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青染眸色微动,再看向简令祁时表情显出点无奈:“不知道你弟弟是怎么看出我讨厌他的。我倒是觉得他对我的敌意更大。”
简令祁对于他们之间谁讨厌谁这件事并不在意,也完全不感兴趣,于是毫不走心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说道:“继续画吧。”
越青染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刚刚和弟弟讲话时还显出几分温柔的人,对他说话时又恢复到了一贯爱答不理的态度。片刻后,他弯了弯唇,语气是带着点包容的温和,无奈道:“怎么这么不配合我?”
简令祁:“?”
他睁开眼,秀气的眉毛蹙起:“我哪里不配合你了?”
他觉得越青染在胡说八道。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这么久,手都僵了也没抱怨一句,怎么就成不配合了?
越青染弯眼看着他,好几秒后缓缓舒出一口气,像是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没再质问简令祁,操控着轮椅转过身去。
拿起画笔继续作画。
他神情专注又认真,但掠过画架看向简令祁时,眼底那抹专注迅速被隐藏得很好的狂热与痴迷所替代。
被宽大手掌覆盖了一角的画并不与现实完全一致。
画上的背景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偏紫的色调以及道道可怖的闪电都彰显了这处的险象环生,
但画面中央偏右的地方却有一片荷叶,其上躺着一位漂亮少年。
他轻闭着眼,安静而平和地躺在荷叶上,摇摇欲坠的荷叶让他看上去极其容易被迭起的波浪掀入未知的大海里,脆弱而不堪一击。
涩.情.意味极为浓烈的穿着以及仿若熟睡的安静神态又让人忍不住遐想非非。
——像是送给海神的礼物。
最后一笔落下,越青染表情流露出对成作的满意,眸里光亮闪烁。
简令祁这次没再睡着,听见越青染说画好了便撑着床坐起了身。
他一直侧躺着,半边肩有些麻了,轻轻捏着那半边胳膊舒缓肌肉,一时没有注意到轮椅的靠近。
直到大腿上传来一点凉意,他才猛地往后缩去。然而并没有成功,衬衫夹的边被那人用手紧紧勾住,夹子又扯着衬衫绷紧。
简令祁手攥紧了床单,抬起眸,一字一句:“放手。”
他嘴上说着警告的话,腿部肌肉却下意识绷紧,这是他紧张时的一贯表现。
但用力时却刚好将越青染的手夹得更紧了些。
被衬衫夹和腿肉卡在其间,手掌严丝合缝地覆上微颤着的大腿.根,指尖将触碰的肌肤掐出薄红,不使上点劲都抽不出来了。
这个过于暧昧的姿势让简令祁不自禁从心里生出一种被冒犯的抵触感,极为没有安全感地,手指微微收紧,半握成拳撑住床。
越青染慢悠悠抬眸,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宽松短裤下微微曲起的腿,皮肤白得透亮,再往里面就看不见了,露出若隐若现的一点黑色的边。
他突然发问:“你为什么突然住校?”
因这个受制于人的动作,简令祁浑身僵硬,咬牙:“你先把手松开。”
越青染敛眸,垂下的睫毛挡住眸里的思索,细腻滑润的触感紧贴着他的指腹,让他此刻处于一个微微兴奋的状态。
但他知道再继续下去,简令祁可能真的会生气,于是点到为止收回手。
随着他抽手的动作,黑色衬衫夹顺势弹在腿肉上,“啪”的一声,那片莹白瞬间被绯红所替代。
简令祁微微瞪大眼睛,看了眼自己腿上的痕迹,又抬起眸不可置信地看他。
这不是越青染的本意,他眨了眨眼,盯着大腿处被衬衫夹弹出的一道红痕,喉结微滚,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扔过来的一床被子劈头盖住。
视线蓦然一黑,他将盖在头上的厚重被子艰难取下,抿直唇甩了甩头,头发变得乱糟糟的。抬头看去,简令祁已经不在床上了,他拿着自己原先的那套衣服进了浴室。
等到简令祁再次出来,越青染已经收拾好了大半东西,画板被一层布盖住。
他看着冷着脸、再不看他一眼的少年,含着笑无奈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简令祁:“……”
谁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重新换上的短袖长裤衬得他整个人清爽又干净,他掠过越青染拿起自己的黑色背包,单肩挎着。
越青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吃过晚饭再走吧。”
简令祁的脚步果不其然顿了一下,没立即应下,先是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点四十三了。
越青染看出他在犹豫,控制轮椅移动到他身边,乘胜追击:“已经这个点了,你难道要回去自己做饭吃吗?”
他猜着简令祁的犹豫的原因,补充道:“你弟弟不是小孩了,总不可能连自己吃饭都不会吧。”
简令祁微顿,心觉有理,便应了声“好”。
下了楼后,客厅里只开了盏小灯,越青染语气温柔地吩咐家里的下人准备晚餐。
简令祁坐在餐桌上,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
很宽敞的大厅,却只点着昏黄小灯,只能说可以视物,却算不上明亮。
他嘴唇微张,又想了想,闭上了嘴,没有发出疑问。
越青染却看出他想问什么,温声解释:“抱歉,不能开大灯。十点之后属于休息时间。”
简令祁:“……哦。”
按照越家的布局,一楼是客厅和餐厅,其余的房间都在二楼三楼,虽然不知道一楼的灯光为什么会影响到休息,但——
不理解但尊重吧。
他坐在餐桌上,无视掉越青染始终落在他身上的灼热目光,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碗面。
接近十一点了,越青染让司机把简令祁送回去,并叮嘱简令祁到家后给他发消息。
越青染带着歉意说:“家里有门禁,十点后不能出门,只能让司机送你了。”
简令祁不在意谁送,点了下头。
车载着他,司机很有职业素养,一路上半个字没说,简令祁也不爱说话,车上沉默一片。
车子在巷子口缓缓停下,狭窄逼仄的巷道不能容车身通过。
简令祁道了谢后下了车,没想到司机也下了车。
收到简令祁疑惑的目光,司机面色沉稳地解释:“少爷让我送您到家。”
简令祁拒绝:“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司机仍重复着那句话:“少爷让我送您到家。”
简令祁发现自己自从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abo世界后,遇到的听不懂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索性也被磨练出了几分耐性,情绪稳定,淡声回道:“那你跟着吧。”
狭小的巷道有些黑,除了漫天繁星之外,唯一能够起到照明作用的设备也就只有接触不良而闪烁着的路灯了。
来回穿梭的人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字眼,步伐很急很忙碌,烟头随手扔了一地,满到快要溢出的垃圾箱也没人处理。
穿着短袖长裤一身学生气的简令祁和西装革履的司机在其中格格不入,简直堪称异类。
简令祁沿着拐角转了又转,不知转了几次才终于到了一个破旧的老式居民楼下,他转过身,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沉默寡言的司机,说道:“我到了。”
“少爷让我……”
简令祁不想再听他重复一遍,打断道:“我知道了。”
他后退一步,抬眼时表情有点冷:“但我并不希望让陌生人知道我家的具体住址。我说的够清楚了吗?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不会在楼道上遇见任何危险,你的任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他觉得自己解释得已经极其详尽了,如果眼前这位名为司机实为保镖的人还没听懂的话,他可能就不会再这么有耐心了。
终于,司机沉默着点了下头,总算说了一句别的:“看着您上楼后我就离开。”
闻言,简令祁毫不犹豫转过身,进了漆黑一片的楼道,手机开着手电筒照明。
老式居民楼是没有电梯的,他单肩背着书包,走路上了三楼,刚拿出钥匙还没插进去,门就打开了。
还没等简令祁看清扑来的人影,就已经被扑了满怀,他下意识将人接住。
苏其饮几乎悬空被他抱着,脑袋深埋在他衣领里,眯着眼睛嗅闻,嗓子自然而然夹着股恰到好处的甜腻:“我听声音就知道是哥哥回来啦!”
简令祁看不见的地方,他鼻翼翕动,旋即眸色阴沉得出奇。
哥哥浑身沾染着难闻的乌龙茶味道……他的哥哥出去时明明干干净净的,不过出去一趟就有些摆不清自己位置的玩意儿想弄脏哥哥了。
所有人都能闻见这个味道……这种动物性的圈地盘行为,让苏其饮生理性感到厌恶。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还把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作为屋内香氛?真是恶心透了。
他恶毒地诅咒着,像这种把自己的信息素散播得到处都是的人,就该被扔到大街上然后被人*死。
简令祁并不知道他心目中乖巧的弟弟此刻心里蔓延的阴暗心思,垂下眸,有些无奈地推了推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先进去。”
“知道啦。”
进了门后,铁门被合上。
木桌上放着凉了的饭菜。两菜一汤,用罩子盖住了。
“我去热一热。”苏其饮积极地小步跑去,掀开罩子。
简令祁道:“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苏其饮动作一怔,眨眨眼,才状似如常说道:“这样啊。那我放进冰箱好了。”
简令祁突然想到:“你吃饭了吗?”
他眸里不自觉显出一点犹豫,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个点还没吃饭吧。
不会真的等他回来……吧?
苏其饮正将菜捡进冰箱,认真调整位置,方便放进,抽了空转过头来,扬起一个很甜的笑:“我当然吃过了。”
他舔了下唇,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哥哥在外面吃过饭了,我在家里当然也一样。”
他收拾桌子的动作很利落,时不时抬眼看着简令祁弯起眼笑:“难道哥哥觉得我会等你回来一起吃吗?”
他像是开了个还不错的小玩笑,抬起头目不转睛看着简令祁的反应,却发现他并没有顺着自己的玩笑继续说下去,只是点了下头,表现得有些冷淡:“吃了就好。”
苏其饮敛下眸,无人注意时视线却骤然阴沉了下去。他心不在焉转过身,没注意到身子撞到厨房台子上的盘子,顺势带倒了下来。
他心神不宁地注视着盘子生生砸在地上,碎片飞溅起来,一片一片带着能够割伤人的杀伤力,他也仍一动不动地盯着。
他这时候思维又活跃起来了,还好是空盘子,如果里面有饭菜的话,溅一裤子就不好看了,而且味道会很难闻。
这样就很好,哥哥会主动关心他,他们之间也不会被难闻的饭菜气味所打扰。
发散的思维不可避免地绕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
哥哥问他吃饭了吗……?
可是他就是会等哥哥回来一起啊。
他整整一周没看见哥哥,今晚连吃饭都没有一起……都怪越青染。
……这个贱人,真该死。
这突兀的清脆响声成功将简令祁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他看了眼地上的惨状,微蹙着眉。碎了一地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苏其饮像是有些害怕地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无措地喊了声:“哥哥……”
简令祁舒出口气:“先别乱动。”
他走上前蹲下身,将几个较大块的瓷片小心捡起,一边问:“受伤了吗?”
苏其饮低头看着哥哥白净一片的后颈,牙齿忍不住磨了磨,嘴上却是可怜的示弱:“不知道,但是有点疼。可能划伤了……”
简令祁抬眸看了他一眼,苏其饮神情一紧,担心他看出来自己是装的了,但下一秒他就看见哥哥起身将那几块碎瓷片扔进了垃圾桶,还关心他:“你去沙发上坐着,慢点,别踩着碎片了。”
苏其饮听见哥哥关切的话语,脸色瞬间漾起绯红,也没去听话坐在沙发上,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身边。
简令祁正拿着扫把清理地上剩下的那些细小碎片,被身边人左挡一下右挡一下,根本伸展不开身体。不得不停了动作看向他,什么也没说,但明显是在问他要干嘛。
“我来吧。”苏其饮扬着唇笑,主动接过扫把。
简令祁松开手,由着他夺去,轻皱了下眉,视线落在他被睡裤包裹的腿上:“不是受伤了吗?”
“有点疼,但可以忍。”苏其饮挑着自己最好看的角度侧过脸去,看着哥哥说,“我闯的祸我自己处理就好了,哥哥你快去休息。”
简令祁不太放心,习惯性抿起唇:“让我看看。”
苏其饮听话地低下头,认真卷起自己的裤腿,宽松的睡裤被他用手攥住而不落下,简令祁便屈着膝,垂眸观察他的腿上有没有留下伤口。
有点红,差一点就擦破皮了。
“别动。”简令祁提醒一句后,小心掠过地上的残渣,在柜子里找出碘伏,又走过来,半蹲着给他上药。
“嘶。”苏其饮倒吸一口冷气。
简令祁动作顿了下,“疼?”
他抬眸看,发现苏其饮的脸不正常的发烫,迅速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
是有点烫。
生病了?
苏其饮声音倒是很正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很有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甜甜笑着摇头:“还好。”
涂好碘伏后,简令祁将他这只腿的裤子折了折挽好。
苏其饮坚持要承担清理碎片的责任,简令祁也没和他再继续争下去,洗漱去了。
等他洗漱完出来,客厅已经没有人了。
可能是……去睡觉了?
他没作多想,进了自己房间。
这个房子并不是小时候住的那间了。
三个人不可能一直挤在两室一厅布局的房间里。家里攒了点钱后,他们便在原来住所的附近买下了新房子,旧的那间转卖出去了。
在简令祁刚打地铺那时,奶奶就很不赞同。
说服不了简令祁继续和苏其饮睡一张床,她便提出让简令祁住她那间,她看着冷硬地板上薄薄一层褥子,心疼得眉头紧皱:“我老人家一把硬骨头了,睡哪里都睡得惯,但是我们家小祁可不能睡地板上,正长身体呢。”
简令祁当然不可能同意。
后来没多久就换了新房子。
准确来说,是新的老房子。
一样的隔音差,一样的墙皮脱落。
但好歹是能住了。
简令祁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按下墙上的灯光开关,积了灰的灯泡照明效果不算好,但也足够看清床上被子鼓起一团。
这是他的房间!
他不太开心地抿着唇,长睫一颤一颤的,微遮住浅色瞳孔,双手轻环着靠在门上,直接喊出鼓起那团子的大名。
“苏其饮,你又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