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了一个小时左右测完体能。

鉴定一共分为四个板块：体能、笔试、面试以及技能。其中前三项都是百分制，单项六十分及格，总分两百以上及格，技能是额外的加分项，不计入总分。

他们在体能测试区最后面的服务台等待体能成绩。打印机打印着成绩单，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明歧的神经也跟着一跳一跳。

西木娅试着推了他一把，发现他就像石化了一样，全身硬邦邦的，直接被她推着“平移”出去了两分米。

她看向地面，用自己的脚摩擦了一下，感觉地面貌似并没有那么滑。

“不需要紧张，他们不会为难你。”埃说。

石化的明歧继续一动不动。

“好了。”工作人员把成绩表抽出来，盖章之后交给他们。

明歧僵硬地伸手去拿。

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到了明歧背后，探出头跟着他一起看。

埃看着这只小精灵。是之前出现在明歧家里的那一只。

虽然他对人脸的记忆力很差，但小精灵这种生物的形象很独特，他一下子就能回忆起来。

小精灵望向埃，很夸张地伸出双手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埃点头，似乎依然只有他能够看见这只小精灵。

“六十二分。”明歧终于放松下来。及格了就好。

一共十七个项目，他的每一项成绩都很惊险，全部在六十到六十五分之间徘徊，平均下来，体能综合六十二分。

“我有九十六分哦！”西木娅展示自己的成绩。

“娅娅真厉害。”明歧点头，“我能及格很开心了。”

“一般都不会让你不及格的。”西木娅似乎很了解这里的评分标准，非常自信地解释说，“毕竟看在你已经十六岁的份上，他们不管怎样都会象征性地让你低分飘过，不然你的人生也太失败了，他们都会感到可惜的。”

“啊哈哈……”莫名又被精神暴击的明歧只能傻笑。

那小精灵有点不开心，飞到西木娅的头上，用力压下去，把没有穿鞋子的双脚踩在她头上。

西木娅晃了一下头。感觉似乎有什么小东西掉到头上了。

埃伸手握住小精灵，再收回手，平静地回应说：“是只小虫子，没事了。”

“放开我啦——”小精灵在埃的手里挣扎。

埃松开手放走小精灵，若无其事地对明歧说：“体能成绩有点低，面试的成绩一定要拉上去，这样总分才能上两百。”

“嗯。”明歧点头。

小精灵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和明歧一起点头：“嗯嗯。”

笔试、面试与技能测试在二楼。

明歧之前很想问埃一个问题，但是一时给忘了，在上楼梯的时候才想起来，赶紧小声问他：“你小时候鉴定的时候，体能多少分？你还记得吗？”

埃回忆了一下，很明确地回复：“九十三分。”

“果然厉害！”明歧惊叹。

“参考的是十二岁的体能标准，他们也象征性地给我拉高了分数。”埃解释。

十二岁以下的统计量很少，没有标准常模可以对照，他们只能按照十二岁的标准来参考。就算有七岁的常模，那个数据标准应该也在过家家的状态，完全不适合能力已经可以横扫中学生的埃。

“你那时候肯定还不到十二岁。”明歧笑道。他知道埃很小就去考了骑士证，不过倒也不清楚埃是几岁考的。

“天生就发展超前，主观努力并不多，所以也不用称赞我。”埃说。

“你别说得这么客气嘛。”

二楼的场地不像一楼那样公开透明，而是分成了九个大房间，每个测试区有三个房间，只有测试者才能单独进去。

这里的测试没有一楼那么快，每个房间的门口都坐着两三个在排队的人。

明歧随意地挑选了笔试的三号房，问西木娅：“笔试考什么？我先做个准备。”

西木娅回应：“考一些文化常识啦，会根据你的年龄从数据库里随机抽题的，只要你在班里不是成绩倒数三名肯定能及格的。”

“那没问题。”

他的文化课倒不是很糟糕，笔试可以把自己的总分拉上去。看来国家非常重视骑士的文化水平。

他与西木娅在排队，埃走向远处的窗边，去看窗外的风景。

管理局一般都建立在交通发达的大城市中心，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车水马龙的干净街道，芜里树整齐地一排排种植在街道两侧。如今天气已经比较冷了，芜里树的树叶开始发黄，正在酝酿着今后的脱落大潮。道路上零散地躺着几片刚飘落的树叶，要等到明天清晨才会被卫生清洁工扫走。

有点无聊的小精灵飞到埃的身边，轻巧地坐在他的肩头。

“想念明歧了吗？所以来找他了。”埃轻声问。

“嗯，我变强了呢。”

“他依然没有看见你。”甚至连周围那些灵力已经强大到一定境界的管理局人员都没有看见她。

“我是故意变回这样子的，其实我已经强很多啦。”小精灵抬起双手，“不过还不能长时间维持变强状态，这个原始的样子最轻松了。”

“你才离开没有多久，就很快地变强了吗？”

“是的，”小精灵回应，“这个世界一向都是乱来的，有的人天生就像你这样灵力满点，有的人天生就没有灵力。力量渺小的人，可能突然一下子得到了什么，从此飞快地进步，改变命运，而另外的一些人会永远平庸下来，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达到他们的极限。”

“是这样的。”埃回应。

“所以我突然变强也没有问题。”小精灵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嗯。”

“我已经活了几百年了哟。”小精灵晃着两条腿，突然很认真地对埃说，“从我诞生开始，我就不能被别的生物看见，甚至大部分的同族都看不到我。我像是透明的一样，无法与别人交流，似乎生来就是被世界抛弃的——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消失了也没有关系。”

埃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但觉得肯定还有下文，于是很配合地回应：“然后呢？”

“后来我见到了很多生物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不管自己有没有创造出什么价值，但它们从出生到死亡，就那样静悄悄地活着，没有任何的烦恼——于是我觉得，我之所以会有痛苦，就是因为我能够思考吧。如果我不能思考的话，一定也能像那些平凡又普通的生物一样，毫无意义又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吧。”

“嗯。”埃再回应。

“我就这样子毫无意义地活了几百年，努力不去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现在我觉得我变强了一点，应该能够做一点有用的事情了。”小精灵飞到埃的面前，继续说，“所以我想要和明歧在一起。”

“……”

这个转折来得猝不及防，埃一时没想到怎么回复比较好。

小精灵一提起明歧，马上就腼腆地耸起肩膀：“对不起……我还是不敢去直接向他坦白，请你……转告他好吗？我想要跟着他……希望他不要介意……”

埃很想要说点什么，但却无法组织出有意义的语言，于是继续沉默。不行，自己应该试着说点什么，把这种名为“想吐槽”的情绪表达出来。

他继续冷静地思考。

终于，他下决心地一点头，组织好语言，认真说：“我感觉你这个突然转折的话题和前面的话题没衔接好，转折很生硬，前面的话题似乎没有多大用处。”

他又沉默。感觉不太对劲，和明歧那种正常性吐槽的感觉很不一样。除了语言不够精炼以外，似乎在语气上也不行，没有充分地表达出自己想要吐槽的效果。

本来很害羞的小精灵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突然很惊讶地反驳：“我都已经在说正事了，你竟然还在慢吞吞地抱怨转折不够流畅吗？”

“……”埃终于抬眼看小精灵。

难道……小精灵也吐槽了吗？连小精灵都会吐槽吗？

他很理智地放弃了吐槽的尝试，若无其事地返回上一个话题，点头回应：“好的，我会告诉他的。”

“谢谢！”刚刚还在生气的小精灵忽然捂脸。

这个瞬间，埃似乎又感觉到自己很想说点什么，但他依然想不出来应该怎么说。

小精灵看到明歧已经开门走入了笔试的房间，很激动地飞过去，回头对埃说：“我去看一下哦。”

埃继续望着窗外。

笔试结束后，明歧暂时还不知道成绩，只能继续去面试的一号房间排队。站在房间外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在门外排队等候的人们沉默地互相看一眼。

几分钟后，那个惨叫的青年闷闷不乐地打开房门走出来，似乎被人踹过了肚子，白色外套上有一个很清爽的大脚印。他的后背拱起了一个奇怪的弧度，在众人的目送下有点狼狈地离开。

明歧的手脚有点发麻。

——难道面试不是大家一起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谈一谈人生理想吗？

排在他前面的两个人不断用眼神交流着，突然一起去了三号房间排队，因为一号房间里的人总是叫得最惨。

“啊？”明歧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号房间门被一个女人推开，那女人对明歧说道：“进来吧。”

变成队伍第一个人的明歧这才明白前面两个人为什么要跑，但此时他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点头走进去。

小精灵也跟着他飞进去。

一号房间是个几乎空无一物的大房间，只有对面靠墙的角落里坐着五个人。他们坐在一排桌子后面，桌子上摆着一整套茶具，他们每人面前都放着一杯正在冒热气的茶。

茶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明歧在嗅到这股清香的瞬间，全身细胞都舒张了一下。

同时也羡慕了一下这群年轻工作人员滋润的养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