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辰这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记仇,心比针细,总要想这想那,可能这次就是想着要去检查检查,结果却发生了这种事,唉。”
钱川行叹了口气,他来这矿场本就是协理事务,过个一年半载就回去了,事事自然不如延辰上心,想到他可能是因公殉职,他心里也不禁有些心酸。
不知为何,面前人突然开始感伤,甚至开始回忆起两个人的过往,尚思年觉得他可能有些误解,急忙打断,“钱经理,我就是想问问他平时做事如何?你刚刚说太记仇,是有什么特定的人或者事让你印象深刻吗?”
虽然被打断,但钱川行也没有什么不满,他回忆了一会,“逝者已矣,我也不能说太多,但延辰对矿场的用心天地可鉴。”
“钱经理,你不用紧张,你的回忆或许可能帮我们调查清楚呢。”看他处处顾忌,尚思年觉得有些蹊跷。
钱川行左右看了几眼,确定四周没人后才出言:“尚记者,我来的时间不长,不比延辰他十几年的资历,但要说起人缘,他却不如我。”
尚思年算是懂了,这钱川行说什么话都得吹嘘着自己,于是她顺着刚刚的话继续问:“这话怎么讲?”
看她面露崇敬,钱川行也来了兴趣,“据我所知,延辰这人,仇家不少啊,只是工人碍于他身份和年纪,没法反抗而已。就拿老赵来说吧,我不信他现在真的对延辰没意见,都在装呢!”
默默把刚刚提到的“老赵”记下来,尚思年对这位总经理的岁数产生不解,“碍于年纪?他和你应该差不多吧?”
钱川行神秘地摇摇头,“你看我像多大?”
尚思年打量了他一下,“三十五六吧,不能再多了。”,说完她马上在脑海中“呸呸呸”了几声,真是昧着良心啊。
钱川行大笑,“你真会说话,我今年都四十了!”
看了看他头顶,尚思年干笑,“这我真没看出来......”
“延辰他比我还大一轮,和很多工人的阿爷都认识呢。”钱川行似是被夸开心了,不由得多说了几句,“这些工人也怪可怜,从小看爸妈干活,长大了自己干,这出一次事故得死多少人啊。”
“你的意思是,之前也出过事故?”,想不到这钱川行来的时间不久,知道的事情却不少。
“这你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会我也还没来呢,快二十年了,延辰刚到这,那会还不叫总经理呢。那个时候矿场刚开,也不规范,一次矿难死了三十几个人,当时一共才五十多个人。”
“那这矿难是怎么回事?”尚思年有些好奇,这延辰手底下出的事可真不算少。
“这说法可就多了,有人说因为天气,还有人说是当时工人操作不当。不过那时候也没人管,随便给了几个钱就安抚了。”钱川行不以为意,刚开始的矿场开采本就不正规,全国各处矿场几乎都出过大大小小的事。
尚思年若有所思,随即问:“那他记仇怎么说?是对高层让他一直待在这不满吗?
钱川行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不满?怎么可能,他了得其中呢,在矿场对工人就像个土皇帝一般,全都得供着他呢。”说完摇了摇头,“要我说,这人啊,是生是死,都是命!现在都新时代了,还搞老一套,早晚也就被淘汰了。”
虽然钱川行也有些官架子,但这番话说得却是真情实感,时代是真的变了,三十年却沧海桑田。
尚思年表示赞同,“所以工人也不是傻子,自然对他不满,对吧?”
这一句反问将钱川行从追忆往昔中拉出来,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人,他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于是开始打哈哈,“这我哪能知道啊......哈哈,我和工人也不太熟。”
尚思年顿时有些失望,没有再多问,反而在想要不要去找齐飞他们,一起调查工人,说不定会有更多的线索。
钱川行一看她没了兴致,反而有些失落,“尚记者!”
“嗯?”尚思年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于是笑着看向他,“钱经理,还有什么事情吗?”
被这明媚的笑晃的有些头脑发热,钱川行直接脱口而出:“你可以去问问一下帮延辰管事的那个,叫老许,他肯定比我知道的多。还有我说的那个老赵,自从得罪了延辰之后一直被派去干各种脏活累活,指不定他心里怎么想呢。”
钱川行突然说了这么多,让尚思年有些意外,但也坚定了她要去找齐飞和李纪元的想法,工人们知道的事肯定比他多。
简短道别后,只留钱川行一人在原地愣神。
......
“哎?陆哥和思年姐呢?”齐飞和李纪元打听了一圈,在配合之下,任务完成的还算顺利。
李纪元抬头挡了挡耀眼的日光,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可能真去矿洞里了吧。”
齐飞欣赏不来他的幽默,“哥,今天你和矿洞过不去了是吧?”
李纪元不以为然,“是不是过不去,一会他们回来你就知道了。”
“不会真下去了吧?”,陆厉怎样齐飞倒无所谓,他只是有些担心尚思年,他心里有些怀疑,说不定就是因为自己太怕陆阎王,思年姐才被迫和陆阎王一起调查的,都是他害了思年姐!
越想越愧疚,认真想了之后,齐飞下了决心,“我要下去,我不能放着思年姐不管。”
“你说什么?”李纪元有些难以置信,齐飞之前还怕得不行,怎么突然要下去了,不会真把他的话当真了吧。
“像你这种不经常跑任务的肯定没法理解,咱们当警察的,就算再怕,硬上也得上!”
在齐飞看来,李纪元这人白得有些文弱气,说话也没个正形,说不定是哪个领导亲戚来警察厅凑热闹的。
听到齐飞的话,李纪元嗤笑一声,“谁和你说我是警察?”,敢情这么久这小子都没发现他的身份。
“他当然不是警察,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法医。”
正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尚思年走到他们身边,对着齐飞说道,“这次谋杀也是他发现的。”
“姐!你没下矿洞啊?”,听到尚思年的声音,齐飞欣喜转头,李纪元也笑着冲她点点头。
尚思年没想到他们也知道要下矿洞的事,于是解释了一下,“陆厉下去了,我去调查别的事。”
齐飞才不想管陆厉去了哪里,只是笑着问周围两人中午他们去哪吃饭,看向李纪元的时候,他反应过来尚思年的话,“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他是法医?!”
李纪元理所当然点点头,“小飞啊,你就没感受到我根本没有那种打打杀杀的气质吗?”
齐飞有些失语,最后嘟囔了一句,“这叫人怎么看得出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李纪元故意把手放到耳朵边做喇叭状,看着齐飞闷声闷气的样子,他此时的笑直达眼底。
“你们俩有什么收获没?”尚思年插入两人的对话,要是再让他们聊下去,估计一下午都没完。
齐飞一听案子,顿时来了精神,“有!按照陆阎.....陆哥的指示,我们问出来了一些事。”
尚思年感觉希望就在眼前,“太好了,正好我这边的信息也和工人有关。”
三人等了一会,也不见陆厉身影,最后尚思年决定还是先去用饭,等下午再去找陆厉。
等再见到陆厉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尚思年和齐飞他们轮流和陆厉说了上午的发现,果然有一部分是重合的,就是钱川行和她提过的一个人,工人老赵。
“年姐刚刚说的这个老赵,本名赵庆,是我和小飞的重点调查对象之一,上午接触了一下,虽然为人比较老实憨厚,但也不能排除在我们面前装的可能。从二十岁进入矿场,有几十年的经验,而且在这次爆炸里伤到了胳膊,符合厉哥说的搜查范围。”
李纪元基本复述了相关信息,齐飞在一旁拿着本子补充:“赵庆在工友们口中为人随和,总不与人发生争执,但是却和总经理延辰,也就是死者之一,发生过一次纠纷,虽然是几年前的事,但此后一直被延辰记恨,总让他干最累的活。”
“还有别的人吗?”,尚思年和陆厉异口同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马上各自回头,尚思年尴尬地笑笑,陆厉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示意齐飞二人继续说。
“至于年姐说的‘老许’,这个人我们没有多关注,这边资历笔记老的就两个,他不在其中。”,李纪元表情还带了些可惜,“如果时间能再多点就好了。”
“有个三十岁左右,比较热心给我们引路的人,有可能是这个人,”,齐飞在一旁回忆,“他说话很圆滑,对工人也很了解,说不定就是钱经理说的老许!”
陆厉没有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另一个受了伤的老师傅是谁?”
李纪元和齐飞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李纪元开口来说,“这个人比较特殊,是爆炸里另一位死者的哥哥,所以我们没有直接去找他本人,只是和周围人打听了一下,据说为人直爽,平时负责矿场的矿床开拓。”
“为什么不去问?身为死者的亲属,更应该是你们的重点调查对象。”陆厉皱着眉,眼神是对两人的不满。
齐飞害怕低头,没有回话。李纪元倒是还在笑着,“厉哥,怎么也得照顾家属情绪吧?”
尚思年在旁边听着,心里默默为他哀叹:真是不了解陆厉这个人......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情绪照顾,只有迅速办完案子并且办好才是正道!冷血机器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陆厉眼神冷了下去,“你是第一天当法医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尽快找到凶手不更能让死者家属心安吗?
陆厉话说完,李纪元的表情已经有些僵了,一旁的齐飞还低着头,也不知是怕得还是怎么。
尚思年适时插话,“死者的亲哥哥吗?这我倒是听钱川行提起过,他们俩都是跟着父母从小生活在矿场里的。”
听到这话,齐飞抬起头来,“对,而且他们两人的父母也是死于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