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直播作为老牌直播平台，早年曾在民间火过一段时间，后来经过市场大浪淘沙逐渐向下滑落。不过虽然出不了一些火爆全网的博主，平台仍残存些底蕴，主播和直播题材都很丰富，从一方屏幕里就能窥见各行各业的影子。

酒足饭饱之余，【廖家军出击】喜欢在橘子的各个直播间闲逛，他称其为“忆苦思甜”，毕竟他曾通过自己的拼搏变得小有资产。不多，也就一两百个，他常这样在直播间里谦虚。

有时看到直播在高温下直播户外作业时，他无比唏嘘，很为自己如今的成就自得。当遇见女性主播时，他更是乐意想象她们此刻的境遇，必要时还会选择“施以援手”。

他看见了镜头里放餐盘的那一双手，毫无疑问属于女性，并且是年轻的女性。

【廖家军出击】先看了一眼主播的主页，刚注册，才直播半个小时。他不知道主播之前在播什么，但想来也是一些吃吃喝喝的动静。现在摆上几个甜点，两杯花花绿绿的饮料——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他心中产生了两个猜想。

一个呢，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有机会来上一次，就要给所有人看一眼。太寒酸了，现在的小年轻，过得也是不容易。

他宽容地原谅了这点。

第二个——装什么富家小姐呢？

【廖家军出击】：播这么久，一年不见得能吃一次吧？

【廖家军出击】赠送【我不是我】1个金元宝（价值8银元）

【廖家军出击】：主播露个脸，长得好看还能让你多吃几顿

8块钱，不多，对于一两百万不算什么，但他的钱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廖家军出击】等待着主播的回复。

谢为知绝没有想过有一个陌生人已经在心里演起大戏来，她此刻正在和搭子复盘午餐体验，开始两人吃喝玩乐后的例行环节。

手机自然处于静音状态，导师都给无视了，一个直播软件更是不值得在意。

“好吃，明天可以再来一次。”谢为知的评价非常概括，“顺带认识几种新食材，只可惜口味还没养成习惯，所以我选炸货。”

搭子赞同道：“我也觉得很好吃，但是599一位……”

“不如麻辣烫。”

她立刻接话，对面猛猛点头。

如果有人听到了这段对话，大概会觉得分外割裂。一方面，明天再来的决定做得那样轻易，就好像这本身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无关乎金钱。但下一刻，两人就性价比进行考虑，宣判不如去吃麻辣烫，另一个选项简直是惨败。

——那你们两个倒是去吃啊！

“感觉之后可以吃得更贵一点，自助就是认个菜品嘛。”谢为知用一句话终结了话题。

她其实不怎么为如何花钱而烦恼，世界会自动告诉她这点，顺着乐趣这种主观的体验总不会出错。看着明显吃满意了的搭子，她知道对方必然是同样的想法。

在酒店度过周末，工作日时可以开始和导师签合同，然后去一些景点走一走。谢为知花了一分钟做好了计划，拿起手机，准备叫上搭子一起回房享受不用工作的总统时光——

“还我8块钱？”

谢为知神色微妙地看着不断刷屏的弹幕，开始感到费解。

“什么8块钱？”礼明栎这是也凑过头来，看到了一人刷屏的盛况，也满头雾水：“什么东西？手机是偷他钱包了吗？”

“哦他给你送了8块钱。”

瞥见旁边的打赏排行，礼明栎后知后觉，继而一愣：“他怎么抢我活啊？”

抢就抢吧，关键是就8块钱，就抢了一串扇贝，额……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也是钱。关键是：“这怎么给了又要回去，大冒险破费后打算原路回点血吗？”她胡乱猜测道。

虽然同样囊中羞涩，但礼明栎总觉得自己做不太来这件事，也没穷到那个地步啊。

这时，谢为知将弹幕拉到了送礼物的时间点，看到了那句“主播露个脸”，弄明白了事情的全貌。

“你说我和观众构成契约吗？”

莫名其妙地，谢为知思绪发散到了别的地方，“世观念上的约定俗成也算，就是我当了主播，就有义务在能力范围内回应观众？”

谢为知从前可是当谁也不存在，现在发现有一个人对着直播间独自无能狂怒，她倒产生了点事不至此的无奈来。

怎么这么容易就自己破防啊，他来读博不得第二天脑淤血走掉？

“不构成，没义务。现在有狗犬吠，等我和他对线。”

礼明栎同样看见了“智力障碍者上网留下的踪迹”（她迅速给这件事下了定义），呵呵了两声，立刻拿出手机，解锁后便是直播画面。

【日月明明】：有狗在叫？

这时候，【廖家军出击】察觉到镜头的改变，意识到有人拿起了手机。

他笃定，这种会专门为了直播一顿饭注册账号的人，其必然关注着众人对她的羡慕，最后还要装作云淡风轻地表现出随意来。装什么呢这是，8元不满意？他话就放在这里，她根本不值这点！

【廖家军出击】：装装装什么装

【廖家军出击】：我的钱不是给你这种人用的

【日月明明】：再叫？

【廖家军出击】：八块钱很多吧，一股穷酸味

【日月明明】：[手指指上][四脚狗][捧腹大笑]

【廖家军出击】陡然反应过来，那句“再叫”是个陷阱！

他破口大骂起脏话。

直播间除了他以外，还有好几个观众正在默默潜水窥屏，发现事件正在逐渐变得热闹时，更是呼朋引伴前来吃瓜。战火又烧不到自己身上，当然围观者越多越有意思。

直播间的热度正在上升。

“我有一种预感。”礼明栎这时抬头对谢为知说，“我俩要开始摆阔了。”

“只要他没有120万，他绝对装不过我俩。”她嘿嘿了一声，“当然他硬要也给你打120万，我没意见。”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谢为知对此表示非常理解，“从此各个直播平台就是我们的大本营。”

不枉她特地要求换个同一系列的头衔。

“我现在上号火上浇油一下。”

谢为知面色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珍惜这一让两人饭后消食的活动。于是静音许久的直播间终于响起了杂音，紧接着是一道年轻的女声。

“好可怜啊，不小心被黑客入侵给我打了八块钱。”主播说道，紧接着给的建议分外真诚：“试试未成年人退款呢？你这种情况应该能找监护人？”

屏幕外，有人“噗嗤”笑了起来。

太有意思了煮波，准备走什么道路，阴阳怪气吗？

看着越来越多的观众，此观众冥冥有种直觉，只要主播把握机会，她能够凭此小火一把，博个不错的开门红。

而另一面，【廖家军出击】陡然一怒，又马上冷静下来。

搞攻击观众死皮赖脸的黑红是吧，真是为了出名什么都做得出来，他才不会让这种人得逞。

【廖家军出击】：我的钱不给你这样的女人，想钱想疯了吧

【日月明明】：小声点，所有人都知道你只有八元零花钱，这光彩吗

“是你自己要打钱的吗。我们不认识，那你是为了看特效？”女声中透露着遗憾，“8元的特效确实不够华丽，但也没办法呢。”

【日月明明】：该不会偷登你爸的号？小学生别上网了

打配合啊两位，有人看了出来。但从情绪上来说，闹事者已经输了，一点都不势均力敌，单方面碾压不太能出效果。事业脑的旁观者觉得有些可惜，希望这个廖能多坚持一会。不过这一切也有可能是剧本，谁知道呢。

够乐子就行。

剧本不剧本暂且不论，起码有人此刻正真情实感地处于愤怒中，并且直接举报了直播间。敢攻击观众，你完了。

【廖家军出击】：这么缺钱不会还在集资做脸吧

【廖家军出击】：8元赏你了，脸别把我丑吐了

抽象之外素质还低，谢为知感到遗憾。她可以接受前者，但不愿意沾上后者。这就没意思了，还不如上去看一部喜剧电影，烂人没必要浪费时间搭理他。

“好低级。”她叹气，“原本打算请你看特效来着的，但果然不该和你这种人浪费时间。”

“那就请直播间的大家看吧。”

话题转得轻轻松松，主播好像轻飘飘地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直播间潜水的“大家”突然被cue，还没从主播的态度中猜测出什么，一道金光从所有观众面前闪过。

伴随着哗啦啦撒钱的响声，一颗颗纯金打造的金桔招摇而下，在屏幕底端堆出一个小山坡。山坡越堆越高，金桔越下越多，屏幕顶端的数字还在往上加码，久久不曾停歇，特效声音之热烈，都显得有些吵闹了。

整个画面几乎在竭尽全力地告诉所有人，“我很贵”，“我很土豪”，“我老烧钱”。

【日月明明】赠送【我不是我】800个招财金桔（价值800金元）！

确实烧钱，符合早期直播平台特效的格调。金元是橘子平台的进阶货币，一金元等于一千银元，即一千人民币。招财金桔特效单价一千，就刚才那一段，八十万。

八十万？！还是主播让人刷的？已经有人开始看不懂这一局了，到底是不是剧本啊，烧80万打8元哥，他配这招吗他？

【林北】：那啥，这特效该不会是给我们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