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定三十年四月，京城有一桩大婚事。
李家三小姐李昭慈和沈家独子沈清财。
这消息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我听到的第一瞬间就立刻否认了。
“你莫要说糊涂话。”我敲了一下墨霜的头，“瑶儿怎会和沈清财成婚呢。”
“是真的。”墨霜道，“这消息在京城传遍了。”
我看着墨霜认真的模样，不似作假，不由得提高声音道：“真的？！”
“嗯。沈大人给京城贵府都递了请帖。”
“她怎么会和沈清财成婚呢？！”我还是不敢相信。
“你怎么了？”墨霜看我反应这么大，疑惑道，“难道瑶儿心有所属，或是沈大人为人不行？”
我撇开视线，没回答她的问题，另道：“事已至此，他能如此珍重这场婚事，还算正常。”
“沈大人有问题？”墨霜绕到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问。
“只是觉得这二人没有交集，怎会成亲。”我回看她。
墨霜点点头：“起初我听到时也有些惊讶，但后来想到，感情的事又如何说得清。”
我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地点头，抬头看向四周张望。
“你想问小姐在府上吗？”墨霜顺着我的动作看去。
“嗯。”我点头，抬腿走向府门，“她何时回来呢？”
“她得了请帖就去了沈府。或许待会儿就会回来。”墨霜跟在我的身后，“你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听了这话，我立马站住，扭头道：“因为我觉得瑶儿不至于此。她值得更好的。”
“可感情的事谁又说得清呢。”墨霜又重复了这句话，“许是瑶儿与沈大人有渊源呢。”
“呵。”我嗤笑一声，“他能和谁有缘。”
我也不出府了，转身又往回走，想起这桩婚事，又问道：“何日成婚？”
“六日后。”
六日？
“怎么这样快？”我十分疑惑，“不需要准备相关事宜吗？”
小姐当年成婚，可是足足准备了一月。
“六日足够了。”墨霜答道，突然“哦”了一声，“若以赵大人当年那场婚礼作比，那就没人敢成亲了。那桩婚事是圣上赐婚，赵大人又出身名门望族，家世显赫，丞相府又是底蕴丰厚，加上赵大人政绩斐然，季将军战功赫赫，所以那场婚事格外隆重，格外盛大。”
“也是。”我又向书房走去，“我相信瑶儿，她肯定有自己要做的事。”
墨霜点头应答：“虽不知她做的事，但应是正事。”
走到书房，我盯着屋里熟悉的摆设，瞬间有些迷离。
墨霜推了推我：“莫要发呆，我们需提前备下喜礼，等小姐回来后再做选择。”
“好。”我做到桌前，提笔写下礼单。
写了大半，我问道：“木雕呢？”
“嗯。先行备下。”墨霜拿过纸看了一眼，又说了好些礼品，我都一一添了上去。
写完后，我递给墨霜再次查看，她点了点头，我这才放下笔。
我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墨霜又道：“小姐许是过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别紧张。”
我垂眸盯着那张纸，微微出神。
墨霜也没管我，坐在另一张桌子前提笔写字。
不多时，白榆来敲响书房门，我迅速起身跑去拉门。
“哎呀！”她吓了一跳，“怎得如此勇猛。”
“是不是小姐回来了？”墨霜跟着我出来。
“嗯。她让我来叫清泠。”
听闻此话，我立马就跑走了，白榆的声音在身后远远地响起：“在正堂！”
一来到正堂，看到大人正好坐下。
她还没抬眸，我就到了跟前，出声问道：“您刚从沈府回来？”
大人眼角微颤，不知是否是被吓到。
“嗯。他递了喜帖，总归要上府一趟。”
“为何？”我着急问道，“这是为何？”
“现今不能如此早的暴露。如若不去，恐会引起猜疑。”大人答道。
“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有些气急。
大人抬眸看我：“因为昭儿需要帮我。”
“您和她商量过吗？”我又问。
“嗯，她同意了。”
瞬间我有些哽住，气势就软了下来：“哦。”
我立刻站到一边，没再说话。
大人的笑声从身旁传来，我悄悄看去，那双眼睛正好盯着我。
大人唇角微微漾着一抹浅笑，揶揄道：“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很霸气吗？”
“我……”我才说了一个字，又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不说了。
“你认为我逼迫她？”大人问道。
我小幅度地点头，没回话。
“我何时逼过你们。”大人的声音很郑重，“你便这般不信我？”
“没有不信您！”我立刻道，“只是沈清财那样的人又如何配得上她。”
“我知道你的疑虑，但昭儿回来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需要她帮。”大人认真地和我解释，又拉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要做的事很重要，你也要相信她。”
“我并非不信，是担心。”我说出自己的忧心之事。
听完后，大人笑道：“我如何想不到，这些事也都安排好了。”
她和我说了之后大概要做的事，我也彻底放心，又嘟囔道：“刚刚是真的着急才那样的。”
“哈哈哈哈……”大人朗声笑道，“那又如何，我并不觉得是错事。为自己在乎的人挺身而出，很是正确。”
“那您不准怪我。”我得寸进尺。
“我怎会怪你呢？”大人弯唇一笑，眼底盈满笑意。
“另外，以后若是要找大夫就去找新月，不必另请外人。”
“好。”我点头，突然想起那礼单，“礼单已写好，可要拿来给您过目？”
“不必，我直接去书房拿。”大人起身就朝书房走去，路上又解答了我提出的一些问题。
走进书房，墨霜递来礼单，大人扫了一眼，开口道：“瓷器不必再给，多添些珠宝首饰。”
好像又轻飘地瞟了我一眼，我抬眸看过去，大人神情依旧如初：“木雕也不必。”
“好。”墨霜将大人说的一一记下，突然问道，“可要送酒？”
“嗯。”大人忽地笑道，“我正要说呢，你倒是先提起了。”
我开口问：“此礼何时送到沈府？”
大人想了想才道：“第三日。”
“让谁送呢？”我想起之前都是流川送，但二小姐逝世后，府上似乎就没再见过他。
“流川。”大人答道。
“他如今在府上吗？”我有些不大相信。
墨霜也问道：“对啊，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要不要换成其他人？”
“不必。”大人的视线看向门外，我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门外远远地站着一人。
那是流川吗？
我又想起墓前的那幕，虽然怪怪的，但现在这个看起来同样怪怪的。
怎么和我上次见到的不大一样？
墨霜倒是没看出异样，惊道：“他居然在府上？”
大人笑道：“前段时日派他出府办事了。备好礼后，你们让他送就好。”
“那个时候他会在府上吗？”白榆开口。
“嗯。”大人踏出房门，说了一句，“我还有事要办。”就离开了。
我看向刚刚流川站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人了。
我更加疑惑了，扭头问她二人：“你们可觉得流川有些不同？”
她二人对视一眼，答道：“没有。”
我又想起来，上次我是单独去煜山的，她们没看到。
“方才小姐和你说了什么？”墨霜问道。
“怎么这么问？”我扭头看向她，嘴唇紧抿。
墨霜笑道：“因为你的紧张和疑惑都消失了。”
我如实回答：“让我们相信瑶儿，还有以后若是请大夫便去找新月。”
“你看吧，我就说要信瑶儿。你非那样紧张。”
我看向墨霜，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信我们任何一人。
我诚恳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第三日，我们准备好礼品后，到院子去找流川。
果然他就站在树下等着。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在墓前他没遮着脸。
难怪当时看起来怪怪的。
一丝不对劲的念头一闪而过，我也没在意，对他道：“这是备好的所有礼品，劳你送去沈府。”
他依旧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剩下的日子过得很快，沈清财要成婚的消息也渲染得越来越夸张，好似全城若是有谁不知道这喜事，就要被拉入牢中严刑拷打，直至承认是真心祝福这对新人。
这么大规模、短时间内的消息传递，他可谓是党羽众多。
而且我感觉他有意无意地向季府炫耀。
不过，他能很重视瑶儿，仅在这件事上，他倒是个好人。
我又转念一想，瑶儿这样大的身份，成婚若是潦草，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李家的面子又该往哪搁。若真是那样才真是狼心狗肺。
她与谁成婚都会这般隆重，这和沈清财有什么关系？
我暗自点头，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险些被沈清财骗了。
第六日，京城浸在迎亲的喜悦中。
我们随着大人去沈府参加宴席，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沈清财。
穿着红色喜服，倒是喜庆。
我抬眸看向瑶儿，喜服衬得她更加美丽动人。
视线转动打量了一下沈府，整个庭院很大，也很有格调，且处处透着富贵。
“……”这般表里不一。
院中种了一棵很大的银杏树，此时新叶刚出，如碧玉小扇，摇曳多姿。
不禁让我想起那句诗——
碧玉裁新扇,青铜缀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