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策接了一个电话，恰巧当时就站在方雨欣身边。他电话里一直介绍着自己在上海这边的现状，方雨欣待听不听地也猜到是武天策在曲城的朋友。

武天策一直热情洋溢地聊着，很随意地迈着步子出了收银台。他问电话里的朋友工作忙不忙？累不累？如果想喝他的蜜雪冰菓茶，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坐骑上古神兽赶往南极取来千年寒冰，保鲜保质让对方喝到自己店里的招牌饮品。

武天策是真能侃，也真会演。只是聪慧的方雨欣还是猜出电话的另一端是齐旗。她们两个人之间是决裂分手了，可是毕竟齐旗和武天策之间兄弟的感情不会因为她受到任何影响。

方雨欣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自己现在的立场在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就只是挂了一个方余妹妹的名头。能看得出来，武天策是顾及了自己的情绪才装模作样地躲开了。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较真，也没有理由较真。别白白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好意。

优优俯身在收银台，突然放低了声音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雨欣姐，方余真是你的亲哥哥？”

方雨欣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犹豫之中竟也点了头： “呃，对。”

优优兴高采烈地踮着脚，后脑勺下部的蝎尾辫儿一节一节向上翘着，也跟着直撅的。看起来着实可爱。她说自己最近正在追方余主演的热播剧。她说剧情太虐了眼睛都哭肿了，说到这里还眨着小单眼皮让雨欣看——现在还没完全消去呢。

雨欣听到这里接过话来说笑一句，说她早上就发现优优的眼皮有点儿肿，还以为跟哪个男生怄气哭了一宿鼻子呢。

优优说方余现在在他心目中的偶像群里位居榜首，她好喜欢方余，好崇拜他啊！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方雨欣的话带着质疑和挑逗。

“是真的，没骗你。”优优举起一只手做保证，眼睛却瞟向另一边一直打电话的武天策。

方雨欣扫过一眼微微笑道：“你心里崇拜方余我自是相信，不过你眼里装的我保证不是我哥。呵呵。”

“雨欣姐，你说天策哥是不是有情况？他接个电话怎么聊那么长时间呢？一定会是女生对不对？”

方雨欣有种无奈的感觉又不好不回答，闷了半天只能以笑代之：“我怎么会知道呢？不如你直接去问你的天策哥？”

小雅在那边唤了一声，总算把优优给调走了。方雨欣终于舒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种悬空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齐旗来了电话条件反射，还是优优这个丫头太黏人了。

唐尧所在的新剧组正式开机了，诸葛延去了外地接了新片子，这次与唐尧搭档的也是圈内比较有名的造型导师麦尔。唐尧的性格向来都很谦虚，虽然有自己的创意和想法，也总会在第一时间与导师级别的搭档相互交流，而后操作。

武天策给唐尧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忙着给女主化妆搭配衣服。随手打了个忙字发了过去。

武天策看到信息回了几个字：【不忙时呼我，有事儿。】

演员们都准备上镜了，唐尧小得空闲。读到武天策的信息赶忙给回了电话。

“武老板，神马四？不是订好了餐厅晚上想请我吃饭吧？

“听说你现在备受太子恩宠，入太子宫不到一周的时间大脸蛋子都胖圆了。该减肥了！有事儿想跟你说。”

唐尧笑说自己太忙没时间，如果是请她吃饭还可以考虑一下桌上谈。

武天策侃人可从来不用刀，唐尧的话音未落，他便是直接接过。说想起店里发货时公司搞活动赠送了他一袋猪饲料。他的冷饮店也派不上用场，晚上直接给唐尧送过去。担心唐尧吃那饲料怪噎得慌，顺便自掏腰包搭上店里几瓶冰水。

唐尧还没听完就已经气得要翻白眼。

武天策突然就变得一本正经了：“唐小欠儿，说个正事儿，不闹了。”

唐尧也收敛了笑容：“听着呢。”

武天策说自己接到了齐旗的电话，也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唐尧顿了一下，猜到有可能是齐旗和曲妍闪婚的事，她来上海可是一字没敢透露。偷偷提了口气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 齐旗和曲妍要结婚了，告诉方余吗？”

唐尧想知道齐旗是什么想法？原来齐旗是因为自己拿不定主意，才给武天策打了电话，这件事确实让唐尧和武天策都很挠头。

无论是谁对谁错，齐旗先劈腿是不争的事实。亲不亲一家人，纵然方余明知道自己妹妹身上有不对的地方，也不会向着齐旗说话。

唐尧自己身在剧组工作，比谁都了解身为男女主上镜表演下镜对戏一刻千金的忙碌氛围。

齐旗当然也能想到，即便方余现在接到了自己的请帖也不会参加这场婚礼。除了工作上身不由己，也不排除个人一直没有暴发出的情绪。可若不告知方余，他们同学之间，兄弟之间的情义也就由此断线了。

武天策和唐尧研究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让齐旗自己开口最为妥当。

*

方雨欣下班第一时间跑上了楼，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装。下楼的时候她看见武天策正在摆弄手机，赶忙告知了一声：“武哥，谢谢，不用带我的。”

“你回去？”

方雨欣点头嗯了一声，说唐尧今天回来得早，回去看看。

武天策要送她回家被婉言谢绝，可方雨欣出屋后身边还是多了一个保镖。两个人静静地走着，雨欣一直低头看路也不说话，武天策这才发现她的情绪比较低落。

他故意扯开话题打破沉静：“怎么一直不说话？你不会是佳人有约嫌我多余了吧？”

方雨欣扭过脸来露出僵硬地一笑：“我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好像也只能约你吧。”

武天策看着她脸上不自然的笑意，心中泛着嘀咕。她不是觉得这里的工作朝九晚九太守时间了。她嫌累了？还是太无聊了？还是不想干了又不好意思开口？

一大堆的问号在脑袋里堆积满满，武天策试着开了口：“是不是觉得这工作很累？

方雨欣摇头。

武天策虽然不想方雨欣就这样离开，可又不想强人所难。

“那是不想做了，还没想好怎么对我开口是吗？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在帮我的忙。这工作确实有点儿磨叽，自己的业余时间的确很少。要不，”

“武哥，你别多想，我挺喜欢这份工作的，也挺喜欢住这里。上班就下楼，下班就上楼。有你这样的少老板供吃供喝又供住，我在上海恐怕也找不到比现在更合适的工作了。就算你现在公开解雇我，我都不会离开的，我准备赖上你了。”

“好啊。”方雨欣最后的话虽然是玩笑，却让武天策感到很踏实。

武天策知道方雨欣来上海是为了躲自己的过去和齐旗。所以应该也没有什么心情去逛街和购物。唐尧经常说她是购物狂，而武天策与她单独接触的这段时间里，发现她除了上班一直都是宅在屋子里。甚至没有收到一个外来的邮件。

于是武天策主动提出让方雨欣休息两天，让她出去散散心，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方雨欣摇头谢绝，她说自己什么也不缺，上班的时候还有工作服。她要把假期先攒着，等唐尧有时间一起出去溜达。

*

方雨欣洗完头发一边擦着一边包着毛巾进了屋子。唐尧正在换睡衣，转身看她一眼温馨提示：“以后别晚上洗头发了，容易得偏头痛的。”

方雨欣两手不停地擦发根：“我早晨起不来，时间不够用。我的头发这么长，这么厚，两个小时都干不透。”

“怎么不吹风啊？

”

“不行，那会伤到我的头发。”

唐尧知道方雨欣从小就最爱惜自己的长发，看着她长发及腰，又垂又直忍不住也投来羡慕。

唐尧说自己要敷面膜，便去了洗漱间没再出来。手机震动在床上嗡嗡了半天，方雨欣看到来显是武天策的名字，想到万一唐尧正在洗手间接电话也不是很方便，便也没理会。

方雨欣转身上了床，又听到唐尧的手机传来一连串信息声，她一时好奇武天策有什么急事便拿起了唐尧的电话。

打开对话框，方雨欣看到了几句简短的信息。

【你可千万别告诉雨欣。】

【你说咱们准备多少红包？】

【反正咱们两个谁也回不去，要不就多花点吧。弥补一下愧疚之意。】

方雨欣读到这里，一目了然。她没想过偷看，也没打算偷看，就只是因为唐尧和武天策都是她现在最亲近最熟悉的朋友，自己没见外。

回想起白天武天策突然接到了齐旗的电话，两个人又聊了那么久。加上眼前的这些短信内容，方雨欣断定齐旗和曲妍这是准备闪婚了。

唐尧进屋子时看到方雨欣正闷声不响地摆弄着手机一直低着头。她好奇地凑上前来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雨欣的手指一直不停在戳着手机屏幕，唐尧扫了一眼都是流行的剪发视频和图片。心里还很纳闷：“怎么突然看这些？”

“帮我剪一款新发型吧，短一点的。这个怎么样？”方雨欣指着手机上一款新流行的锁骨初恋发型，征求唐尧的意见，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也没有抬头。

唐尧并没有发现她有哪里不对，可有一点唐尧可以保证，这头长发从小跟她到大，丝柔锦簇，闪亮招注，对方雨欣来说简直就是她的命根子。突然间想要把它剪掉唐尧都替她心疼。

她没觉得方雨欣是认真的，只是搭句话： “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方雨欣将长长的发梢甩至背后：“梳够了，想换个新形象。”

“真的？”唐尧质疑的眼神看着她。

方雨欣的目光很坚定：“当然，就这款吧。”她指着手机上的一张照片肯定的口语。

方雨欣是很信任唐尧的，从唐尧入行造型设计以来，她的头发就没用别人设计。唐尧可是鼎鼎有名的诸葛延老师亲手带出来的。从美发，美颜，美妆，到服装整体搭配。精湛的手法不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基本达到诸葛延造诣的八成有余。

“我这次没带工具。”唐尧随口搪塞一句没打算出手。

“你上周照镜子剪法式刘海，我帮你扫的地，我没跟你开玩笑。”方雨欣直言揭穿先行进了洗漱间。

唐尧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真就取出了一套剪发工具。雨欣搬了把无靠背的座椅坐在那乖乖地等着。唐尧往她身上披围布的时候，她只低低的嗓音交代一句，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的一样。

“帮我剪得漂亮些。”

唐尧只当她是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发有些舍不得，并没有在意她心情已低落。连说带笑抄起了剪刀：“你是对自己底板没信心，还是怀疑我的设计能力？我的顾客可都是提前预约才能排上队的。放心吧，不会给你剪哭的。选好哪一款了吗？”

方雨欣指着屏幕让唐尧看那款锁骨初恋发型。唐尧故意逗她这款头型是不是剪得晚了些？方雨欣不觉得晚，是因为别人剪这款发型想初恋，她剪掉自己长发及腰的头发是为了告别初恋。

“想好了？”唐尧手中的剪刀在方雨欣的发根部位比画了一下故意吓着她。

“嗯。”雨欣轻柔地应了一声微微闭上了双眼。

唐尧还以为方雨欣怀疑自己吹嘘的能力，之前她也不是没给雨欣剪过。只不过区别就在于以往剪的都是一点点小发梢儿而已，总共也没超过五厘米。

唐尧说笑之中一只手挡在了方雨欣的眼前，让她一直闭着眼，等她鬼手剪的创意在最后一刻一剪惊人。

唐尧在给方雨欣剪发的过程中，雨欣一直低着头闭着眼，让唐尧甚至都以为她坐那睡着了。方雨欣的性格唐尧比谁都清楚，那可是相当的挑剔。尤其还是从小爱到大的长发，一下子变成了短发锁骨，改型过程中也算是精雕细琢。

方雨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形象，唐尧站在她身后照着镜子笑逐颜开地夸赞新发型给她带来了几分温柔和可爱。

她一边夸着自己的手艺好，一边夸赞着方雨欣新的造型完美又漂亮，手里还没停歇地收拾满地碎乱的头发。可再抬头时却发现方雨欣无声无息地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这事儿就尴尬了，刚才还吹嘘自己不能把人家剪哭呢，结果方雨欣真没给自己面子竟真的流下泪来。唐尧一时竟不知所措磕磕巴巴试着开了口：“雨欣，那个，我真没骗你，挺好看的。也，也许是你长头发一下子变短了，还，还不习惯。”

方雨欣几乎用哽咽的声音嗯了一声，语音满是哭韵：“我先适应一会儿，你帮我收拾吧。”

方雨欣转身回了卧室。

唐尧手中的笤帚来回戳着地板，头发却一根也没扫起来。她也后悔了，明明就知道雨欣的性格矫情又挑剔，干嘛还欠手给她动了这么大的工程？

弯下腰捡起地上被自己剪断的方雨欣的长发，她一边搓着发丝一边盯着自己的手看。本来只是说笑的一个词，现在在方雨欣面前竟真的成了鬼剪手。头发断了又不能接上，现在人哭了该怎么哄啊！

唐尧干脆把笤帚扔到一边不收拾了，她也郁闷了。心中懊悔，难怪方余总叫自己唐小欠儿，还真是！

在洗漱间闷了几分钟，唐尧还是决定回屋为自己一时欠手做个了结。

轻轻推开门，唐尧看见方雨欣大热的天将一个大单被子蒙到了自己的身上，连头都埋在了里面，看得唐尧也跟着喘不过气来。

隔着被子，唐尧轻轻摇了摇方雨欣的小腿：“别这样嘛，大不了你也把我的头发都剪掉就好了。你哥回来看到你这样子，我很难解释出口的。”

方雨欣听到这话掀开被子露出头来：“这发型我挺喜欢的，我哭也不是因为你。你先上客厅追你的剧去吧，我先睡了。

唐尧也不知道方雨欣的话是真是假，看出她现在不爱说话，便捡起手机开门去了客厅。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心想：方余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吧？也好，不然他问起雨欣，自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呢。

剧组关机，方余直接回了休息室。美术指导阿泰与他同寝，见方余这个时间还没有起身想离开的举动，开口问道：“今天不回去了吗？”

“有点儿累，就不折腾了。”方余简单洗了把脸拿起了牙刷。

“我记得原来剧组就是你的家，你最近天天往回跑，什么情况？”阿泰问得有些故意。

“我妹妹住我这，就想抽出时间多陪陪她，这边她还不熟。”

阿泰听了呵呵一笑，若不是他亲眼看见方余带着妹妹上了飞机，他定然是觉得眼前的答案可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借口和理由。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忍不住竖起拇指夸口一句： “你这个哥哥很像样！”

牙桶接了一半的水，方余衣兜里的手机来了消息。

唐尧问他：【殿下今晚回来吗？】

方余实话实说：【不了，有点儿累。】

【你回来呗，我惹祸了。】唐尧给方余发信息的时候，眼睛不时瞟着方雨欣卧室的门。

方余放下牙桶问唐尧：【你又把啥摔碎了？】

方余这么问也不是没道理，来到上海不到半个月。唐尧弄坏了方余屋里三四样东西。

——第一次进厨房，打碎了一个瓷品煲汤锅；洗碗时不小心弄坏了方余新买的高脚杯；总觉得在人家白吃白住有点过意不去，便干起了家政服务。擦茶台的时候，又打裂了连唐尧都非常喜欢的那个琉璃艺术插花瓶。

唐尧在这边寻思着不好意思说出口，方余在这边猜想着家里还有哪个物件儿可能在唐尧的手中魂飞魄散。

唐尧一咬牙一闭眼睛发出一条信息告诉方余：【雨欣被我弄哭了。】

本以为方余会问个为什么，结果读到方余发来的：【你们两个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解决，我要休息了。】

【殿下想吃夜宵吗？嘻嘻。】唐尧哄他。

他没回。

【新学了水果沙拉做给殿下尝尝？】

他没理她。

唐尧眼睛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没动静，简直是泄气又窝火。回过头来又扫了一眼那扇没动静的门自言自语叨咕一句：“太子不理人，公主生闷气。我可伺候不明白你们兄妹两个，明天就出去找房子。

唐尧气嘟嘟地撒手把电话撇到了沙发上，就听见嗖的一声响，她感觉不对捡起来又看了一眼。我的天，刚才没注意手指碰到了语音键，自己叨叨姑姑抱怨的那几句话一字没落都发了过去。

看着手机屏幕，唐尧两眼更是发傻，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来，为时晚矣！爱咋咋地，大不了一走了之，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想到这里唐尧还不委屈了呢，翻开手机另一页——开始追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