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河墨抱着小灰脖子,眸色干净,乖巧回答:“闻出来的。”
张福:“?”
李长生:“闻出来?”
卫河墨坦然点头,厨房里有不同寻常腥味。
虽然极力用浓重的柴火烟熏味和香料等味道掩盖,反而更加显得不对。此时正是六月,分明还未到熏腊肉的时候,驿馆上却吊了一排。
最奇怪的是,现在想要买香料可不比现代。桂皮八角这些一般是作为药材售卖,价格不是孟家夫妻这样的人能负担得起的。
他们不仅买了,还买很多。
看来应该是发现挖心之后,厨房的腥臭味大得超乎寻常,无奈之下做的掩饰。
就是这一点让他起了疑心。后来和孟三交谈中,这个看似老实的男人,却在提及那群书生时,笃定他们再也不会来了。
神色隐隐带着得意和快感。
卫河墨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人绝对不对劲。
今晚一试探,孟三和孟云娘立马就慌慌张张逃跑了,一下抓个正着。
李长生带着赞叹的目光望着他,又是欣慰又是嫉妒,怎么卫父就生了个这么聪慧的小子呢,什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
若是卫河墨是他和卫母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卫河墨被李长生看得毛骨悚然,总觉得捕头怪怪的。
张福就没有李长生想得那么多了,他惊奇地凑到卫河墨面前,上下其手,“怎得同时两只眼睛一只鼻,人和人之间差距就这么大呢。”
程子君在张福捏上卫河墨脸的时候差点没现身狠狠给他来上一口,硬是咬牙忍住了。
他瞪了张福一眼。
等我到墨宝儿身边,你们这些人休想碰他一根手指。
今晚的月亮渐趋于圆,再等几天月圆之夜,他真正吸收完血泪,就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墨宝儿旁边了。
没错,在卫河墨忙着查案的这几天,程子君踏破铁鞋无觅处,正好在梅花林遇见了心心念念的化形契机。
血泪之人的交换条件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更何况……
因果报应,就算他不干涉,那人的死也只是早或晚的区别罢了。
区区一个小忙,何乐而不为?
程子君修炼千年,感情淡薄,除了卫河墨,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生死。
他甩甩大尾巴,狐狸眼眯眯笑地蹭了蹭卫河墨。
端的是一派心满意足。
卫河墨还不知再过几天,他身边就会出现一个“惊喜”。
他正苦恼着怎么向县令交代呢。
县令:“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两人只是杀了一个人?”
卫河墨乖巧地点头。
县令:“……”
县令:“那犯的着三更半夜把本官叫起来吗?明天不行吗!”
卫河墨:“额……”
对哦。
众捕快:“……”
好有道理!
李长生干笑:“这不是想着县令您爱民如子,听闻您对这案子心急如焚,我们刚有进度就前来禀报了。”
他轻飘飘的一顶高帽子就戴到了县令头上,把县令噎得无语。
卫河墨暗暗记笔记。
官场说话果然是门高深的学问啊!
县令虽然大半夜被薅起来,对自己迎着冷风匆匆赶来,远离娇妻温软的被窝有些怨气,但还是很快调整过来。
“这么说,倒也可以给刘员外一个交代了。”
刘员外在得知自己儿子的死讯后,天天在衙门外哀嚎,联合其他死者家属哭求要把凶手处以极刑。
县令早被他们搞得烦不胜烦。
刘员外除了有些钱,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可耐不住他有个当御史大夫小妾的姐姐。
县令就怕这枕头风一吹,御史大夫这小状一告。
官家要是知道在他的治理下死了这么多的书生,还都是准备去贡院考试的秀才。
他的升官之路算是走到头了。
其实县令想多了。
饶是这个世界重视读书人,可皇帝也不会因为死了几个书生大发雷霆,撸下来一个县令。
更何况……
刘员外虽一直扯着他那御史大夫姐夫的旗子,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姐姐早就被冷落多年了。
现在御史大夫能不能想起他姐姐的存在都是个问题。
只不过仗着京城离这里不知多远,消息不流通才能狐假虎威罢了。
县令对此一无所知。
不然也不会把破案时间定得如此紧张。
他此刻还在关心那另外五具尸体的情况,急忙上前询问李长生,“另一个凶手可有眉目?”
李长生支支吾吾,“县令,目前还没有线索呢,我们能这么快抓到那孟家夫妻,还是靠河墨才办到的。”
县令呆了呆,狐疑地打量着卫河墨,“他?”
有点不太相信这个毛头小子居然是这次抓人的重要人物呢。
众捕快肯定点头。
卫河墨扬起无辜的笑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县令。
别看他一副淡定,其实心里也很无奈。每个人听说是他先察觉不对的时候,都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叹了一口气,卫河墨深觉捕快事业道阻且长。
不过现在勉强算是职业生涯迈出了第一步!
卫河墨又亢奋了起来。
其他人:“?”
看着卫河墨莫名其妙兴奋起来的神态,县令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子能力持保留意见。
接下来他对洋洋洒洒地卫河墨一行人发表讲话,先是表示高度的肯定,然后就如何快准狠彻底破案进行了指导。
全是废话。
众人从县令脸上露出官方的笑容后就觉得不对劲,到后来的全员死鱼脸。
卫河墨一向灿烂的脸,头一次表现得这么痛苦。
老天!
为什么在古代也有超长会议要开啊!
终于,县令讲得口渴了,看了眼渐亮的天色,慢慢嘬了两口茶,“好了,去休息吧,半个月期限再放宽十天。案子结束了,本官准许你们俸禄加八两。”
“!”
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亢奋起来。
……
经历了县令的大饼冲击,快班里每个人都神采奕奕,随时准备拿下那贼人。
只不过嘛……
目前还没有头绪。
他们试图从卫河墨说过的共同关系网下手,可结局一无所获。无论是在书院里还是生活上,几人都没有交集。
要说唯一的共同点,只有书生这一个身份了。
正当他们一无所获的时候,突然又有人前来报案。
说是东阳镇王家的主事人离奇死在书房里,不仅身体肝脏被洗劫一空,四肢和头颅都被残忍分尸。
李长生他们震惊站起来:“什么?又是东阳镇?”
张福碎碎念道:“这东阳镇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死人呢。”
卫河墨却若有所思。
东阳镇……肝脏全空……
他好像想到什么,紧急向小厮询问,“你们主人读书吗,平日里穿什么衣裳?”
小厮有些无措,不明白这小捕快问这些做什么,“主人先前是童生,虽然未通过院试,转而从商,但穿的也是士人圆领袍。”
听到这里,卫河墨眼睛一亮,和李长生他们对视一眼,都明白这王子服将会是他们的切入点了。
“我们这就去东阳镇!”李长生当机立断。
卫河墨一路思索,虽然都是被挖去肝脏,但凶手杀人后埋尸,有明显的隐藏意味。为何这一次直接在宅院里动手了呢?还多了分尸这一步骤,这样的泄愤举动,看来凶手和王子服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啊。
“到了。”
卫河墨等人在王宅驻足,有些瞠目结舌。
偌大的王宅已经摆上了白灯笼和白布,更夸张的是里面飘荡着符纸和黑狗血,道士和和尚分成两边,泾渭分明,各做法事。
“铛!”道士们敲着法器,大喊:“邪灵退散……”
和尚则在一旁敲着木鱼念往生咒。
他们抬脚走进宅院里,看见匆匆走过的下人,连忙问道:“府里可有能主事的人?”
婢女低声:“老夫人正在灵堂里呢。”
话音刚落,王老夫人尖锐嘶哑的声音就传来了,像是指甲划过光滑物体表面的声音激得卫河墨打了个激灵。
“服儿,你被那妖孽害得好惨啊……我定要道长打得她魂飞魄散!为我儿报仇哇……”
“妖孽?”卫河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难道这王老夫人,也认为是妖孽杀人?
王老夫人身旁的婢女察觉到了众人的到来,俯身耳语了两句。
她的哭声一停,扭头看了看捕快们,起身招呼。
“大人们这边请吧,方才老妇失态了,不要放心上。”王老夫人收敛了神色的悲痛,擦擦眼泪。
“节哀,老夫人不必太过悲痛,我们定会找到凶手,还死者安宁的。”卫河墨拱手安慰道。
几人步行来到待客厅,一路上卫河墨看见一路的奇花异草,名贵摆饰,不禁咂舌。
王家外面看着一派古朴,里面倒是辉煌宏丽。
张福也有这个想法,他凑到卫河墨身边小声嘀咕,“先前也没听说王家这般富有,难不成又不是同一个凶手?是为钱财下手?”
“据说王家可没有其他子嗣了,会不会是宗祠那边的人?”马几山也加入讨论。
卫河墨还未开口,就看见被竹林包围起来的书房,刺鼻的血腥味冲入鼻子。
他站定望了望,“老夫人,公子是在此处遇害的吧?”
王老夫人转身,露出愤恨的表情:“正是此处,我儿死得好惨,连全尸都保不全……”说着又泣不成声。
李长生赶紧转移话题,“老夫人,是否快到了?”
婢女代为回答:“正是前方。”
几人坐下,李长生向王老夫人仔细打探王子服平时有无仇家,都做些什么,可惜一无所获。
王子服人际关系简单,只有一妻,几年前死后就不再娶,为商也从不与他人争利,和梅花林死的书生更无交集可言。
“也不早了,大人们不如就此宿一晚吧,老妇有事还需处理,先走了。”王老夫人对他们说完后就匆匆离去了。
卫河墨隐约听见婢女回禀她说:“白道长那边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