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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野狐谈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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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堤使宋拓的话似乎被那不曾现身的河伯听见了一般,那日过后,九皋的雨一直未停,洹河河水一直在涨。

自从密谈结束,所有人手头的事都多了起来,话却少了许多,每日在船坞内匆匆交汇,点个头又各奔东西。

秦九叶对邱家兄弟的态度又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许是因为知晓了黑月旧事,又许是因为发现那两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知道更多,她不由得总是回想起当初的种种,对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件事有了些新的感触。

但事已至此,她也无暇去细想自己的处境,秘方一事已如天边掣电亮起,轰雷迟早会落下,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毕竟公子琰坚持了七年,逯四海坚持了一年,和沅舟坚持了数月,那……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秦九叶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检验一番从琼壶岛上带来的酒。她将酒液混入水缸中,又从附近码头寻了些被捞上岸、已经不太精神的鱼儿放入其中,结果不久后那些鱼儿便欢快游动起来。

她并不能肯定秘方在人以外的生灵身上也有类似的作用,但眼前的这缸鱼还是令她陷入忧愁,进而不禁开始回想那日昏暗洞窟中匆匆一瞥之下的每一张面孔。

能接受赐酒、饮下大庐酿之人多是一门之主,一朝发病绝非击杀或隔离这般简单便能解决,整个江湖必有一场大乱。距离赏剑大会已过去数日,她不知道那第一个感染者何时会发病,但她知道留给所有人的时间正在不断减少。然而此事关系重大,若运作不当反而会引起江湖动荡,思来索去还是由邱陵亲自传信回昆墟,请袁知一代为处理。但望着那只远去没入层云的信鸽,秦九叶心中却无半点落地的安稳感。

一个连赏剑大会都不曾露面、对江湖集会毫无兴趣的隐世宗门,当真会愿意插手这样一个烂摊子吗?

她强迫自己不要思索这些无能为力之事,尽量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秘方的研究中去。

为了所谓的“公平”起见,陆子参将那间用于研究秘方的内间一并交付给了她和滕狐,白天两人便免不了要共处一室,做的是同一件事,但思路与方法都不同,本可井水不犯河水,然而那滕狐显然并不做此想。

他平日里前呼后拥惯了,走到哪都有使唤不完的药僮小厮,眼下孤身闯入这船坞,处境变了、坏毛病却一点没改,竟想将秦九叶当药僮使唤,后者显然不能遂了他的意,两人又是一番较量,从一开始的抢地盘、抢药材、抢器具,慢慢发展为言语上的交锋。

毕竟动手耗神耗力,打嘴仗只需费点吐沫星子。

在此之前,秦九叶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一心二用,一边埋头试药炼药、一边说出那么多难听话来。

从前在果然居,金宝虽然也喜欢唠叨,但同这滕狐相比,危害性大可忽略不计。

滕狐的嘴不是嘴,是一种可以十二个时辰不分昼夜喷出“毒液”的暗器,她常有种想要拿针扎一下对方那张时刻紧绷的面皮的冲动,但又怕那张皮下流出来的都是毒,实在晦气。她甚至一度怀疑,对方这种“言语攻击”是一种策略,为的便是扰乱她的思维和进度,但她又想不明白这样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接连三日,两人时而东风压倒西风、时而西风压倒东风,勉强算是平手。

屋里未能分出的高下,便要挪到屋外继续较量。

午后最闷热的时候,两人并肩走进关着病患的暗室。

这几日只要得空,秦九叶都会来这里观察记录那几名染病者的状况,负责看护的船工已同她很熟,当下便拿出准备好的面巾递了过来。

尽管根据先前情况,秦九叶初步判断这种怪病应当是通过血液传染的,但为以防万一,她还是叮嘱所有近距离接触病患的人要戴好面巾、注意防护。那负责看管的船工受过高全和她的“培训”,眼下已不似最初那样慌乱,三两下便按照流程处理好一切。秦九叶看着心中总算有些宽慰,尽管得出结论还遥遥无期,但在对付秘方这件事上,他们也算是有了些进展。

“……听陆参将说,当初找到他们的时候情况很是紧急、不得不伤了他们,有两人在半日之内便不太行了,剩下三人都在这里了。”

看守的船工同初次光临的滕狐简单交代完情况,便将角落里的火把点燃。

火光亮起,暗室内一阵骚动,隐约有几个戴着锁链的影子开始躁动起来。

秦九叶小心望诊记录下每个人的情况,他们身上的衣衫依稀可见已经发暗的血迹,同那花船上变成怪物的舞剑少年不同,眼下这几人身上穿的衣裳都是九皋一带普通人家的衣衫,这使得秦九叶每次望见都会不由得去猜测他们的身份,是附近农户、还是做生意的人家?为何会被牵扯进这可怕阴谋中来?是被选中还仅仅只是因为运气不佳……

“看你的样子,倒不像是第一次接触这些东西。”

滕狐的声音蓦地响起,言语中的试探不难察觉,秦九叶警惕心油然而生,慢条斯理站起身来。

“我与督护一同查案,先前自然打过交道。滕狐先生口口声声要继承师名,莫不是先前连个病人都没见过吧?”

她故意回答得有些模棱两可,末了反问一句,后者果然不再开口,只沉默着摸出他那副手套戴好,径直越过她走到其中一名感染者面前,对那候在一旁的船工发号施令道。

“帮我按住他。”

两名船工见状不疑有他,只当他同那女子一样是要诊脉或是采集血液,便依言上前将人按住,谁知下一刻却见那滕狐从袖间抽出一把空心骨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那染病者的大腿。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吼叫声,被铁链拴住的人影疯狂挣扎起来,那两名船工险些控制不住,秦九叶一惊,连忙上前帮手,转头对那滕狐喝问道。

“你做什么?”

那滕狐已抽出那把形制诡异的骨刀,检查一番髓腔中的毒药,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听闻服下秘方的人,血肉可以重生,顽疾都能痊愈,百毒不能侵蚀。若不亲眼所见,怎能确定是真是假?”他说罢瞥一眼那铁链下挣扎的人形,冷酷下了结论,“愈合的速度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快,对毒物的抵抗力也没有想象中强。许是个体差异,亦或者和感染的时机不同……”

滕狐的声音不断传来,秦九叶却一时间说不出话。

某种程度上,她知晓对付眼下这种特殊情况,滕狐的态度或许才是对的,掺杂感情会令判断失去可靠,也会让医者做决策时束手束脚。

但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在成为一个医者前,她首先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看到同类被残忍对待,她还是会打心底里觉得难受。

特别是想到有朝一日,那少年可能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许是姑娘先前的药有了效果?毕竟人刚进来的时候可是疯得厉害,现下安分不少,才有几分人样。”

一旁的船工此时开口。他显然也不喜欢滕狐,有意向着秦九叶说话。

但秦九叶自己知晓,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无需再进一步探查也看得出,那些染病之人并无任何好转,只是变得虚弱了。

她是依照从前治疫的经验着手配药的。疫病来势汹汹,早些发现早些用药才有活路,但用药又不可太过生猛,否则就算疫疾退下,最后也要死于亏损交困。思来索去,她便试了这以柔克刚、以小化大的路子,只是不知是药效不够还是未能切中病灶要害,接连几副药下去似乎也并无效用。

那滕狐抱臂在旁,显然对那船工所言不屑一顾,末了从身上取出一只描金丹瓶来,示意那船工送给病患服下。

小小一只丹瓶釉质润厚,瓶口足圈上描的都是真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然而秦九叶却觉得,那瓶子里装的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十数种毒物炼化而成的毒。

不过片刻,那服了药的病患当即有了反应,双目大睁、鼻孔扩张,那张青白灰败的脸上竟有了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似乎要开口说话。

滕狐见状,嘴角不由得勾起。

“瞧见了吗?你那温吞方子乃是庸方,以毒攻毒才是上策。”

秦九叶没说话,只盯着那病患不敢松懈。

在一潭死水里搅动起泥沙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这潭死水本身已经危机重重。

果然,不多久她便觉察到什么,连忙将那喂药的船工拽到一旁,下一刻只见那服药之人突然抽搐着倒在地上,面部与四肢的血管都爆了出来,喉咙中一阵咯咯作响,整个人剧烈颤动了几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一旁的船工吓坏了,秦九叶也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方才最后一刻,她看懂了那病人嘴唇蠕动说出的话。

杀了我。

剧毒入喉、痛苦不堪,在短暂恢复了神智的一刻,他一心只想求死。

到底是何种折磨能令一个患病之人彻底失去求生意志?

她这厢还在愣怔中,便见那滕狐远远躲到一旁,一只手隔着面巾轻掩口鼻,露出的两只眼睛里只有些许失望。

“看来是炼制中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毒引不够精纯。这偏僻地方寻不来什么好东西,品质与份量都不甚合格,远不及我谷中备下的那些。”

此情此景,对方竟然一心只想着挽回自己的颜面,将失败归结于旁人。

秦九叶心下厌恶之情已经到了极致,当即冷声道。

“既然这般不满嫌弃,当初又何必巴巴地找上门来?滚回你的毒窝便是。”

“我找上门来,自然是因为能够试方子的人在你们手上。”滕狐像是全然听不懂她言语中的讥讽,一双小眼飞快转着,已经有了下一步的盘算,“你不是说,先前登琼壶岛的时候带了些掺了秘方的酒出来?”

秦九叶依旧冷着一张脸闭口不言,然而对方却不肯轻易罢休。

“虽说眼下并不能够确定那酒里确实掺了秘方,但试上一试总是无妨。那酒现在何处?你若不给,我便去问旁人。”

他说罢,抬脚便向外走去,秦九叶一个箭步将对方拦下,压低嗓音质问道。

“你究竟要做什么?若那酒当真有问题,喝了的人便会染病……”

“这难道不是你费劲心思、将那东西带回来的意义吗?对着一缸鱼要琢磨到什么时候?”滕狐那双眼白多、眼黑少的眼睛直勾勾地定在她脸上,配上那毫无起伏的声线,好似一条花蛇正在吐信,“方才情形你也瞧见了,若想早日将那秘方研究明白,势必需要更多人来试药。你们既然人头不够,便要想办法补上。自愿的寻不来,便去城中找些乞丐,请他们喝上一顿酒算是招待……”

“住口!”

女子愤怒的声音在四周回响,那滕狐被厉声喝断,面上终于浮现出那熟悉的不耐和恼意。

“我本以为你是来助我的,原来是来拖后腿的。”

先前言语交锋,两人之间最难听的话都已经说尽了,但和从前讨生活时受的气相比,倒也算不了什么,所以秦九叶却并没有真的为此伤神动怒。

但方才的一刻,她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怒火。

归根结底,滕狐之所以可以如此轻易说出这些话,是因为所谓“试药的乞丐”离他的生活很遥远。而她方才失去老唐,杜老狗又下落不明,对方口中的乞丐很可能是她的朋友。

人都是自私的。

滕狐因为自私而不能设身处地,而她也是因为这种“自私”才变得恼怒。

鸡同鸭讲、发泄无用,秦九叶强压怒火,声音也冷静了下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师父当年选择在琼壶岛闭关研究秘方,应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毕竟当时的琼壶岛还是与世隔绝的监牢,寻上些死囚炼药试药,只怕也无人会追究。”

她将矛头指向左鹚,那滕狐却也毫不避讳。

“是又如何?不过都是些罪大恶极之人,能够成为试药的材料便是他们赎罪的最好方式,难道不是吗?药理是要在实践中才能验证的,不知你这村姑到底师从何方神圣?莫不是自学成才,打算一辈子只靠几本破医书写方子吧?”

秦九叶沉声回道。

“我的师父只负责将我领进门,但陪我修行至今的师父却有千万人。每一个来果然居的病人都是我的师父,对病患不尊就是对师长不尊。”

“冠冕堂皇。”滕狐对她的回击下了定论,显然对她所说一个字都瞧不上,“村野乡医,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便觉得道,不知外面恶疾如虎狼,需得雷霆手段应对。这是你眼界不够宽广所致,倒也不是你的错。”

对方话语中并无太多恶毒字眼,似乎就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观点,但却比任何痛骂诅咒还要令人无法忍受。

秦九叶气极反笑。

“一个只知在江湖追名逐利之徒也敢这般狂妄。旁的我是不知,我只知道在我手下走过一遭的活人居多,可不像白鬼伞的名声只和死人挂钩。毒理与药理本就不同,人身是肉长的,就算当真有一种毒物可以对抗恶疾,可服药之人却未必能够承受得住这种药力激荡,就算解了这秘方困局,人只怕也是活不成了……”

“那又如何?世人只需知晓是我降服了这种怪病便够了。”滕狐的声音冷冷响起,声音中有种无法撼动的执拗,“寿数天定,医者只管医病,旁的管不了。”

“医者医人,人都不在了,医好了病又有什么意义?!”

喉咙间一股火气,秦九叶说完这一句,再不想同对方多费口舌。

她觉得他是野狐谈禅,他认定她是村姑论道。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只因都喜欢剑走偏锋、另辟蹊径,不知怎么地便阴差阳错踏上了同一条道,想要说服对方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滕狐显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眯眼靠近她、阴恻恻地开口道。

“我不管你打算如何收场,只是莫要挡我的路。我这人走路不喜欢绕弯子,若有人执意挡在我身前,我便只能踩过去了。”

若说先前只能算是斗嘴,眼下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同僚斗气是小,影响做事是大,秦九叶正思索要如何应对,便听李樵的声音蓦地在不远处响起。

“阿姊在忙什么?可要帮手?”

秦九叶转过头去,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身侧。

局面似乎有些不一样了,眼见那滕狐面色沉沉,秦九叶却瞬间清醒过来。

她不喜欢滕狐,但团结对方对抗秘方和丁渺是很重要的一步棋。何况眼下大家都聚在同一屋檐下,绝不是该结仇的时候。就算黑月四君子有些情谊,却和她这个局外人没什么关系,她不能成为搅局者。

想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以退为进地说道。

“大家各凭本事做事,井水不犯河水。多说无益。”

然而她欲暂且作罢,那滕狐却阴魂不散,竟将目光投向李樵。

“听闻狄墨放出了李苦泉那条疯狗,在石舫下追着你咬。不过……”滕狐声音一顿,一双小眼打量起那少年的身体来,“这才过去几日,你瞧着倒是体面。”

秦九叶的心猛地漏跳半拍。

对于一个有经验的医者来说,观面色、听声音便可基本判断一个人的身体情况,而对于一个前几天还被砍得半死的人来说,李樵的精气神未免恢复得太快。

而她也突然意识到:除了那关在暗室中的病人,这船坞中还有一个病人就站在那滕狐眼前。

不见人影这么久,非挑这么个时候现身。

秦九叶心下暗骂,面上努力没有显出分毫,步子却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挪、将李樵挡在身后。

“不过是些皮外伤,滕狐先生不是江湖出身吗?怎地还如此大惊小怪。”

这一回,滕狐没有说话。

但他那双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面前少年的身体。

半晌,他收回了目光,眼底的种种探究情绪也随之收敛,似乎打算作罢。

“算你们走运。狄墨带的是李苦泉这只瞎狗,若是换了旁人穷追不舍,就算你是青刀后人,也活不到现在了。”

他说罢,越过两人径直向外走去。

李樵就站在秦九叶右手边,那滕狐也是从右侧经过,与那少年擦肩而过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袖中滑出,金色的、亮亮的。

他的动作并不快,但十分隐蔽,这是善于下毒、精通暗器者的最高境界,相比于那些见血的拼杀,他们善于在无声无息中取人性命。

一股阴风从身后暗室中吹过,而那少年正站在下风口的位置。

滕狐嘴角勾起,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有什么就要悄无声息地钻出……

突然,斜里冷不丁伸出一只脚来,直向他下盘袭来。

秦九叶从来不知道,原来身体可以快过思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

那滕狐是用毒高手,手头功夫自然不错,可脚下功底却差些,虽察觉到她动作,但仍有些闪躲不及,她一脚跺下来,正中对方几根脚趾。

她穿的是双旧鞋,鞋底子补来补去、纳得能有墙皮厚,而那滕狐脚上是细丝履,为了夏日清凉,鞋面薄薄一层,如同糖人外的那层脆皮,当下被她“重创”,大叫一声弯下腰去。

秦九叶眼疾手快连忙将李樵推到一旁,自己凑上前去关切道。

“诶呀实在不好意思,这几日熬夜熬得狠了些,有些头晕眼花……”

滕狐恶狠狠挥开她的手,粗喘了几口气,一双黑手握紧成拳,半晌才恢复了先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盯着脚背上的鞋印子幽幽开口道。

“听闻和沅舟在被带走后没多久便暴毙而亡了,不知你先前备下的那些方子究竟是打算用在谁身上?”

秦九叶小人得志的脸僵了僵,随即迅速调整好了状态。

“你说你师父为追寻秘方真相、潜心钻研数年,不知是躬行实践还是纸上谈兵?”

滕狐顿住,半晌才露出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

“别急,你总会知道的。”

他说罢,狠狠甩了甩衣袖、扬长而去。

不愉快的对话就此终结,直到滕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秦九叶那只被冷汗浸透的手才缓缓松开。

此刻她可以肯定,滕狐定已怀疑到了李樵头上。

先前在悬鱼矶的时候,每当有受伤弟子被抬下场,滕狐便会借着医者身份上前查看。她当时便留意到对方似乎是在袖中藏了什么东西,但离得远实在没瞧见,方才却有些看清了,似乎是一只构造精巧的香囊。

是熏香?还是迷香?总不会是朱覆雪在落砂门船上用的那种香吧?

脑袋里警钟大作,秦九叶面上如临大敌,一把拉过身旁的少年、压低嗓音叮嘱道。

“你以后不许单独见他,平日里都避着些,就算不得已见了面也千万不要让他近你的身,平时吃东西喝水也要注意……”

“那阿姊便不要让他欺负你。”李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念叨,末了又沉沉补上一句,“就算我今日没见着,你也不能让他欺负你。”

那滕狐还不如邱陵和苏凛,不过仗着黑月后人的身份赖在这不走,怎值得她去忍、去受委屈?

少年的眼神很强烈,盯得秦九叶低下头去。

她想说,她忍这些不是因为滕狐是谁,也不是因为邱陵的嘱托,而是因为眼下那秘方就在他身体里,若连她都不上心,难道还要指望那拿人命不当回事的滕狐吗?

但这些话她一时半刻说不出口。

她想到这些天埋头奋战却无所收获的迷茫,想到那一副副药下去却不见起色的挫败,想到日子一天天过去、仿佛有人时刻在她耳边倒数……

这才是她的焦虑,这才是她不愿让他知晓的难处。

深吸一口气,秦九叶背过身去,埋头遮掩起面上神色,抬腿向前走去。

“他现在就是只落单的狐狸,在别人的地盘上总不敢明着撒野,但得防着他使阴招。你不知道,有些东西是没有解药的,若是中了招便只能自个熬着。譬如那藏婴香,虽然无毒,但却是很厉害的东西,越是年轻气盛越是不好熬……”

她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却见对方并未跟上来。

她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似乎带着水汽,衣衫也有些凌乱。

“话说你去了哪里?这几日天黑后便不见你人影了,不会是那些人又找上来了吧……”

她边说边走上前,下意识抬手摸上他的衣襟,却被他轻轻躲开。

“先前的解药快吃完了,阿姊可有配新的?”

他突然发问,秦九叶不由得顿住,缓了缓后还是说道。

“就快好了。”

李樵点点头,上前一步牵起了她的手。

他手心的温度有些烫人,但远不及这个动作令人发热。

眼见女子果然紧张四顾、再顾不上问东问西,少年浅浅笑了,将两人交握的手藏在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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