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把纪相芷找回来后，京栒霜找他单独谈话。

她和宋福问了几个关于乔尔森的问题后进入正题，“纪相芷才十七岁，还可以好好教育，我不会和她计较。康景有事我就不找他说这些了，你转达一下就好。”

“乔尔森融入了这边的生活也是托你和康景的福，我很感谢，也拜托之后你们照顾他，拿到线上学历再找一份工作什么的，他很需要长辈陪伴和指导。”

宋福连连点头，“放心吧京小姐，我们拿他当弟弟一样对待的。相芷的事情真真给您赔不是，她平时真不这样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回去我好好说说她，绝对没有下次了。”

那边纪相芷又闹起来要走，京栒霜让宋福去处理。

好一会儿宋福进来说他先送纪相芷回去，让京栒霜在这边等一下，中午一起吃饭。

京栒霜没答应也没拒绝。

纪相芷在那边踹门，死活要带乔尔森一起回去，宋福急得头发都抓掉一把。

京栒霜起身出来，斜靠在门边看纪相芷张牙舞爪。

她看了乔尔森一眼，说：“乔尔森你陪她回去吧，我去医院看看妮可。”

纪相芷见了她还要再喊，被宋福眼疾手快捂住了嘴，“京小姐要不就再等一下，我回来送您过去。”

“不必，我有朋友在龙城。”京栒霜再次用眼神示意乔尔森走。

乔尔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要哭不哭的纪相芷，跟着宋福一起出去了。

京栒霜看他们几个走远，回屋拿了盒宋福打包好的雾山红放包里，然后点开导航去了妮可住的医院。

明骞给她发讯息，问她中午在哪里吃饭。

京栒霜说她现在还有点事情，不过中午他要是不在家吃的话可以和她一起吃。

明骞看见这条讯息后直接打了语音通讯过来。

“怎么了，乔尔森不和你一起吃饭？”

“嗯，他那边有点事情。你下午有什么打算？”

“我……”明骞压低了声音，“我这家回跟没回一样，等下我还是和你一起吃饭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下午带你逛一下龙城，之后我们就坐空轨回去。”

“可以，你选好餐厅发地址给我，我办完事就过去找你。”

“嗯，我等你。”

京栒霜很快到了龙城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

妮可的主治医师是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女医生，叫谈烛，是沈昀安介绍的。

京栒霜和她聊了一会儿，谈烛说妮可一年内醒来的几率是53％，两年内醒来的几率是89％，京栒霜表示了对她的信任，又看了看妮可的治疗记录。

妮可被照顾得很好，完全像是睡着的洋娃娃一般。

AT03认得京栒霜，给她展示了它写的住院记录。

从记录来看，乔尔森的名字出现得很频繁，而谈烛十分负责，每天都有巡床。

沈昀安的名字也出现了，不过只有一次。

京栒霜看到乔尔森在沈昀安的名字出现前查阅过记录，某种莫名的原因驱动她拷贝了AT03里沈昀安出现这天的日志，然后她单独删掉了AT03记录中沈昀安的名字。

临近中午时，明骞发了地址过来，乔尔森也在差不多时间发讯息问她现在在哪里。

京栒霜猜想纪相芷还会再拉着乔尔森不让他来见她，而她也不想陪小朋友玩什么二选一的幼稚游戏，只回复乔尔森让他安心待在这边，她要回鹿城了。

她和明骞说马上过去，让他先点菜。

收到京栒霜讯息的乔尔森盯着屏幕一动不动，纪相芷还在一边和康景哭诉京栒霜拿枪抵住她额头威胁的场景，还让乔尔森帮腔。

宋福也收到京栒霜要走的讯息，锤了自己心口好几下。

本来人家好好的过来看望花钱出力卖人情寄养在这的乔尔森，结果搞得人家一起吃顿饭的心情都没了，实在是失礼。

更别说他走进房间就听见纪相芷还在和康景添油加醋地告状，心口更是闷得不行。

他还没开口，乔尔森见到他就突然扑了上来，喊着：“鹿城，让我回鹿城！”

宋福大惊，忙把他按住了，拉到走廊去说话。

“怎么突然说要回鹿城？”宋福问乔尔森。

乔尔森红着眼，“姐姐和你说什么了？”

“京小姐说她要回去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啊。”宋福怕他跑掉，扯住了他的胳膊。

“就这些？”

“不然呢，乔。”宋福安抚他，“京小姐是个脾气好的，没有迁怒谁，你就放心吧，她真没有生气，就说让我们好好待你，拿你当亲近的小辈。”

他又叹口气说：“你也别说要回鹿城了，京小姐花了很多心思才把你弄过来，你以为她只是给你买张空轨票让你到龙城这么简单吗，你既然来了也步入了正轨，就先好好待在这边，有了成绩独立好了再去鹿城嘛。”

乔尔森咬着唇，声音发颤：“我知道了。”

一切都很正常，自己做什么她都会原谅……她到底是因为他所以原谅，还是根本不在意呢？

为什么她只是回去鹿城，他却觉得她要抛弃他一样？

宋福拍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你还小，大人们真的很忙的，我觉得京小姐真的对你很上心，她也是觉得给不了你更多更好的才费心把你弄到这里来，那句话怎么说的，爱是常常觉得亏欠。”

“亲姐都未必做得到她那样……”

是的，她真的对自己已经很好了。

宋福让乔尔森冷静一下，再和京栒霜好好沟通，想要回鹿城看她也可以谈一下，比如一个月还是多久定时回去一次。

纪相芷过来站在乔尔森身边，乖巧地和宋福打招呼，“宋叔，康叔喊你过去。”

“嗯嗯，那我先过去了，你好好想想。”宋福说。

纪相芷看宋福进了房间，乔尔森还在发呆，她双手抓着乔尔森的胳膊，软和了语气：“怎么不开心了呀，乔，你不要回鹿城好不好，在龙城不好吗？在这里有我和叔叔们陪着你，你回去龙城，京栒霜根本不会管你的。”

“你看她今天在乎你吗，几个月才来看你一次，待了半天不到就走了，根本不在乎你好吧，你还念着她做什么。你看看你，心情完全被她牵着走，她根本就是玩你呢，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

乔尔森抿着唇看纪相芷，说：“够了，她是我姐姐，你放尊重一点。”

纪相芷气笑了：“你有病吧，早上你一声不吭，现在教训起我来了是吗，别仗着我喜欢你你就在这发病。你也知道她是你姐姐，比你大好几岁，你那点小心思她难道会不知道吗，她就是吊着你玩你呢，醒醒吧你。”

乔尔森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左耳上的耳饰，突然笑了：“相芷，你说得对，她不在乎我。”

纪相芷心中闪过一丝怪异，但她很快高兴起来，摇着他的手臂撒娇：“看清就好啦，刚才康叔给我补偿了零花钱，下午我带你出去消费，咱俩都别计较了，开心最大。”

明骞带京栒霜去了龙城很出名的一家大酒楼吃饭，他说这边的中餐比鹿城那边到底是正宗一些，复原了很多宫廷菜品。

饭后明骞报了几处算是龙城的景点，京栒霜兴趣不大，她说：“你是在龙城长大的，倒是可以带我去看看你曾经读过的学校。”

明骞“啊”了一声，嘴角是压不下的喜悦。

“可以……走吧。”

下午的雪依旧没停，他撑着伞，伞面稍稍往京栒霜那边倾斜了一些。

“我从小到大基本都在家附近读书，幼儿园和小学在一条街上，初中和高中在相邻的两条街上……”

明骞和京栒霜走到幼儿园外。

今天周末，幼儿园没有开放。

幼儿园里面有小滑梯和秋千一类的游乐设施，都积了一层雪。

明骞指着教室外有些褪色的壁画，笑着说：“我在这上学的时候就是这副画了，十几年了还没变。我还记得我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放学我抱着那根柱子不撒手，我妈说要把我丢这过夜，我都想好了早上要第一个起床吃十个水晶饺子。”

“噗，十个……你小时候还挺能吃，难怪长这么高。”京栒霜看着他，“真想不出你小小一个的样子。”

“想不出没关系，”明骞哈气，吐出一口白雾，“等我回去找找我小时候的相片给你看。栒霜是在鹿城哪里上幼儿园的啊？”

“我？我没上幼儿园，我在福利院有保姆机器人照顾，和大家一起学习。不过我那家福利院在我中学的时候拆掉了。”

“这样……”

两人走没多远就来到了明骞上过的小学外面。

明骞指着学校里面的一棵树说：“那棵树我小时候觉得可大了，跟能长到天上一样，还有这操场，课间十分钟我就能跑十分钟，现在人长大了，觉得这里真小。我曾经……”

明骞咳了两声，“我在那个楼梯间，二楼，从那上面打着伞跳下来，把门牙摔了，还好那时候就要换牙了……但是我牙掉了出了一嘴血，把我班长吓哭了，以为我要死了，说把他最喜欢的月饼盒给我装骨灰。”

“真虎啊你。”京栒霜说，“嘴巴张开我看看你的大门牙长得怎么样了。”

明骞听话地张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京栒霜说：“不错，很整齐。”

“嘿嘿。”明骞笑了两声，“毕竟牙齿是人的门面！”

路边有小孩在扔雪球打雪仗，吵吵闹闹的。

明骞领着京栒霜往初中的那条街走，“读书时候真好，下大雪就放假，上班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上。”

“读书的时候你总会想着不读书了才好吧？”

“那也是，读书的时候很愁考试，我成绩不上不下的，但还好我爸妈不在乎。他们什么都不在乎。”

明骞垂着眼，踢路上凸起的雪玩，还是没忍住说：“我回来他们也不是很在意，我存不存在好像都一样……很淡漠，我都有时候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为什么我不像他们那样对情感需求低呢？”

京栒霜侧头过来看他，嘴角勾着，“虽然你父母对你淡淡的，但还是有把你好好养大哦，你也好好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明骞警官。”

“嗯，”明骞顿了顿，然后停下脚步，眼尾红红的，语气带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撒娇，“这个时候身边的人不是该给我一个安慰性的拥抱吗？”

京栒霜失笑，如他所愿张开了双臂轻轻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这样可以吗？”

明骞小心地用没撑伞的那只手拥住她，弯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令人心安的松柏香。

只是十几秒后他就被人用力扯开，结束了这个拥抱。

乔尔森红着眼睛瞪着他几秒后转身抓着京栒霜的手腕质问她：“姐姐，你就是为了他所以连顿饭都不陪我吃，还骗我说你已经回鹿城了的？”

“哦嚯，乔，难怪她那么急着走，原来是要和别人约会呀。”纪相芷也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拱火。

明骞把京栒霜的手从乔尔森手里解救出来，把她护在了身后，看了看乔尔森，又看了看纪相芷，嗤笑一声，“栒霜今天来的时候可没有和我约好一起吃饭，恐怕是被你气走才来找我的吧？”

“乔尔森。”京栒霜语气有些冷。

“姐姐……”乔尔森因为跑过来加上情绪激动，还在大口喘气，他又看到了明骞右耳上的耳挂，指着他说：“明骞，我和姐姐怎么样你管不着。你耳朵上挂着的是什么！”

明骞笑意更甚：“什么？哦，当然是栒霜送我的耳饰了，她不是也送了你一只吗？”

纪相芷开口：“乔，看来京栒霜只是随便送你那个的，你还当个宝贝似乎的供着呢，好笑。”

乔尔森扯下左耳的龙形耳饰，一把塞到纪相芷手里，“送你了，我不要了。”

纪相芷很是惊喜，捏着那个耳饰得意地在京栒霜眼前晃。

京栒霜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了失望和一点愤怒，但她还是尽量平静地说：“乔尔森，我说过那个很重要，也说过不会干涉你如何处置它。我要回鹿城了，你和纪相芷也早点回去。”

她转身就往街口走，一辆出租车很合时宜地停在了她前面。

明骞大步追上了京栒霜，车辆很快载着两人驶离。

乔尔森站在雪中，身体颤抖着，他死死握着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还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