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次北巡,并不是微服出巡,而是早就明示各级官员的。
陛下明发上谕,不许扰民,不许修建行宫,除了所在地驻守官员,其他人等一概不见。各级官员务必各司其职,若有铺张浪费或作假布置的事情发生,定严惩不贷。
所以,晚上住在哪里,全看陛下的兴致。有时我们住在驿馆,有时我们住在某位大人的府里。
各地的奏折,则有尚书台每天按时派人送来。待陛下批阅后,第二天再由从尚书台来的人带回去。
我们走了七天后,来到了温泉县。
当晚,我们住进了温泉县县令的家中。
温泉县县令张鸣的政绩不错,家里的布置也很简朴,让陛下很是赞赏。不过,晚上用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温泉县县令让他芳龄十六岁的女儿为陛下送饭。这姑娘长得很美,说话落落大方,看了让人欢喜。最重要的是她的歌喉极好,虽然歌唱技巧还不够,但胜在情感真挚。我看陛下的神色也是赞赏的。
所以,晚上就寝时,胡三将那姑娘的一根簪子递了过来,对陛下言道:“张姑娘让奴才递了东西进来,陛下看要不要顺了这姑娘的心意?”
陛下立即看向了我,似笑非笑道:“这姑娘知情解意的,确实比某人强了许多。”
我立即低下头,就当没有听见这话。我心里倒是默默祈祷陛下今晚可以留下这姑娘,免得陛下一会儿让我留下伺候,我又得单独面对他。这于我而言,实在算不上是件轻松的差事。
胡三不亏跟随陛下多年,我还不明所以,他已经领会圣意道:“奴才让张姑娘先退下吧。这簪子奴才先替陛下收着,以后陛下若是改了主意,还可以让她再来御前伺候。”
“就照你说的办吧。你现在去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是,奴才告退。”
胡三.退下后,陛下对我说道:“张鸣政绩不错,可堪重用,这位张姑娘也算温柔大方,人美歌甜。张氏父女既然主动献媚于朕,朕理该收下。而且朕若收了这姑娘,对张鸣也算是一种褒奖,从今往后他对朕会更忠心。”
我低着头默然不语,这种时候我说多错多,不说话才最稳妥。
可陛下并不愿意就此放过我,他道:“可今晚朕不让她来,你是知道原因的,朕想听你说朕为什么这么做。”
我装傻道:“陛下旅途劳累,今晚想要好好休息,等以后有了兴致,自然会有所表示的。”
“这姑娘美则美,可他不是朕今晚想要的人。再则,朕若收了她,之后便要带她一起北巡,多有不便。若是为了护住你,朕就得在她面前瞒住朕对你的心思,以免她回宫后管不住自己的舌头,同别人胡说八道。可若真的这样做,朕就是故意折磨自己,也枉费了朕特意带你一人来北巡的心意。”说完,陛下将我抱入了怀里,在我耳边低声问道:“朕今晚让你侍寝,好不好?”
我立即摇头道:“陛下,别这样……”
“朕是不是早就同你说过,你越是想逃,朕就越是想要捉住你。”
我不再言语,也不再动弹,以免引起陛下更大的兴致。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我为了缓解暧昧,赶忙说道:“今天早上,奴婢看到了一株桂花树开得极好,就摘了一些花瓣放在荷包里。陛下若喜欢,奴婢一会儿再去采点花瓣,也放在陛下的荷包里。”
陛下随即放开我,从我的腰间拿下我的荷包,一脸兴味道:“不要这么麻烦,把你的给朕就可以了。”
“可……这是个旧荷包,针脚十分粗糙。陛下若是带着,会让人笑话的。”
“那你为朕做一个新的。”
“奴婢入宫前从未做过女红,这方面实在笨拙,远远不如宫里各位娘娘的手艺。”
“你不必推辞,你在针织局呆了七个多月,朕听说你天赋极好,才去了三个月长进就很大,调你出来时管事姑姑还特意留你,说你聪明乖巧、任劳任怨,做事仔细认真,最难得的是性子和顺,从不与人斤斤计较,她很看重你。”
针织局的管事姑姑在我刚去的时候,十分严厉,几乎天天责骂我。后来,她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好了,但也从来没有当面表扬过我。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陛下,很是怀疑这些言辞的可靠性。
“朕没有理由骗你。你所有的调动都是朕亲自授意胡三去办的,所以你在每个地方的表现,朕都了若指掌。”
我早已知道一切都是陛下授意的,所以听到这话并不感到惊讶。
“你十二岁因罪入宫,在浣衣局呆了三年,一直都很本分乖巧。直到为了瑞王的事情,你大着胆子越矩行事,主动带着端妃的琴来找朕。若不是当初你故意毁了自己的脸,又故意对朕说了那番话,朕定然早就册封了你。当晚,朕碍着你脸上的伤和你的经历出身,不得不放你离开。但朕并未因此忘了你的琴声,一个月后朕还是派胡三去寻你。可胡三告诉朕,脸上有伤又会弹琴的宫女,宫里根本没有。从前楚王府罚入宫中的女子他都查过了,就连冷宫他也去过了,可还是没有找到人。朕的心里从那时就知道,你一定骗了朕。”
听到这里,我挺惊讶的,我没想到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曾以为弹完琴后陛下就派人跟踪了我,后来陛下亲口告诉我他是在我和瑞王见面的时候才发现我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陛下在这之前从未找过我。
“朕问过太医,太医告诉朕,世上有药草可以将脸弄成你那个样子。朕放不下你,瑞王也放不下你。朕把你对朕说的话,告诉了瑞王,却没有告诉他你脸上的伤是假的。当初朕没有找到你,之后瑞王也不可能找到你。那次你和瑞王见面,还特意蒙着面,朕便知道你不仅对朕没有非分之念,对瑞王也没有。可为了隔开你和瑞王的联系,也为了让你生活得好些,朕让胡三找人悄悄调你去针织局。朕每半个月,都要听胡三汇报一次你的情况。朕越听就越想将你调到身边伺候。但是,为了不让别人对你有所关注,朕必须忍耐。朕担心从针织局调你过来太显眼,还特意让你去咸福宫王美人那里呆了三个月。咸福宫偏远,加上王美人身体病弱,平时又不爱和人来往,对下人也不苛待,朕料想你去那里不会受人欺负。为了让你来御前不显眼,朕特意寻了一个由头,打发了几个宫女去了别处,这才让胡三将你和绿萝还有其他几个宫女一起替补了进来。朕让胡三在各个宫都找了一两个人来,而且来了之后只让你们做杂役,谁也不会觉得奇怪。你在正阳宫做了一年多的杂役,朕也只有在出入宫门的时候才可以见到你。你还是和之前一样过日子,从来不愿费心装扮自己,既不涂脂抹粉,也从不簪花带首饰。可是她们不懂,淡极才知花更艳。那日的折子让朕看了生气,不知怎地,朕就想见见你,听你弹一首曲子。你果然不叫朕失望,你身上总有一种质朴,让人觉得安宁舒服。听着你的琴声,心绪自然可以平复。真正的美,由内而外,这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朕留你在身边伺候后,便时时可以看到你。可你除了做好分内的事情,从来不多说一句话,连眼神也比旁人规矩许多。朕其实很明白你的心思,朕珍惜你的这份心思,可也恼怒你这心思。所以朕册封了绿萝,作为对你的刺激和试探。她被册封后,你每次和她在一起说了什么,朕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看着陛下,意外地问道:“我和绿萝时常单独在一起说话,是谁告诉陛下的?难道……是绿萝自己?”随即,我又摇了摇头,这不该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不是她,是别人,绿萝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朕安排的。你们说话再当心,也防不住隔墙有耳。”
我恍然大悟的点头。高高在上的天子,自然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朕知道你永远不会主动献媚于朕,所以只能由朕主动出手。朕等你的时间比等任何女人都来得要长。朕对你的心思,也不是半年前才有的,是在你第一次给朕弹琴的时候,朕就对你动心了。等明年开春,你就满二十岁了,你可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我跪下身子,将头伏在地上,对陛下实话说道:“奴婢只想老老实实的做个宫女,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陛下的的眷顾珍贵无比,奴婢心中感念陛下的厚待,可奴婢身份微贱,实在不配沐浴天恩。陛下若是体恤奴婢,可以打发奴婢去别处。不论以后去何处当差,奴婢都不敢忘记陛下的殊恩,必定日日向上苍祷告,祝愿陛下身体康健。”
“你觉得朕可能放你走吗?朕同你说了这么多,不是想听你说这样的话。宫里宫外有多少女人都巴望着朕的眷顾,为何你要如此与众不同,总将朕的心意抛在一边不屑一顾,你这是在欲擒故纵吗?”
“陛下说过不要奴婢敷衍你讨好你的,这是奴婢的心里话。”
“朕也说过朕有耐心,我们来日方长。”
“可是……”
“没有可是,你起来吧,该服侍朕就寝了。”
我无奈道:“奴婢遵旨。”
我刚刚站起身,就被陛下抱入了怀中,他在我耳边低语道:“朕的年纪比你大了一倍还多,让着你些也不妨事。可你老是这般恃宠倨傲,不留情面的拒绝朕的心意,实在是让朕伤心。罚你明日起,为朕做两个好看的荷包赔罪。”
我小声辩驳道:“奴婢不是倨傲,而是……”
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陛下的亲吻阻断了。陛下在这件事上耐心十足,即便我一直坚持不打开牙关放他深入,他仍旧可以抱着我亲吻许久。
我推不开他,也无法开口拒绝他,所以只能承受他这样的轻薄。每每这种时刻,我都会觉得害怕。我怕陛下总有一天会没有耐心对我用强,我也怕自己会越来越习惯这种亲密。
从前在宫里,陛下只是偶尔这样,可出来这些天,陛下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这样对我。明明我和胡三应该轮流值夜的,但陛下却逼着我天天值夜,而我值夜的方式不是站在一旁守着他,而是被他搂在怀中一起睡下。我因此失眠过好几晚,可这两天我终究因为太困而不再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