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课一下课，孩子们像疯了一样冲出教室。金妮兴致勃勃地挤到菲伊身边，给她展示一把颜色各异、颇有质感的纽扣。

“尽我所能了。”金妮骄傲地说，“其实还想让它变色，或者加一些花纹，但我们还没学那些咒语。麦格教授夸我做得相当漂亮。”

“——你怎么了？”她狐疑地停下来。

菲伊保持着脊背挺直，头微微后仰的僵硬动作，打了个呵欠。

“你要问卡罗了。那个小兔崽子。”

“肯定是他，刚刚下课从我后面过，把我的头发用咒语粘在桌子上了！阿斯托里亚只是天文学作业还没写完，不想留到明天做就先走了……梅林，难道我需要时时刻刻都有保镖保护吗？”

金妮从鼻孔里发出了愤怒的一声咒骂。“试过咒立停了吗？”

“当然喽。没用。”菲伊一只手轻巧地转着魔杖，又打了个呵欠。“我甚至没法回公共休息室睡觉！”

“你为什么不告诉麦格教授？她肯定会处罚卡罗！”

金妮恨铁不成钢道，“就算你们斯莱特林想保住学院分，你也不能这样包庇他啊！”

“我可没有那么强的集体荣誉感。”菲伊扑哧笑了，“我只是仰着头睡着了——刚刚才醒。”

菲伊的桌子上，四只甲虫仍然在盒子里爬来爬去，它们身边有个完美精致的塑料圆扣，显然几十分钟前还是活泼好动的同伴。

“麦格教授也没说要变多少个纽扣。”菲伊本想耸耸肩，但脑后的拉扯感让她乖乖停下了这个动作。“我成功一次就好了。后半节课一直在睡觉。”

“她没把你叫醒真是个奇迹。”金妮哽了一下，道。

“谁知道呢——可能我睡着太多次了。”

“菲伊，菲伊！”门外突然有人喊道，“已经下课好久了，你又在睡觉吗？”

是卢娜。

“How！”金妮没好气地感叹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算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一样奇怪。快过来，卢娜！帮她把头发解开。”

卢娜和金妮绞尽脑汁，对着她的头发大展拳脚，菲伊甚至闻到了某种焦糊味。然而两个人忙活了半天，一点效果都没有。

最后她们只能感叹，如果卡罗能把钻研这个咒语的一半功夫拿出来学变形咒，他的扣子也不至于到了下课，还长着两条细细的昆虫腿。

“要不要我去叫老师？斯内普教授？或者其他人？”金妮提议。

“不——根本不要。”两个小姑娘尝试的过程中不小心把桌子变矮了一截，菲伊一把老腰艰难地往后仰着。

“无论叫谁，他都会知道的。”

“我的建议是，不如剪短。”卢娜一锤定音，“短一点也会很好看的。”

“嘿！”金妮不赞同道，“还是找个教授来，你不可能永远逃避。剪短要丑死了——”

“换个发型也是好事啊。”菲伊赶忙道。“交给你了，伟大的、亲爱的、了不起的小发型师们。我相信你们两个的审美。”

金妮看起来对这番好话很受用，暂时闭上嘴，跃跃欲试地开始设计菲伊的发型。等到她终于能站起来时，菲伊的腰一阵酸痛。

“我多希望烦恼能和头发一样被剪掉。”

“怎么可能。”金妮道。她从书包里翻出来一面小镜子，举到菲伊面前。

“看看，剪短的后果。”

“哦……还可以嘛。”菲伊左右看了看。

卡罗念咒语的时候，肯定不会想着把菲伊的头发对齐再粘到桌子上。所以当卢娜和金妮用并不熟练的切割咒勉强解救她后，菲伊剩下的头发长的长，短的短，每一绺都倔强地向外翘起弧度。

齐腰长的乱发直接变成了齐肩。细碎的刘海落在两边，恰到好处地遮住一部分眉眼。居然有点狼尾的味道。

菲伊吹了声口哨。

“噫。”金妮说，“你在抽什么风？”

菲伊才不会说，她被自己放荡不羁的短发造型帅到了。

“小镜子？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会随身带镜子——”她眨眨眼，转移话题。“我看到你在课上偷偷给哈利画横幅了。”

“我新学了咒语，”卢娜立刻真挚地说，“我可以让横幅喊出哈利的名字！金妮，你需要吗？”

“不不不！天哪，我要后悔帮你了，菲伊——别拿我开玩笑！”金妮的耳朵立刻变得和她的头发一样红。

“你们两个自己聊吧，我要回格兰芬多塔楼！”

她抢回小镜子，抓起书包走了。教室里的两个人偷偷笑起来。

“不提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卢娜？”

……

复活节后的第一个周六，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魁地奇的决赛在这样舒服的风中举行，所有人都觉得，这会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恶战。

“你戴的是什么？”菲伊路过斯内普，听见他五个月以来第一次对她说话。

“一个怀孕的水龙头？”

戴的什么？

当然是卢娜小天使亲手做的蛇头帽子啊！你不可能有，教授。除了她菲伊，任何人都不可能有。不懂欣赏的都是蠢货。

菲伊没理他，把头仰得高高的，尽管沉重的帽子让她的颈椎有点不舒服。卢娜抓着她的手，一起走到看台最侧边的两个位置。这样，卢娜的狮子头在斯莱特林的绿色中，就不至于太突出。

放眼望去，除了斯莱特林球门后的这片看台，其他地方都汇聚成了红色的海洋。

她很快在正对面的看台找到了金妮——应该是她，因为她和另外两人一起举着一条巨大的、变色的横幅——菲伊猜想，他们应该是罗恩和赫敏。

横幅上的字一会儿是“格兰芬多必胜”，一会儿是“哈利加油”，做得相当漂亮。

“格兰芬多队来了！”李·乔丹大叫道，“波特、贝尔、约翰逊、斯平内特、韦斯莱兄弟和伍德。人们公认这是好几年来霍格沃茨最好的球队……”

乔丹的声音淹没在斯莱特林的一阵嘘声中。

“好吧，斯莱特林队也来了，由队长弗林特带领着。他已经在队形上做了些变化，似乎要以身材而不是技术取胜……”

斯莱特林们的嘘声更大了。魁地奇场地上身穿绿色的那群球员中，马尔福确实是最矮小的那个。他向斯内普教授看过来，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一个黑头发的队员突然开始朝这边挥手，他看起来忧心忡忡、强打精神。菲伊四下看了一圈，才意识到，艾德里安是在和她打招呼。

她努力挥手回去，一些斯莱特林的高年级姑娘再度发出嘘声。

“艾德里安把我害惨了。”菲伊吓得赶紧把手放下，嘀嘀咕咕和卢娜吐槽。“这下好了，莫名其妙就成别人假想敌了。”

“你不用挥手的。”卢娜好心地提醒，“你可以用魔杖戳戳帽子旁边……对，就这样。不过我不知道蛇怎么叫，就——”

菲伊的头顶传来震耳欲聋的一声“Win Slytherin——！！！”

她过了好久才从脑袋嗡嗡作响的状况回过神来。“卢娜！哎呦——”

这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

十四个球员同时升空，整个魁地奇球场像沸腾的火山口，四面八方都传来尖叫。李·乔丹不得不凑近了话筒，像个曼德拉草根茎一样大喊。

“现在鬼飞球来到格兰芬多这边！格兰芬多队的艾丽娅·斯平内特带球直冲斯莱特林的球门——看上去有希望——艾丽娅！啊，不妙——鬼飞球被沃林顿截走了，沃林顿速度很快——”

“哇，漂亮！乔治的游走球中了！沃林顿丢了鬼飞球，被——约翰逊拿到！约翰逊带球过人——快啊，安吉丽娜！普赛尝试拦截——没人能拦住她，完美的过弯！射门——进了！她得分了！十比零格兰芬多队领先！”

菲伊身边传来一声狮吼，她吓得又一个哆嗦。卢娜正一脸无辜地把魔杖放下来。看台上的斯莱特林们朝这里发出不满的咒骂，菲伊后排的几个人，甚至伸手开始推搡卢娜。

“嘿！”菲伊拍开那些人的手——其中还有克拉布和高尔。

“别动她！我们离开——我们走还不行吗？”

等两个人跑下看台，又匆匆爬上拉文克劳那边的看台，道了无数遍歉，终于勉强落座时，李·乔丹已经在报“二十比零，格兰芬多队领先”了。

“发生了什么？”菲伊急切地询问一个不认识的拉文克劳。

“斯莱特林无故打格兰芬多的追球手，被罚球了。哦，看在梅林的份上，别打扰我了，我要错过这个球了！”

斯莱特林的追球手蒙塔古追上正在传球的凯蒂，没有抓鬼飞球，反而去抓凯蒂的头。凯蒂在空中险险翻滚，虽然没从扫把上摔下去，鬼飞球却掉了。

霍琦夫人的哨子又响了，她上升到蒙塔古那里，开始对他大吼大叫。

一分钟后，凯蒂越过斯莱特林的守门员，比分来到三十比零。球场对面远远传来一个更尖细的声音，喊着“格兰芬多必胜！”

那是金妮的横幅。

“三十比零！受着吧，你们这些肮脏的、下流的……”

“乔丹，你要是不能公正地评论……！”

“我正是在公正评论的，教授！”

这绝对是菲伊见过最脏的一场球类运动。

斯莱特林不断因为犯规而被罚球，菲伊看着，有种反胃的羞耻感。她难以想象这是斯莱特林为决赛准备的战术——一场毫无下限、无耻下流的垃圾球赛。

让人稍感宽慰的是，艾德里安·普赛和卡修斯·沃林顿，两个斯莱特林的追球手，目前还没有犯规。他们两个默契传球，甚至还给斯莱特林得了十分。

“侧面证明其实我看人蛮准的。”菲伊挥舞着绿色的斯莱特林小旗子，得意地对卢娜说。

“斯莱特林也不是所有人都坏啦。艾德里安心眼多了点，但大是大非分得清楚就行。”

卢娜帮她戳了戳帽子，蛇头帽子喊：“Win Slytherin！”

“比分已经没有意义了。”卢娜凑到菲伊的耳边，“斯莱特林在用犯规拖时间。”

“两个队总积分差不多，基本就靠金闪子定胜负。哪怕斯莱特林队一直落后，只要分差在一百二十分之内时抓到金闪子，斯莱特林照样能赢学院杯——”

“我打赌，他们马上就要对哈利使坏了。”

卢娜猜的不错。

一旦哈利动起来，博尔和德瑞克就像两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冲过去拦截，拼命把游走球往哈利身上打——

哈利迅速爬升，两个斯莱特林击球手狠狠撞在了一起。

“哈哈！”李·乔丹大叫，“孩子们！你们对火箭弩一无所知！想打败它，你们要动得更早一些才行——约翰逊拿到球了，弗林特就在旁边……像个烦人的大苍蝇——戳他眼睛，安吉丽娜！”

“……开玩笑，教授，这是开玩笑……”

但斯莱特林的战术作用不大，在令人眼花缭乱的激烈比赛中，哈利还是看到了金闪子的位置。他像一颗子弹一样向前冲，俯下身子，伸出手臂——

只差一点，可火箭弩突然慢了下来，金色飞贼再次消失。

哈利困惑地朝后看，发现马尔福紧跟在身后，眼睛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他刚刚松开火箭弩的尾巴，正气喘吁吁地滑回自己的扫把。

“他不能这样！”卢娜站起来，和她头顶的狮子一起大喊，“这是犯规！”

“我从未见过这种卑鄙的战术！”

霍琦夫人已经怒不可遏地冲上天空。李·乔丹一边跳到麦格教授够不到他的地方，一边对着话筒大喊：

“你这个无耻的下贱东西！只会作弊的黄毛火鸡……”

然而麦格教授甚至没有费神去阻止他。她朝马尔福的方向挥动拳头，帽子掉了，愤怒的大叫混合在众人的嘘声中。不远处斯内普仍旧在前排坐得笔直，但笑容已经消失了。

“真丢脸啊。”菲伊哭笑不得。“我敢说，斯莱特林的形象就是被这样败坏的。”

“为什么你好像不太想让斯莱特林赢？”卢娜好奇地看她。

“准确地说，我不想让马尔福赢。”菲伊道。“当然，他肯定也赢不了。”

和个人恩怨无关。不努力付出的人，不配得到。

……

霍琦夫人还在训话，场上的德拉科无所事事地抬头扫视观众席。

他最近春风得意。

不仅是因为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一路闯到了决赛，更是因为他的两个“仇人”，哈利和菲伊，都在他面前吃了瘪。

巴克比克毫无疑问被判了死刑，他几乎能想象到执行那天的美妙场景——哦，嚎叫的愚蠢大块头，还有傻乎乎哭泣的波特……

当然，他不遗余力地把这一美妙愿景，讲给了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每一个人，包括壁炉边的那只“猪”。

他就知道，斯内普教授不会喜欢一个泥巴种养女的。他才是教授最喜欢、最欣赏的学生。那只“猪”好不容易终于能念咒语了，现在还天天上课睡觉。卡罗声称——这个布鲁斯也是个蠢货，白瞎了他是卡罗家族的——他声称，斯内普教授好几个月没跟菲伊说一句话。

就连他上次给菲伊的嘴巴用了“清理一新”，教授也权当看不见这个人。她肯定已经被教授放弃了。

他看到她了。居然坐到了一群拉文克劳中间，真是丢脸。

还戴了个帽子……哈哈哈哈，那是什么，一条被她的大头撑死的蛇吗？旁边还有个疯疯癫癫的拉文克劳……

这方面卡罗做得不错，咒语最后还是学会了嘛。

肯定是昨天头发粘在桌上取不下来，只能都剪了，今天不戴帽子不敢见人。

多愚蠢啊，他简直为跟她一个学院而感到羞愧。马尔福轻蔑地想。

等他们拿到了学院杯，她也没有一点功劳……脏兮兮的泥巴种。到时候他们要好好羞辱她，要让菲伊知道，和波特站在同一阵营、还让斯内普教授生气的代价……

一声哨响，比赛再次开始。

包括马尔福和守门员，斯莱特林的所有球员都开始有意无意向哈利包围。哈利的视线被遮挡，飞行路径也受到了干扰，偏偏这次，斯莱特林并没有违反什么规则。

安吉丽娜·约翰逊抱着鬼飞球，但其实并没有很多人拦着她——只有艾德里安在试图抢过鬼飞球。他们都盯着哈利，以免他抓到金闪子——

“哈利突然加速了！冲进人群，大胆的决定，啊哈——没有人敢跟火箭弩硬碰硬！他们散开了！”乔丹上蹿下跳，兴奋地大叫道。

“……不好！马尔福先发现了金闪子——哈利追过去了！”

躲过了游走球，躲过了冲过来的博尔……到了马尔福脚边……和马尔福平行了……

光轮2001的最高速度其实可以和火箭弩媲美，它只是加速起步稍微慢了一点点；只不过，德拉科从来都没有练习过这种不要命的速度……

德拉科想用胳膊撞开哈利，他的喉咙里升上一种绝望的酸涩。他想对哈利大喊，咒骂他是个蠢蛋，为了赢得比赛拼命到这种程度——一点都不如他明智……

可风呼呼地从颊边刮过，他根本张不开嘴。他也不敢放开扫把……这种速度，他的手不敢离开扫把哪怕一下……

哈利全身向前扑去，挥舞着双手挡开德拉科……

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奇迹般地保持了平衡。

他做得那样轻松，就好像，就好像……他在练习场上训练了无数遍那样。

德拉科麻木地想。

这不可能。

就算哈利训练了很多遍，他也不过是个在麻瓜世界长大的家伙。他几年前甚至还不知道飞天扫帚是什么东西！而他德拉科，从小就接受了教育……在哈利还在学走路的时候，已经学会了骑扫把！

哈利能做到，他就应该也能做到。

肯定不难……肯定没有那么难。他应该松开双手，像哈利那样，然后——

四面八方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哈利抓到了金色飞贼。

德拉科茫然地慢了下来。

他和其他队员一起，驱动扫把缓缓降落——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他的心里可耻地升起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用在高速行驶的扫把上放开手了。

不用做他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他的队员们抱着扫把——他爸爸买的光轮2001，但他们的神情却无比陌生。欢呼声响彻云霄，但没有一声属于他们。斯莱特林的看台，一片令人恐惧的寂静，前排正中间空着一个位置。

不知道什么时候，斯内普教授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