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阵哗然,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颠覆了百姓的认知,没想到短短一天,能听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信息。
婴宁:“大人,这五人身为秀才、举人,却毫无廉耻之心,做出这等欺辱女子的事,根据律法,他们应被除去功名才是!”
县令微微眯起眼睛:“秦琴,你可知你的侍女杀了他们,就这一条,本官不把你们主仆二人下狱就已经是开恩了。”
他话音刚落,天空无端“轰隆”一声,响起震耳的雷声。
青天白日下,狂风四起,在这一片上积起大片大片的乌云。
风雨欲来。
县令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自己怕是触怒了仙人。
百姓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下来,大喊:“仙人息怒,仙人息怒……”
连带着所有人哗啦啦跪了一片。
县令头皮一紧,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仙人发怒降下灾祸的例子,赶紧滑跪,“仙人息怒,是小官疏忽大意了,不该口出恶言。”
【她的侍女虽然是为主报仇,但确实是做事欠缺考虑了,吾已经把这精怪的修为散去,打回原形以示惩戒。】
【但这五人确实有错在先……】
仙人只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就不再有下文。
县令的小眼睛转来转去,心中一下子就有了衡量。
这些书生确实有功名在身,可人已经死了,死了的秀才举人也没什么值得忌惮的。
相比起他们,秦琴这个得到仙人眷顾的人更值得重视,何必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说不准,届时秦琴成为仙人弟子的时候,能念在他帮过她的份上,让他来世投个好胎,投身至王公贵族之家里,再也不必像现在这般为了功名前途汲汲营营。
县令打定了主意,正要开口,却被抢先一步。
“县令大人,这五个狗东西敢欺辱神女,死了也是为民除害。天知道他们以前还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呢。”人群中一个大汉接连再三见到仙人出现,还都是为了婴宁出头,自然明白了仙人对婴宁的态度不一般。
纷纷急着要给婴宁留个好印象。
“是啊是啊……”
“那些赏田和免去的赋税也要上交才对……”
县令咬牙,这些刁民,这个时候就知道巴结人家了。
别忘了,你们说有什么用,得本官开口才行。
“咳咳。”县令清咳几声,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不行啊大人!”尖锐的嚎叫再次打断了县令刚要说出口的话。
县令:“……”
还有完没完,我想说句话就这么难吗?!
他无语皱眉,稳住抽搐的表情,语气略带不善,“什么人啊?”
外面匆匆跑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都面带焦急,看到婴宁还愤恨地剐她一眼。
高大的衙役堵在他们面前,不让这群人进去。
一个明显最有话语权的老者站了出来,他声调带着悲痛,“大人,我是冯家宗祠的族老,冯文厉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算是他做出了这种事,一定也是鬼迷心窍啊!”
县令想了想,让冯族老进来了。
冯族老长跪在地不肯起来,“大人,冯文厉他们固然有错,可是也把命还给秦姑娘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布满褶皱的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眼底的幽光。
冯文厉是百里挑一的举人老爷,他举人的身份带给冯氏这一脉的好处不可估量,就算是人死了,也还有余荫庇护,断断不能让他就这么被除去功名了。
否则那百亩良田就要白白从他手里溜走了。
婴宁探究地望着他佝偻的背影,“如果说我就要追究到底呢?”
冯族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没想到婴宁如此不留情面。
罢了,谁叫这丫头有仙人护着呢。
他听到消息后连忙赶来,在路上也探听到不少信息,自然明白婴宁敢如此发话的依仗在哪里。
“大人……”冯族老眼神哀求,可县令看都没看他一眼。
“此事确实是他们亵渎神女在先,就这么办吧,以息神明怒火。”县令直接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闹剧。
“来人,即刻把冯文厉、李之杰……五人的功名除去,名下赏赐的良田全部收回。”
冯族老一脸难色,原本想着冯文厉死了也好,那些田地金银,他已经以宗祠的名义都攥在手里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婴宁,一切就这么化为乌有。
他宛如秃鹫般的眼神从婴宁身上掠过,哼笑一声。
什么神女,不过是个被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玩过的烂东西。
这样的玩意也能被仙人眷顾?怕也是什么邪神吧。
冯族老不屑一顾地想。
其实有这样想法的人还有很多,只是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而已。
婴宁若有所察,“冯族老,你是不是很生气?”
他苍老的脸皮僵硬一瞬,“秦姑娘——”
婴宁不管他,自顾自说自己的,“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干净的人?被这么多人糟蹋了还不趁早投河自尽,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些东西?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配活着?”
她一串接连一串的反问把冯族老逼得喘不过气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他的内心真实想法。
可是冯族老不能就这么承认,他讪笑道:“秦姑娘说笑了。”
婴宁定定地望着他,“不是就好。”
冯族老却觉得瘆人得很,周身发凉。
县令重新坐回高堂,“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哎……
县令内心却没有表面那么游刃有余,罢免五个有功名的秀才举人,说是容易,可哪有那么简单,最后累死累活的还是他自己。
一想到要如何与上面交代,县令就一阵头疼。
下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擦”声,随着而来的还有冯族老几乎要痛失声的惨叫,“我的,腿……”
“嘶——”见者无不面露怜悯。
冯族老年纪本来就大了,骨头坚硬程度大不如年轻人,刚刚出门时,不知怎的,脚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向前扑去,摔了个头破血流。
还有半边的手臂和腿,应该都折了,扭曲在一旁,骨节畸形地支着皮肉,突出骇人的弧度。
“看来是对神女不敬,受到惩罚了。”
“啧啧啧……”
还有些人看到冯族老这般下场时,眼神飘忽,庆幸自己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婴宁眼中微含笑意,抬手轻轻摸了摸小荣,不用猜都知道是小荣在作怪。
【不可以这样子了。】
【对不起,小姐,我会听话的。】小荣装乖的声音传来。
婴宁无奈摇头,也拿小荣没办法。
-
县令书房。
“秦姑娘,仙人真的不需要为她立身建庙吗?”县令殷勤地看着婴宁。
婴宁哭笑不得,没想到和卫河墨扯出的这个幌子居然钓得县令心心念念都是仙人,“县令大人,仙人已经拒绝了,她只想安静修行,不希望旁人打扰。”
县令:“这……好吧,仙人如果改变主意了,一定要随时和我说。”
婴宁:“是,大人。”
县令把收回的铺面契纸交到婴宁手上,“秦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呢?是要把这些都当初出去,还是找人打理?如果需要人,本官这里倒是有几个人选推荐。”
“多谢大人好意,只是婴宁想试着自己经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县令有些怀疑她能不能做好,只是也不方便表露出来,“好,秦姑娘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实话,在县令心中,婴宁傻了一辈子,就算再活过来,神志清醒了,这管理铺面做生意的本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看来,人还是得摔个跟头才会醒悟。
他摇摇头,不打算再管了,正好,婴宁要是亏损了,他还可以压低价把这些铺面全买下来。
这可都是好地段啊!
而婴宁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傻,她敢说出自己当家的话,就有自己的打算。
先前的她就好像一切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纱布,看得见听得见,可是大脑始终被隔绝着。
如今婴宁的魂魄全数归位,先前秦父无聊时会对着婴宁说些经商的道理诀窍,现在婴宁恢复正常,自然也想起来那些话了。
她想试着,用秦父留给她的知识,自己把秦父的心血照料好。
县令跳过这个话题,和婴宁说起另一件事,“秦姑娘,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记得阮连江和你相处时,有说过什么话?”
他眼神小心翼翼,生怕戳到婴宁痛处。
婴宁却十分坦荡,“县令大人,这一点我确实不知,他在这一点上口风倒是很紧,只会和身边的人说。或许,云一乐姑娘知道的会多一些。”
县令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阮连江身为大家族的子弟,如果什么都说给外人听,倒也不合身份了。
云一乐和廖掌柜此时已经被抓起来关到牢狱里了。
在婴宁准备上诉官府时,卫河墨就已经做好了这一手准备,向县令提前打了招呼,把人通通控制住,免得他们看到婴宁活过来,跑去向阮连江那边通风报信。
只是……
卫河墨看着一派温婉的云一乐,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才能撬开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