播里掌声如雷,直播外夏延也不多让。
镜头里,邢流声穿着法国某品牌的顶级定制高奢,黑色礼服贴合到每一根线似乎都是为他量身打造,几分张野的背头配上那锋利俊美的脸,不会显得过度成熟。
不同报社媒体的摄像头争先恐后地对准那张女娲杰作,似乎要像全世界宣告国内三大奖项之一的金华,它的新影帝今年仅仅二十六岁,打破了以往前辈二十八岁的记录。
在掌声、欢呼与一切祝福的音乐里,邢流声走的那条路似乎不是瓷砖或任何一种材质,夏延忽然想到。
恒星在他脚下铺陈银河,光芒为他编制礼服,受宇宙宠爱而加冕的孩子,正一步步走到绚烂星系的深处。
邢流声似乎就该如此,做永恒的天狼星。
他站在这样的高度,人生却才刚刚开始,夏延同所有娱乐圈在内的人都知道,邢流声的前面还有更长更璀璨的星路。
“首先,我很荣幸能以余镜这个角色,站在金华奖的领奖台上。”捧着奖杯的人开始说自己的获奖感言,夏延收敛不住骄傲,只能坐回去继续观看。
邢流声的声线里略有哽咽,但一切让他控制得很好,于是火山醒来,消雪去冰,温和的嗓音透过话筒与镜头,精准无误地传入夏延心口:
“我很感谢能一路陪我走到今天的大家。在典礼之前,有一个观众说希望我自由且快乐,而我也真的希望他亦如此。”
邢流声讲到此处,眼神平视,似乎在透过摄像头去看谁的狐狸眼睛:“我祝你,永远自由、鲜活。”
“最后,我很荣幸,能与诸君相识。”
夏延的窗户未关,这声音吹得净白帘子飘飘晃晃,刮乱了他的床前旧书。
青年默不作声地拿着手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与它,脸部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
夏季燥热,万物升温。
如果我能去到现场就好了。
夏延对着邢流声下台的身影忽然想到。
想第一时间,拥抱他。
-
抱个锤子。
夏延颇为懊恼地咬上吸管,毫无形象地趴在奶茶店的桌子上咬牙切齿,目光扫过一对又一对在他面前玻璃走过的小情侣。玻璃材质的隔音并不好,他们一路的说说笑笑夏延都听得清楚。
邢流声为什么周二才回来,为什么是明天…!
郁闷的人翻了个头,把贴桌的左脸换成右脸,身上黑白两色的格子短袖与长裤也只能代表他是香草加奥利奥碎的冰淇淋球,远远看去像被太阳融化了。
不多时,因为咬吸管咬到肌肉酸痛,夏延便停下吸了一口,柠檬茶泡久就会发苦发涩,他蹙起眉头不信邪又喝了一口。
眉头不出所料蹙得更紧。
瞧着一圈一人点单一人等待的小情侣配置,夏延默默举起手机,加大扫描前台二维码,原地不动地点了情人节草莓水蜜桃双人特惠活动。
点完单后他又给燕先生发去付款记录,并配上表情包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带着眼镜,一手叉腰一手伸出,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写着两个字:
【打钱.JPG】
半晌没有回应。
就是这样,某人回不来也就算了,连燕先生都鸦雀无声。邢流声到底在忙什么啊。
夏延终于一个用力把吸管的那端咬断了。他抽过一旁的抽纸,将断掉的那节吐在纸上,随后团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一抬头,发现面前的玻璃外停了一辆带着酷似饿了么蓝色箱子的鬼火。
夏延:“?”
紧接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染着一头黄毛,风风火火地跑进店内,双手拎起两大袋奶茶,又风风火火地跑到鬼火前面清点。
“这是小婷给的,这是小娜给的,这是圆圆给的……”少年嘴里不停念叨,又拿起最后一杯说这是成刚的。
“……”夏延想了想好几个字,第一次觉得自己大脑储备量贫瘠,怎么也不能把“成刚”二字想成一个女名。
“谢谢宝贝。”
“谢谢老婆。”
“谢谢……”
夏延扫到那箱子里还有至少四杯,他两眼一闭。网恋一定要擦亮眼啊各位姑娘……呃,还有小伙子们。
要不然被骗奶茶钱不说,还见不到人,见到了也可能处不下去,处下去了也可能没法坦白,没法坦白就不能光明正大,不能光明正大就在七夕的时候见不到人……
鬼火少年拍一拍不存在的衣袖,在混混灰尘里嗖一下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夏延又郁闷了。
他和燕先生处对象的日子是八月三十一,是去年七夕的后两天,当时夏延还觉得可惜,白白浪费了一个七夕。
至于今年二月份的情人节,他和燕先生全都忙得四脚朝天,谁能记得这东西,更别提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白色情人节,要是不打游戏,夏延都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其实今年七夕剧组本该照常工作,但黄正谋却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妻奴,为了陪老婆过完完整整的节日,这个历来在夏延看来有些抠门的汉子,大手一挥放了全剧组一天假,完全不管这一天能浪费多少钱。
难怪没见过黄导色眯眯地看过谁。
夏延有些了然,随后默默叹气。
好不容易他和邢流声都不忙了——不对,后者应该在忙。
“哎。”复叹气。
其实夏延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么盛装打扮地出门干吗,可能是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能再窝家里过七夕,所以甘愿走到大街上受虐。
所以原先不会觉得被父母和姜空他们塞狗粮,是因为那时候已经自认为水泥封心。
没有期待自然会少很多情绪。
夏延坐在这里百无聊赖地又给自己通了一遍逻辑。
这回停在他面前的是一辆货真价实的饿了么,不过只看车的话夏延险些没认出来。以往一贯的天蓝色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花覆盖,红的黑的蓝的粉的,什么红玫瑰白百合一整个应有尽有,就连车后的箱子也全是各种花束。
骑手要拿的奶茶还没好,他就一直坐在车边等,然后从车前放脚的地方拿过一捧六枝的红玫瑰,一边擦汗一边问电话另一头的人喜不喜欢。
“我送完这一车就不送了,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买给你。”
“那不能不买啊,七夕节送花儿这不标配吗。”
“啥钱不钱的,钱挣来不就是花的吗。”
“0819号,您的奶茶好了——”前台的呼喊打断了夏延的偷听,回过神来的人有些羞愧地摸了摸鼻子。
他穿过人群,将自己的奶茶拿到手里,发现位置已经被一对新来的小情侣占用,夏延低头看了看手里被打包好的两杯,又看了眼他们。
算了,人家怪高兴的。
出了门,他十分自然地站到那辆饿了么前面看了一周,在骑手疑惑的目光里,夏延指上一捧珠光溢彩的人鱼姬:“哥们儿,这是哪个店的,打包得怪好看的。”
太久没研究过花花草草,玫瑰届怎么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品种。
骑手呵呵一笑,给他指了个方向:“就那边一个叫花艺的店,没多远,还挺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呢,价格我也看了,忒贵。”
夏延道了谢,随口又祝他百年好合。
最热的下午一两点钟已经被他在奶茶店熬了过去,夏延决定买一捧花之后再买份晚饭就回酒店。
虽然他已经装模作样给燕先生订了一束——有时候夏延也很好奇邢流声留的地址到底是哪儿,明明人在东北,硬骗他去沪城出差,让他什么都往那儿的酒店寄。
那儿到底有谁啊。
夏延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他真正用心准备的那一箱子礼物——就是邢流声喝醉之后误打误撞看见的那些,已经被夏延用三寸不烂之舌,成功在燕先生的同意下寄往了他京都的家。
毕竟邢流声是真常住在那里,不会莫名其妙经他人之手。
但其实。
夏延用空余的手摸了摸口袋里的盒子,确认它还在那里完好无损。
胡思乱想间,他已经走到了那家花店。这一处在步行街里算比较偏僻,所以行人较少,但日子特殊,所以花店的客人很多,哪怕如骑手所说,价格稍微贵了一点。
“这一束,能帮我包一束绿玫瑰吗?”
他指着架子中间一束三十三朵喷黑的白玫瑰,包装也用了大气简约的纯黑色。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里的绿玫瑰已经售空了,就剩下四五支,您看看洋桔梗可以吗?”店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看样子是学生兼职,手里还拿着一支未裁的百合。
夏延觉得有些可惜,摇头拒绝:“我再看看别的吧。”
话这么说,但他已经抬腿向大门迈去,却在门口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这个,”夏延回首,对店员指向门口角落里不起眼的紫色,“飞燕草,可以包装吗?”
-
两三支飞燕草搭配两三支绿玫瑰并不好看,所以夏延又填了些白色桔梗和淡紫色紫罗色,满天星和装饰用的叶子,最后被蓝白色的包装包成一束。
其实这么搭配下来,夏延觉得绿玫瑰在这里差些意思,或许换成白色或碎冰蓝更好。
但他犯了一种执拗,偏偏要它们在一起。
夏延捧着这一束站在街头,自顾自地和它们说起话来:“我和他就总错过,你们凭什么不能在一起。强扭的瓜不甜也是瓜,吃又吃不死,不死就是好瓜。”
他念经般说完抬头,直视眼前热闹又空荡的长街,只不过是所有人成双入对,只不过是大家都和爱人相贴,只不过捧花的都有人等待。
只不过他们没有人错过。
夏延垂下眼睛,刚刚激励起的热血沸腾瞬间扑灭成火星,他紧了紧抱花的手,让飞燕草贴自己更近。
在他蹭了蹭紫色的小花后,就深吸一口气越过长街,走到自己最爱的小吃店,点了朝思暮想的烤扇贝和大肉串打包。
恰在此时手机叮咚传来了消息,蓝色软件的提示音响彻整处空间:“支/付/宝到账一百三十一点四元。”
夏延一口唾沫没咽下去,站在店门口所有人诧异的视线里疯狂咳嗽,他一边咳一边看消息,罪魁祸首燕先生轻描淡写地让他买十份。
因为奶茶店的活动就是13.14元买两杯。
妈的邢流声。
夏延开始一边咳一边笑:“装,咳咳,装哪门子霸道总裁呢?”
他咳够了,也觉得蹲在门口太过丢人,于是夏延将花捧紧,身体一直,抬眸就与一人相视。
徒留四目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