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待卫绮怀开口阻止,蔺久源就已经下意识放眼望了过去,而秦绍衣也随着他的目光,将视线停驻在了不远处的白衣身影上。
修士五感俱灵,几乎是在他们注目的一瞬间,谢凌屿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身看过来,好巧不巧与两人目光撞了个正着儿。
燕春梧本来与谢凌屿聊得兴致勃勃,见对方突然被不速之客夺去心思,于是也带了几分探究疑惑转回身,看见三人,先是一愣,当即传音给卫绮怀:
“卫姐姐,我没猜错的话,你旁边这个姑娘是秦绍衣吧。哎呀,长得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你没猜错。”卫绮怀道,“怎么,她在你小说里也有戏份?”
燕春梧立刻发来一大段传音:“有,卫姐姐,实不相瞒,人家戏份比你多多了,人家是正经女二——虽然也是个恶毒女配,但至少比原设定里的卫绮怀要更有手段。唉,这个先不提了,你和她关系应该不好吧,那怎么和情敌站在一起啊?现在还遇上了谢凌屿,哎呦我的妈,修罗场啊……”
“就是那位姑娘?”身旁的秦绍衣道,“崔长公子确实眼光不错。”
她说着,便移步向前,卫绮怀伸手一拦:“你做什么。”
“她既来了,我自然是要见一见这位谢姑娘。看看她竟是何等高人,能在一月之内拜入太衍宗掌教座下,还能与崔长公子一道游历。”秦绍衣见她拦在面前,抬手虚虚放在她手臂上,冲她一笑,只是那笑意里却看不出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怎么?卫姐姐,你不想做些什么吗?”
倒不是她想不想做些什么,只是系统已经让她刁难过谢凌屿很多次了,以致于她现在看见这位谢姑娘就已经在脑子里苦苦思索——如果又被系统逼着做一些奇怪的事情的话,到时该怎么圆谎,怎么给自己找台阶下……实在有些心累。
卫绮怀道:“你莫要胡闹。”
“卫姐姐,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无理取闹之人?”秦绍衣半嗔半笑地瞧着她,“倒是你,你何时这么喜欢管人的闲事了?”
当然是因为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让你不要作死招惹女主光环啊。
卫绮怀百口莫辩,只能说:“我与谢姑娘也有几日的交情,知她心性淡泊,并非攀附权贵之辈——”
“多谢卫道友美言。”
谢凌屿的声音近了,清冷的语气中带了几分疑惑不解,“不过,卫道友这是在?”
卫绮怀转身,果然看见燕春梧谢凌屿两人并肩而来,一个如春日桃李般灿烂,一个如雪山寒潭般沉静,气质虽然迥异,却是一样的光采照人,平分秋色。
秦绍衣按下卫绮怀的手臂,含笑道:“无事,只不过是卫大小姐在同我介绍谢姑娘。”
于是谢凌屿探究的目光移向了卫绮怀。
卫绮怀道:“谢道友,这两位是秦家四小姐秦绍衣,和我师弟蔺久源。”
她又转向秦绍衣:“这位就是太衍宗的谢凌屿谢姑娘了。”
秦绍衣抬手一揖:“谢姑娘,久仰。”
谢凌屿回礼,静静开口:“幸会。谢某不过一个无名之辈,敢问秦小姐这‘久仰’二字,从何说起?”
秦绍衣道:“不知谢姑娘近日可曾听闻外界传出去的那些风言风语?”
谢凌屿道:“既是风言风语,我又何须听闻?”
卫绮怀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心上人有了心上人”的失恋情绪中的蔺久源,又看了一眼女主女二针锋相对直播现场的吃瓜群众燕春梧,忽然感觉十分之无趣。
她们三个绵里藏针扯来扯去刁难作对,为了个甚至不在场的男人,值得吗。
久源说得不错,崔晏果真是个蓝颜祸水。
她刚叹了一口气,就听见秦绍衣单刀直入:“不瞒姑娘,近来流言甚嚣尘上,我见姑娘性情坦荡,也就直言不讳了——不知谢姑娘同崔家长公子是何等关系?”
正准备开口打圆场的卫绮怀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当真是直言,好直啊!
秦绍衣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全然没有寻常情窦初开的少女听逢心上人流言蜚语时该有的那种按捺不住心思、百般方式旁敲侧击的谨慎小心、或者隐含敌意的微妙态度。
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冷静得出奇,好像她就只是为了走个程序,以知道一个无关紧要的答案而已。
卫绮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显然,这样毫无弯弯绕绕的提问方式很适合谢凌屿,因为她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我与崔公子不过以寻常友人相交,并无男女之情。”
秦绍衣神色并无惊讶,似乎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内,但她还是微微挑眉,视线一转,又落到卫绮怀脸上,目光撩拨,含了几分促狭之意。
你看我做甚!
这种问题难道是我要你问的吗?
卫绮怀被瞧得不自在,移开与她对视着的眼睛。
“虽说我不知秦姑娘为何要问此事,但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姑娘还是莫要当真为好。”那边的谢凌屿又说,“我已据实相告,姑娘信否?”
秦绍衣笑道:“信。无端听信市井流言,倒是我狭隘了。谢姑娘持身谨严,秦某佩服。只盼以后,姑娘也能如此答我才好。”
谢凌屿自然没有跟她保证以后的义务。
事实上,谢凌屿面对一个陌生人直来直去的冒犯和空穴来风的感情八卦,愿意开口自证,就已经足够让卫绮怀感叹于她的好脾气了。
燕春梧遥遥传音:“卫姐姐,这好像……没什么好戏看啊。”
听上去还挺遗憾的。
卫绮怀瞥了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眼,等场面安静下来了,转头低声对秦绍衣道:“你问也问过了,够了吧?我们问剑山的芍药开得不错,你应当喜欢,不若去那里瞧瞧?”
秦绍衣一愣,微微恼怒:
“卫大小姐,你赶我走?”
天地良心。
她没有这个意思。
卫绮怀正要说话,又听见一副清淡冷傲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跟了上来——
“卫绮怀,你赶她走?”
……阿弥陀佛。
怎么又多了一人?
卫绮怀转身看去:“表妹。”
钟如星红衣炽烈,锦绣相貌,从十几步外的一丛树影中转出来,不知是刚来,还是立在那里已经看过一会儿热闹了。
不过以她那相当容易被激怒的刚烈脾气来看,定然看不得自己师妹被绯闻莫名刁难,应该只是才来不久,刚听见秦绍衣抬了声调怄她,就忙不迭地来附和了。
卫绮怀无语问天。
怎么哪里都有她这个好表妹!
钟如星究竟是为女主打抱不平的专属工具人,还是对付她卫绮怀的专属工具人?!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听见了这句之后才来!
秦绍衣点头,温文有礼:“钟少主。”
“钟师姐。”
“钟道友。”
钟如星踱步而来,也一一致意,问谢凌屿:“师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无事。”谢凌屿说,“不过是方才秦姑娘想要问我一些小事。”
钟如星追问:“我记得你与秦小姐并不相识,能有何事可做谈资?”
“不过是关于崔家长公子的一些传言。”谢凌屿温声道,“风言风语而已,我已经解释清楚了。师姐不必担心。”
又是崔晏。
钟如星冷冷地望过来。
她直视卫绮怀,道:“既然是秦家女郎和我师妹说话,为何你也在此处?”
卫绮怀懵了一下,思量片刻:撺掇别人吵架这种事儿,她从来没有过前科吧?
那钟如星瞪她做甚?
不能因为她在案发现场就一并视为嫌疑人吧。
卫绮怀本来是很想好好说话的,可是又深知跟自己这位表妹好好说话没什么用——徒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于是她找回了熟悉的吵架风格:“我一个问剑山弟子,在问剑山哪里不能待?倒是表妹你,来我们问剑山濯剑池做甚?这里可是问剑山著名的道侣约会圣地。”
她笑了笑:“难不成表妹是来找道侣的?”
钟如星生平最不喜她这样说什么事都胡乱往男女之情上引的轻浮模样,当即眉头皱紧:“我爱来便来,你胡言乱语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般,天天惦记着崔家长公子。”
崔晏崔晏又是崔晏,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再说,按她的海域划分情况来看,问剑山应该是殷无息的的主场才对!
“……”卫绮怀头疼地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出去,正色道,“你也说了,我爱来便来,我站不站在谢道友和秦小姐之间,关你何事。”
钟如星:“那你又为何要赶秦四姑娘走?”
卫绮怀:“……我赶她了吗。”
钟如星:“我听见了,你休想狡辩。”
卫绮怀余光一瞥,瞧见秦绍衣那双狐狸眼正一眨不眨地、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卫绮怀低声传音道:“秦四小姐,好戏看够了吗。”
秦绍衣嗔道:“斤斤计较。卫姐姐,你说不过钟家少主就来欺负我?”
卫绮怀正打算说什么,就见秦绍衣已经转过头去,温声细语地对钟如星开口:“先前不过玩笑而已,钟少主莫要误会,非是卫姐姐难为我。”
这就帮她解围了?
卫绮怀被这一声绵里藏针的“卫姐姐”吓得打了个激灵。
钟如星有意无意地扫她一眼,语气冷淡道:“玩笑?秦小姐和她关系倒是不差。”
卫绮怀嘴角抽搐:好什么?
从哪里看出来的。
谁会跟情敌关系好?
又不是追星同好!
有时她是真想破开钟如星这个脑壳,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直来直去还阴阳怪气的离谱思维。
“所以,你是有事来找谢道友的?”卫绮怀不打算掺和了,一边说着,一边抬脚要走,“若是有事,就请二位自便吧,我等不打扰了。”
“是有事,”钟如星却道,“我是来找你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
卫绮怀正要称奇,就听耳边不合时宜地飘来蔺久源的传音:“师姐!那个姑娘来了!”
她用目光问:“哪个?”
蔺久源轻轻用眼神点了点:“那里,看,那位紫衣的姑娘,就在燕道友身后不远处。”
卫绮怀望过去,果然还真就瞧见了一位身着绛紫色裙衫的女人,纯净素雅,温和含笑。
她的眉毛止不住地跳起来——
“久源,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是因为在小厨房待得太久了不太认人……但没想到你这么不认人。”
“那可是紫云宫的二长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