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么巧?
卫河墨心中疑虑,“你们楼里的姑娘一向都是用华缎坊的料子吗?”
婢女:“自然,华缎坊的布料精细,价格也公道,我们楼可是他家的老主顾。”
“这样啊……多谢姑娘,既然云姑娘不在,那我就先走了。”卫河墨若有所思,对婢女礼貌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
婢女见他没说两句就要走,依依不舍朝他追了两步,发现追不上后只能作罢。
她嘟囔着:“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找云姐姐……”
“哎呀,糟了!”婢女突然想起来,方才这位小公子不就是之前来找云姐姐的捕快里的其中一人嘛。
云姐姐还和她们说过,日后如果再有捕快来找她,而她又刚好不在的话,不要把她去了哪里告诉捕快,只说她出去买颜料就好。
婢女急得团团转,“坏了坏了,刚刚没认出来,忘记云姐姐的吩咐,就这么说出去了。”
“不会被罚吧……”婢女越想越害怕,她心虚地四处望了望,此时楼里的人都在房间里休息,没什么人在外面,自然也不会看到刚刚有一个小郎君来过。
“没事,云姐姐只是照常去华缎坊选料子罢了,不是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了也没什么事的。”婢女不断安慰自己,趁没人注意到这边,一溜烟跑了,打定主意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今天什么人都没遇见。
卫河墨到了布庄附近,想了想,把小灰拴在旁边的客栈里,嘱托伙计照料一阵。
他则不紧不慢溜达到华缎坊,装作偶然经过的模样。
华缎坊外面看起来中规中矩,和普通的布庄没什么区别,只是稍显冷清。
他缓步上前,进入里面,店面的伙计聊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卫河墨的存在。
“你们说,这个月的工钱还能发下来吗?”
“能吧……王家家大业大,还缺我们这仨瓜俩枣不成。”
“也是,哈哈哈哈。”
“不过主家是不是真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听说,……死得可惨了。”伙计含糊了名字,不过在场的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哎,我也觉得,我跟你们说,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啊。”其中一个神神秘秘开口,吊足了胃口。
剩下几个起哄,催促他:“快说快说。”
“我姑姥姥的侄子是在王家侍弄花花草草的,他说,老夫人可不仅仅是病了……”他故弄玄虚,看到大家都提起一口气,眼睛也不眨地等他的下半句后,满意地笑了笑,吐出几个字,“是发癔症了。”
“嘶。”
“那王家这么大的家业可怎么办啊,没个人撑得起来啊,公子也没留下什么血脉。”
说是可惜,可人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哼哼,哪里是什么王家的家业,他不也是捡了秦家的便宜……”
廖掌柜正和云一乐有说有笑地从二楼下来,结果就看见这几个伙计来客人了也不知道招待,缩在墙角里嘀嘀咕咕说闲话。
他脸色沉下来,扯出带着怒火的讽笑,“都在说什么啊,不如,也说给我乐呵乐呵。”
伙计们一听到廖掌柜仿佛从牙齿缝挤出的森寒声音,吓得一哆嗦,冷汗浸湿后背,嗫嚅说不出话。
“哼,几天不管教,翻了天了。”廖掌柜冷哼一声,拂袖愤然经过他们,对楼梯上站着的云一乐拱手,唇角挤出弧度笑了笑,“让云姑娘看笑话了。”
云一乐上半个身子被阴影挡着,看不出表情,卫河墨微不可见用余光瞟了瞟,发现她恰好看着这个方向。
卫河墨奇异地有一种被毒蛇狩猎紧盯着的晦暗幽冷感。
他站直身子,指腹微动,正正和她对视,“一乐姐姐。”
云一乐一动,从楼梯上款款走下,整个人从阴影处显露出来,裙摆迤逦,发鬓单单插了一只碧绿的发钗,显得清丽动人。
她温和笑笑,垂下睫羽,声音温婉动人,“小捕快,你怎么在这里?李大哥呢?”
卫河墨却对眼前这个邻家姐姐模样的女人起了戒心。
他不动声色,顺手拿起手边的一块布料,圆溜溜的眼眸笑眯眯看着她,腼腆天真道:“李大哥他们在客栈睡觉呢,这几日在外面走来走去,来的时候匆忙,也没带几件衣裳,眼下这件外衫不知怎的破了个口子。”
他说着,把衣衫破口处翻出来,展示给她看。
“加上李叔他们的衣服也有些脏污破损了,我就想着趁今天没事情做,不如出来随便逛逛,看有什么铺子,来买些料子或者成衣回去。免得旁人见了我们,要取笑说捕快穿得比乞丐还寒酸呢。”
云一乐用帕子捂着唇角,笑得乐不可支,“你啊你,李大哥听见了指定要骂你说话不着东西了。”
她见卫河墨的衣服确实有些狼藉不堪,又只有他一个人,门外什么也没有,看样子是随意步行逛到这里进来的。
云一乐稍稍安下心来,感慨自己有些风声鹤唳了。
卫河墨状若乖巧,被笑得有些局促,白皙的脸染上一片淡红,他问道:“一乐姐姐也是来买布料的吗?”
云一乐:“是啊,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呢,没想到今天随意出门,还能撞见这么俊俏的郎君,当真是撞好运了。”
卫河墨:“一乐姐姐说笑了。”
他把手上的布料放下,又摸摸附近的,时不时拿起来对比看看,随口问道:“一乐姐姐经常光顾这布庄吗?我看见方才你和这里的掌柜很熟稔呢。”
“说不上熟不熟的,云姑娘可是我们华缎坊的大主顾呢,雀飞楼姑娘们的衣裳都是用我们布庄的料子,自然和云姑娘有几分说话的交情。”廖掌柜哈哈一笑,接下卫河墨这句话。
卫河墨点点头,像是相信了这说辞,不再开口。
廖掌柜和云一乐见状,对视一眼,说起布料的事,“掌柜,之前说好的那些记得按时间送来楼里,不然姑娘们老是念叨着衣裳老气什么的。”
廖掌柜:“放心放心,哈哈哈哈哈哈。”
卫河墨冷不丁又冒出一句:“刚刚二位是在二楼聊天吗?”
云一乐微笑:“不,下面是布料,二楼是成衣,我想起来也许久没有给自己置换一身了,上去看了看,廖掌柜给我介绍。”
卫河墨:“我正好也要买一套成衣,掌柜,上面有适合我的吗?”他指了指二楼。
“郎君的身形修长,穿什么都倜傥风流。”廖掌柜微微躬身,迎卫河墨上楼,背后睨了云一乐一眼。
云一乐:“河墨,我也来给你挑挑。”
她还是那副体贴温柔的模样,“你们这些男人啊,都不会挑衣服,我来给你打扮打扮,保证出去迷倒一片姑娘的芳心呢。”
卫河墨害羞:“一乐姐姐别老是说我了,不如你给李叔也选一身,他肯定会喜欢的。”
他和云一乐来回拉扯,眼睛不忘把二楼都扫视一圈。
二楼和下面没什么两样,摆的都是些布料和衣裳,他原本以为二楼会和一楼有些区别,毕竟别的布庄,都会专门给贵客小姐预留专席,和普通人的区分开来。
可华缎坊在这一点上却有些奇怪,布料材质上并没有差别,有的反而还次一些。
他摩挲着手里的布匹,扫过云一乐和廖掌柜。
这样普通的布料,和云一乐身上穿的完全不是一档的,身为雀飞楼的画师,有着单独的小别院,还能负责出来采购楼里姑娘的服饰,她的地位绝对不低。
怎么会为自己置换这样的衣裳?
卫河墨鼻子微微皱起,眸中充满猜疑。
更不合理的是,廖掌柜把伙计们都撇下,单独和云一乐在二楼。
他原先以为,上面是有女娘在服侍,没成想空空如也。
仔细观察廖掌柜和云一乐的行为举止,还有眼神交流,也不像是有情人。
更何况云一乐先前在李长生面前的种种情态,也表现出她对李长生痴心暗许的样子。
云一乐和廖掌柜看上去,更像是合作关系。
卫河墨四处转悠,偏偏还打着挑选衣服的旗号,弄得云一乐不知道怎么把他送走才好。
看着卫河墨越来越靠近那边的角落,云一乐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虽然他看起来只是个毛头小子的样子,可看那天他和李长生他们在别院的交谈,她就看出这小子绝不是省油的灯。
该死!
怎么偏偏就今天被他撞见在华缎坊。
云一乐牙都快咬碎了,还是强行掐着细细的声音劝说:“河墨,你信我吧,你穿上这个肯定最合适了。”
卫河墨啊卫河墨,你要是不听好人劝告,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也救不了你。
廖掌柜的眼睛已经冒出凶狠的眼色了,他双手在背后握紧,悄然走到卫河墨附近。
卫河墨恍若未觉,冲着云一乐灿然一笑,“一乐姐姐,你的眼光太好了,我一看这颜色就喜欢。”
呼。
云一乐心头一松,脸上的笑越发真心实意起来。
“那我们下去试试吧。”
“好啊,不过,那边是什么?”卫河墨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