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靠谱的奥术没几个,被居里先生撵得满屋子乱窜。
在这种情况下,奥术不靠谱,但是他的体能很靠谱。
居里先生看着他躲开一颗一颗螺丝钉的攻击,虽然他怕真的把人打出个好歹,没敢太过加快金属,但是他只觉得这孩子脑子不知道好不好使,但是这体能是真的好。
温特一边跑一边思考,可是仔细想想他就觉得居里先生的提议一点都不靠谱。
这个人对惑控系的理论未必有多少了解,更不了解心理系,他说的关于奥术的事情的确有道理,但是如果想要诱导别人做什么,好歹得给他一点提前准备的机会。
这就像是把魔术师扒光丢到大街上,一个道具都不给就要人变魔术一样。
他之前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那个研究灵魂的莫名其妙的议会长要对他动手?所以想要训练他能够有一些自保能力?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温特脑子里倒是有一些药理学知识,就像是皮内尔的奥术,可是问题是他的药理学神经学知识完全就是皮毛级别,当年没有不及格也很不容易了。
不过他能搞出“肾上腺素术”就能搞出点“多巴胺术”,对着神经突出下死手,他还怕下手没轻重把人给搞废了。
一旦次数多了产生耐受性,他就得创造一个“奥术成瘾”的新词被挂在耻辱柱上了。
虽然现在的药店要有人用某种在现代足够枪毙一百回的强效妙妙物质来止咳,完全没意识到其中的成瘾性,可是温特做不到让自己无视其中的风险。
温特还想到了试着用次声波,可是他还担心自己和居里先生一起大小便失禁。
这画面想想就让人面目扭曲,要让他这么做还不如让他死。
“想不出来吗?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思考。”居里先生摸着下巴。
还是说他应该打电话给惑控系的人问问该怎么攻击?
他对惑控系的印象大概就是一群人能操控着别人去做一些反常的事情,也许事实并不是如此。
又或许温特知道一些其他惑控系奥术师不知道的事情,或者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太高,让他的限制大幅度增加。
当这个变成了从理性到感性都没法接受的事情的时候,奥术就随之失效。
这种事情也不算罕见,这在奥术师中,有种情况叫做“知识的诅咒”。
曾经有大奥术师在理论更新之后,他原本的理论彻底推翻,而他又不是那种死不承认错误的类型,导致实力直线下跌,就算后面接受了新理论,也没有他之前的实力了。
还有个不太常见的大概就算是“道德的诅咒”,因为太过遵守道德了,所以即使有着强大的力量也没法随心所用。
他其实也没资格说温特,他要是被教会盯上,能做的也就是和玛丽一起带上实验资料和宝贵的物质跑路,不可能进行多么强的攻击。
不只是他们,不少奥术师都是这个风格的。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被盯上的时候就是抓紧时间跑路,如果他要是想反抗,那么用质能奥术直接能把所有想要抓他的人脆弱部分变成能量,让他当场消失。
可是他没有。
再有一些死灵系的奥术师就算能够制造大规模的死亡,但是当他们被盯上的时候顶多就是想办法拖延时间,把病人转移到安全地带。
教会的理念是,如果放过奥术师,那么他们有可能会造成更多的死亡,所以下手向来的决绝的,在社会宣传方面,也有不少人把奥术师去人格化,开除人籍。
这都是常见的手段。
所以教会下手是绝对不留情面的。
他们有着理念上的差异,这也很正常。
绝大多数奥术师都是来自普通家庭,顶多是普通有钱的家庭,就算是贵族大多也没落了,整体来说和那些在某种程度上天天做出涉及到人命的顶级贵族阶级是不同的,他们适应的是普通的社会规则。
社会底层的人需要为生存做出挣扎,抛弃一些自己的善良,而他们这些人却生活在最容易滋生善心的环境中。
到最后他们也只是能力比较特殊的普通人。
居里先生回过头,看到了居里夫人出现在他的后面,敲了敲饭盒:“忙完了就过来吃饭。”
“还要继续吗?”居里先生迟疑道,压低声音问道,“也许方式不太合适?”
温特是那种疼了也不吱声的类型,但是他觉得即使是钝头螺丝钉打在身上怎么可能会不疼。
他这个人从小就是书呆子,和同学产生矛盾都是绕道走,完全没有打架的经验。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危险,议会长的保证没用,百密终有一疏,永远不如他自己掌握了力量。现在让他明白有多危险比之后真的遇到有恶意的人好。”居里夫人平淡地说道。
居里先生叹了口气。
他的妻子在某些时候比他还要多几分冷静的果决,他有时候觉得他们两个有一天如果要真的动手杀人自保,那么最先做出动手决定的肯定是她。
“如果我是你,我会回头看一眼。”居里夫人提示道,然后端着饭盒走掉了,“其实你也得增加一下你的警惕性。”
居里先生猛地一回头,就看到温特正无声地向他靠近。
“玛丽!”居里先生的声音变调了一瞬。
温特这样一个一米九的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还怪吓人的。
“对不起了,咖喱先生,我真想不出来什么奥术有在没有后遗症的情况下能解决这个问题。”温特一个擒拿术摁住了他,“我这样算是合格了吗?”
“我是让你动脑子,没让你动肌肉。”居里先生试着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但是温特的力气是真的大,他是一点都没有反抗的力量。
就像是被人摁着的小猪仔一样。
玛丽说的对,他真的需要增加一下自己的警惕性。
奥术师大多没办法施法增加自己肌肉的力量,但是教会可以。
如果温特是教会的人,刚刚不用擒拿术,直接从后面就能把他抹脖子杀掉了。
温特又被螺丝钉敲了一下脑袋。
“你有考虑过你这样摁着我更加方便我定位你了吗?”居里先生被摁在桌子上。
不过现在又不是真的危险时候,温特这样做反而是让他躲避的优势消失了。
温特:“……”
他被击中的次数已经证明了居里先生所言非虚。
“我建议你把我放开。”
“不要。”
“这样有点难受。”
“可是咖喱先生,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没必要放弃自己的优势,是我赢了。”温特弱弱地说道,可是当他被螺丝钉又砸了一下胳膊之后,他变得理直气壮了一点。
他有点受不了别人说被他弄疼了,主要是力气太大了,打闹没轻没重,经常打哭同学。
他顿了一下,不想让居里先生对他的评价下降。
“我的奥术需要有提前准备,至于夏尔科先生他们擅长的催眠……我没学过,而且那种技术对一些人未必有用。”温特解释道。
其实想想,如果是奥术级别的催眠说不定对那种非原典派的人有着出乎意料的强效效果,毕竟那些人会发挥想象力,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听到了神音,大概是催眠家狂喜的类型。
“不需要准备的有可能会造成致残或者致死,我们两个又不是在决斗。”
居里先生承认自己被说动了,可是他还是说道:“你确定不放手吗?”
一个闲置到落灰的铁桶从角落里飞起来,居里先生还晃了晃,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你可要想好了。这个桶砸下去,搞不好咱们两个都得受点伤。”虽然居里先生能够通过一些磁场变动感受到温特现在的位置,精准投放,可是他不好预估温特的动作。
毕竟他的反应是真的快,快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对这类威胁有点神经过敏。
温特这个人好骗,但也不是傻子,就以现在两个人勾心斗角的状况,他松开手也躲不掉被砸一下,说不定居里先生只会更加干脆利索地丢桶。
但是想想刚刚砸到身上的螺丝钉,温特还是脑瓜子嗡嗡的。
居里先生拉长声音:“我数三个数……三、二、一。”
在数到一的时候,温特闭上眼睛,大脑里的弦也绷紧了。
他能做点什么?
奥术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主观的东西。
有什么理论可以控制人的想法?
没有,没有,这种情况下脑子反而更加空白了。
真要那么主观还不如直接停下来!
然而无事发生,一切静悄悄的,温特往边上歪了歪,侧身看着头顶上的铁桶,又看看被摁住的男人。
这是他服软了?
温特松开居里先生,然而被松开的第一瞬间,居里先生也迷惑地抬头看着那个桶:“这是我的幻觉?其实桶已经掉下来了?”
温特发出困惑的声音。
这是什么话?
“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温特觉得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可是他都把人松开了,再摁在桌子上有点不太好吧?
居里先生踮脚抬手,拍了一下铁桶,铁桶在空中打了一个转,磁场的确是按照他脑中的公式运作的。
幻觉能做的这么清晰?
听到温特的话,居里先生把手臂放了下来。
“你说不定有神术天赋。”居里先生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铁桶。
他在控制的时候没有感觉到任何来自奥术师的对抗时产生的“理论攻击”,而是一种空荡荡的、仿佛大力出奇迹一般的对现实的扭曲。
既然不是幻觉,那这就是神术的特征。
“我?神术?不可能吧?”温特疑惑地说道,“我又不信仰什么神明,而且我是奥术师啊。”
“你这种情况确实少见,但是奥术和神术并不完全冲突。我记得不少奥术师都差点做了神父或者根本就是神父,前几年格雷格尔·孟德尔先生的豌豆实验可狠狠地打脸了教会,他被直接驱逐出了教会。”居里先生揉着手腕。“不过这个世界上也没几个人彻底不信仰神明,查尔斯·达尔文算一个,他也有神术天赋,不过他就是不想去做神父。”
温特“啊”了一声。
居里先生把这语气词认为是温特的惊讶:“教会其实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把这些事情都压下去了,其实按照最近的理论,神术天赋说不定是每个人都有的。只不过一般来说对于奥术师来说,有了奥术之后,满脑子都是理论,会去思考‘为什么’,想要施展神术就有点困难了。”
居里先生看着温特,补充道:“说实话,这可比你突破知识的诅咒要难。”
“不是,我不是惊讶这个。”温特绕着房间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挠头发。
居里先生觉得他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你还好吧?”
“还好……”温特本能地回答,“不对,不好!你刚刚说什么?孟德尔?达尔文?种豌豆的孟德尔和提出进化论的达尔文?”
居里先生不知道温特这是什么反应:“你听过?”
温特觉得脑子很乱,他抬起头看向居里先生,忽然又定了定心:“没什么。”
他的脑子在回忆着自己之前看过的地图,其实形状有点像是没了亚洲部分的欧亚大陆的变形版。杜哲帝国的“杜哲”发音其实有点像是德语的“德意志”的音,语法和发音规则基本上就是德语的规则,而吕戴安用的“墨洛温语”的规则则类似法语,那个需要用到乘法的计数方式也是如出一辙,至于在西边的新大陆则有点北美洲的形状。
因为温特习惯的世界地图正好是在大西洋切开,而这里的地图则是以海洋为中心,如果猜测成立,那这里就是以大西洋为中心……
但是地图也只有这些了。
明明科技点到了这一步,把世界地图画出来没问题,可是这个世界的其他部分被包裹在“永恒迷雾”之下,通过海洋进入“永恒迷雾”的人大多再也没有出来过。
居里先生困惑地看着温特,可是他肚子有点饿了,想到居里夫人还在等他吃饭,干脆先去吃点什么:“要不要去吃饭,玛丽知道你今天要来,多让女仆做了一份饭。”
温特点点头,既然都做了他的份他就不拒绝了。
“如果你们姓居里,我大概才会慌一点。”温特看看周围的环境,又想到了之前他在商店看到的含着放射性元素的玻璃制品。
如果他的推测成立,这里对应的是巴黎,而他知道的与放射性元素相关的夫妻就是居里夫妇。
可是他们姓咖喱诶。
“原来你能发出‘居里’的音啊。”居里先生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不姓咖喱,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听错了。”
温特踩在了散落在地的螺丝钉上,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