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流川递来信:瑶儿邀请我们明日去梨园听戏。
怎么不是请帖而是信件?
我看完信后不免疑惑,难道有何不可露面的原因?
盯着这封信思索良久,依旧茫然不解,本想着去找墨霜,可她不在府上,于是我去找白榆。
在府内转了一圈,终于在玉兰花树下找到她。此时她正捡落花放入瓷瓶。
我悄悄地绕到她身后,喊道:“白榆!”
“呀!”她手中的花被我吓到尽数落下,转身看到是我,咬牙切齿道:“清!泠!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捂着自己的耳朵,连连道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又捧起落花对它们道歉,“也是我错了。”然后放入瓷瓶,递给白榆,“你可要原谅我?”
“好吧。”白榆接过瓷瓶,笑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我盯着这些花,突然想起来我之前收集的梨花还没用呢。
“你捡这些花是为何?”我问她。
“这种花香很好闻,我想着捡些放在房中,悠悠然很是舒心。”
我立即道:“我可以帮你制香,当做赔礼!”
“你会制香?!”白榆甚是惊讶。
我摇头晃脑颇有些自豪:“那是当然。这可是小姐教我的。”
“什么香都会?”
“几乎。”
“那我想要这玉兰香。”白榆激动道。
“好。那现在就去制香。”我拉着她往回走。
一离开那树,我顿时想起来找白榆的目的,说道:“瑶儿信中说明日请我们去听戏。”
“怎么是信?”白榆反问。
“我也想不通,所以就想着来问问你。”
“我,墨霜,你?”
“嗯。她许是会另行通知小姐。”我答道。
“她很少有这么奇怪的举动,像是在隐瞒些什么?”
我抱着这瓷瓶,鼻间飘着缕缕清香,又想起那棵树,问道:“那棵树在我进府时就有了,它何时栽种的呢?”
她抿着唇想了好一阵:“小姐十几岁时就种了此树,说是象征友谊长存。”
那这样大的一棵树,岂非天长地久。
我想起不远处薛府里的元容,她如今在做什么呢?
她有没有想我?
她的香用完了吗?
虽是经常写信,总归是不如见面。
我慢慢走着,回到了屋子,坐在椅子上愣神。
为什么想念的人总是不能相见。
“为什么?”我问出声。
“什么为什么?”白榆走进屋后放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我,“你制香要用的器具我已经拿来了。”
我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没想通。”
我将瓷瓶里的花倒出来,边制香边问道:“你和墨霜从小便认识吗?”
“嗯,我们一起长大。很小的时候就陪在小姐身旁。”白榆弯腰低头看着我手里的动作,视线随着我的手不停地来回看,“如此复杂的步骤你都记得这样清楚,好厉害。”
“我学了很久的。”我将制好的香递去,“你闻闻看,是否合心意?”
“若不合还能再调?”她有些震惊道。又小心地接过香,轻轻嗅了嗅,“很是清香,竟与树上的花香如出一辙!”
“清泠你好厉害!”她围在我身边不断夸奖,听得我很是不好意思,面上微微一红,笑道:“你喜欢就好。”
我正要起身去拿收藏起来的梨花,白榆就问道:“那你除了喜欢梨花还喜欢什么?”
“我喜欢的花可就多了,芙蓉、蝴蝶兰、菊花、梅花、山茶花、桂花我都很喜欢,玉兰花我也喜欢。”我停下动作,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
越听白榆的眼睛睁得越大,吸气道:“这么多花——那你最喜欢的是何种花。”
“我最喜欢梨花。”我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花,继续制香。
她指向我腰间:“这坠着的香牌也是你自己做的?”
“不。”我因为这句话陷入回忆,又很快抽离,摘下香牌拿在手里,抬头看向白榆,“唯独这个不是我自己做的,这是小姐赠给我的,在我生辰当日。”
“赵大人很是宠你呢。”白榆笑道。
“什么呀,这些都是我闹着要来的。”我垂眸轻笑,又将香牌挂了回去。
“墨霜喜欢什么?”我问道。
“她喜欢天上的月亮。”白榆抬手指天。
月亮?
月亮是何味道。
我默默思索要如何制作此香,就听得白榆道:“我猜味道应该很淡,很冷。”
“那和墨霜的气质相反。”我有些吃惊,却也点头道,“我觉着月亮应该也是这样的味道。”
在马不停蹄地不断尝试后,终于做出了符合我二人心中预想的那个味道。
如此着急,也是希望能在墨霜回府之前做好。
香味慢慢散开,我不由得沉醉其中,原来月亮的味道是这样好闻。
“简直就像刚从月宫下凡!”白榆在屋里转来转去,试图让这个味道飘得更远更高,“实在沁人心脾。”
我站起身揉了揉肩,笑道:“我确实蛮厉害的。”
“是非常厉害!”白榆大声肯定。
香已备好,要赠送的人却不在府上。于是我又问道:“那墨霜去了哪里。”
“她被小姐匆匆叫去,说了两句后就出了府。还没来得及和我说要去哪。”白榆说起这来就有些激动,“当时我们还在比谁绣花绣得又快又好,没想到中途墨霜就被叫走,这赛事也就搁置了。”
她挺直脊背,抬起下巴傲娇道:“真是让墨霜逃过一劫。”
“是呢,谁能比我们白榆还厉害。”我郑重点头,表示深切认同。
又和她打闹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院中传来墨霜的声音。
我二人立刻跑了出去,拉着她的手正要开口分享,却看到墨霜眼眶微红,状态有些不对劲。
我们立刻止住,又同时问道:“怎么了?”
墨霜瞥了一眼,笑道:“为何这样紧张,我只是被风沙吹着了。”
我猛地呼出一口气,轻推她道:“那你还吓我们!”
“我们有惊喜要给你!”白榆拉着墨霜地手就往屋里跑去,激动道,“你肯定猜不到!”
“又是美食?”墨霜猜。
白榆摇头。
“插花?”
还是摇头。
“刺绣?”
依然摇头。
“哦?”连猜三个都没猜中,墨霜更为好奇,也加快步伐赶去。
可还未到,那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过来引路。
“这香?”墨霜突然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我俩顿时激动起来,迅速对视,立马开口:“是——”
“月亮!”
“月亮!”
我三人异口同声。
“你们也这样认为?!”墨霜扭头看着我二人。
“嗯嗯!”我们又扯着墨霜继续向前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们跑过院子,穿过长廊,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当时在草原上奔跑,一样的惬意,一样的惊喜。
我们跟随香气到了屋外,这时我突然有些紧张了,要是墨霜不喜欢又当如何。
她立刻伸手推门,那股冷香扑面而来,甚至似有形之物要将我们撞倒。
我诧异,怎么突然这么香了?
白榆也看了过来,眼里的笑毫不掩饰,低声道:“看来这月宫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难道这香失败了?我更加紧张,慢慢挪着步子走进屋里,不敢抬头看她。
听到墨霜拿起香盒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悄悄地抬眸看去,她打开盖子,用手扇了扇,香味也随着这个动作左摇右晃。
“真的一模一样,和我心中所想的完全一样。”墨霜再一次感叹道。
她立马转身看我,我视线没能及时收回,就撞到了一起。
于是我迅速抬头,四处张望,找了个话题开口道:“屋子很是干净。”又自顾自地点头赞同。
“清泠,你就不要再装了。”墨霜盯着我一系列的动作,摇头笑道,“我知道这肯定是你做的。”
“如此肯定?”我惊讶道,“竟没怀疑过白榆?”
墨霜的笑声随香气飘荡在屋中:“我还能不了解她?”
白榆此时也点头,向我眨眨眼道:“是啊,我断不会冒领功劳。”
墨霜放下香盒,走到我面前,兴奋道:“你是如何知道月亮是这样的味道?”
“猜的咯。”我立马端起架子,故作玄虚道,“昨晚在梦中我去到了月亮上,见到了月宫仙子,她领着我游览月宫,临别时送了代表月宫的香气给我。可我一睁眼,味道就消散了。这我如何能甘心?立刻根据梦中的月宫建筑,和那抹冷香制造出了这个独一无二的香。”
“哇——”白榆听得入迷,“原来是这样。”
我身型一歪,又立马站直,点头道:“是的。月宫仙子说要将这香赠给有缘人。她和我说了那人的名字。”说到这我就停住了,视线掠过两人,闭上眼冥思。
“是谁。”墨霜立马问道,“是谁呀。”
我睁开眼,不经意看向白榆,看她激动地点头,我也微不可察地回应。
“仙子亲口和我说,是季府里最知书达理,最善解人意,有着花容月貌,似仙女下凡的墨霜姑娘。”
“真好,和我想的一样!”白榆立刻跳起来叫道,“真的是墨霜!”
趁着墨霜还没反应过来,白榆又抓着她的手不停地晃,激动道:“仙子真是好眼力,只有我们墨霜这样美好的人才能得到仙子的亲自认证!”
墨霜也扬起唇,有些不知发生了何种状况般恍惚地笑:“荣幸,简直荣幸。”
我立刻问道:“这香可合你心意?”
墨霜很是肯定道:“当然。我非常喜欢。”
“成功了!”我直接喊道,双手拉着白榆的手不停地在屋里转圈,“成功了!”
白榆也很激动,握着我的手借力转圈,极其喜悦:“我就知道墨霜会喜欢!”
墨霜来回看着我们,好一会儿才道:“好啊你们,敢骗我!”跑过来就要抓我们,我们立刻冲出屋子,又沿原路返回。
我回头看着墨霜笑道:“可仙子的话我是一点没说错,她真的这么说。”
墨霜脚步一顿,我俩也停了下来。
她眼眸弯似月,温和的笑意在阳光下不断放大,柔和而美好。
“你们就会惯着我。”
我们踏着笑意走过去,腻歪道:“是相互的哦。”
又打闹了一会儿,我拿出那信给墨霜:“瑶儿邀请我们明日去梨园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