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杨夫人这胃口还是极好的。”只见一将士模样的人走进,负手看去,竟是对纪晓芙的举动多了几分敬意:“杨夫人就不怕这饭菜里有毒?”
纪晓芙并未抬头,仍是拿着汤勺喝着那碗白粥:“如若要杀,你们又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地将我捉来。”满口的不屑,竟是与杨逍的口吻越来越像。
“杨夫人还真是有胆量啊。”张志雄挑眉讥讽道:“可惜跟了那样一个魔头,怕是此生都无安稳日子。”
纪晓芙抬首,冷眼看去:“安稳与否,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边的应天府内,杨逍早已是回肠九转,懊悔不已,如果没有自己的独断专行,晓芙与孩子怎会遭受如此劫数。杨逍愈想越觉心惊肉跳,再也无法稳坐,狠狠握拳,就要冲出门去,却在出门的瞬间,被立在门口处的夏怡和顾北陌拦了去。
“左使,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有保护好夫人与孩子,属下该死。”见杨逍开门,夏怡弯腰垂首,自责不已。顾北陌看着夏怡,叹息着偏过了头去。
“起来吧,不怪你,是我的疏忽。”杨逍眉头紧锁,神思已乱:“我这就潜进巨舰内去救他们回来。”
“杨左使,切不可冒然过去啊。”刚要疾步而去,却被赶过来的朱老四挡在了廊内,范遥紧随其后:“左使,陈友谅劫夫人过去,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才出此下策,难道您忘了他当年将宋青书骗了去,还故意挑唆明教与武当的事。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让我们退兵啊。”
杨逍哪里还听的进去,狠狠瞪了朱老四一眼,甩开他捉在袖间的手臂就要离去。
“大哥!”刚踏出半步,又被范遥拦了下来。
杨逍惊讶看去。
这一句“大哥”,叫的实属殷切恳挚。杨逍与范遥,皆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就担任了明教的光明左右使。杨逍傲骄自负,而范遥也并非十足的谦逊之辈,在汝阳王府隐姓埋名的数年,虽削去了他的戾气,但并未夺去他的傲气,他对明教,始终如一。他永远都记得黛绮丝走进光明顶大殿时,那秀美明艳的天人之貌引得在场多少人的惊叹,而杨逍那冷冰冰的注视,让他一度觉得,这个人,对女子是没有感觉的,对情爱一事,是不存温度的,他一直都无法理解,如此普通的峨眉女子,是怎样让杨逍这样一个人失了心志:“大哥,你要冷静。陈友谅那边人多势众,武器精良,你这样单枪匹马过去,任你武功再高,也不一定救的出纪晓芙的。”
“哼。”杨逍挑了挑唇,无奈苦笑:“他们母子二人是我杨逍的命,如今,我的命都快没了,你难道要我在这里坐以待毙?”
这一刻的杨逍,怕是已动了玉石俱焚之心。
“那就去正中他们的下怀。”朱老四语气笃定,面儿上却是波澜不惊:“杨左使,难道你忘了,你观察了天象……”
“我来也!”话音未落,忽见廊内腾起一道黄烟,身着青紫披风的韦一笑赫然立于人前,几人皆打了个激灵。
布袋和尚说不得亦气喘吁吁地朝着杨逍卧房这边奔来,口中谩骂不停:“仗着自己轻功了得,跑那么快,还真当自己是只蝙蝠。”
见状,杨逍无力地闭了闭眼,抱臂背过了身去。此时的他,内心里早已乱了方寸。
“我说杨逍,能不能别这么愁眉苦脸的?”韦一笑微微走近,碰了碰杨逍的手臂:“我蝠王在此向你保证,他陈友谅敢动纪晓芙一根寒毛,我吸干他的血。”
“你少来。”布袋和尚挥了挥衣袖:“你那寒毒早让无忌教主用九阳神功治好了,哪还用吸食人血,少在这里装英雄。”
“好了好了。”见杨逍神色凝重,朱老四深知,此刻的玩闹话,他是半句也听不进去的:“蝠王,让你探的事情,可是探到了?”
“确如你和杨逍所料。”韦一笑挑着眉,看向朱老四。
“当真?”朱老四面上浮起喜色。
杨逍定了定心神,回转了身去:“你朝那边探过了?”
韦一笑挑唇一笑:“对。我朝东北方向飞去,见那边的天空上乌云凝聚,天色灰暗至极,空气也是沉闷且混着土腥气,这东北风,应是在半日到一日内就到了。”
“到时,我们掷出霹雳炸药,火击巨舰,将他们的水军引上岸来,诱敌深入,再以先前定好的阵法攻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范遥补充着,而后意味深长般看向杨逍:“好兄弟,我一定会安排足够的人马,逐个甲板逐个房间的寻找,一定把晓芙和孩子平安救出。”说着,伸手握上了杨逍的肩头,那是他给予他的信心。
话音一毕,只见夏怡与顾北陌双双跪倒,面色黯然的夏怡垂眸道:“左使,此次是我地门办事不力,还望左使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一定上船去,救出夫人。”
“左使,要镇定啊。”顾北陌淡淡地说着,眉宇间却是丝丝缕缕急切的痕迹。
杨逍撑了撑身子,阖上眼睛,一言不发,指尖却逐渐颤抖。
这晚的夜空,黑沉沉一片,好似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都捕捉不到。
杨逍在屋内来回踱步,全然无心睡眠,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城墙外的江边,他只是急切的想知道,他的姑娘,是否还安好。
这夜,短暂又漫长。
终于,江边的微光慢慢将太平城照亮,厮杀声再次响起。
可是,城墙上没了扬旗鸣鼓,城角下也没了滚滚巨木,五行旗不见了踪影,义兵寡不敌众,太平城终是失陷了。
“汉王这招使的妙啊。”张志雄于江上感叹望去:“这个峨眉女子,于明教,还真是举足轻重。我们不如就此,杀进应天吧。”
陈友谅忽而抬手,摇了摇头:“莫急,再观探半日再定,万一是明教的调虎离山之计。”
张志雄点头应允:“那,那个女人和孩子,如何处置?”
陈友谅冷笑:“一个小奶娃,左右不了什么,扔江里去。至于那纪晓芙……”只见陈友谅斜眼看去:“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