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思年和齐飞到矿场的时候,没看到陆厉和李纪元身影,这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李纪元欢快的声音响起,
“尚记者!小飞!我们在这呢!”不远处的一席身影朝着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陆厉和李纪元所在的屋子是个临时审讯室,尚思年和齐飞一进去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似乎是看出来他们的疑惑,李纪元开口解释:“这位是矿场的临时负责人,也是上海商会那边派过来评定各项事宜的刘主席。”
面前的人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眼角有淡淡的皱纹,还未说话就已经笑了起来 ,“小李太客气了,各位好,鄙人刘文粤,也别说什么主席不主席的,现在只是在协助这边处理一些矿场的修复和后续开工事宜。”
从李纪元说出刘主席三个字的时候,尚思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听到“刘文粤”的时候,她只剩哑然和无奈,虽然面上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没有失态,但心里已经开始思考去张浦把宋卓然换过来调查的可能。
好在刘文粤并不认识她,尚思年打了个招呼,甚至还得到了对方一句“巾帼不让须眉、新时代之独立女性”的称赞。
刘文粤是商会下设慈善会的副主席,也是这次尚思年和宋卓然的重点调查对象。但是他为什么会成为临时负责人?和他这么早撞上让尚思年完全没有料到。
此人是个无利不起早之辈,能力一般,但很会溜须拍马,也算在商会摸爬滚打多年,奈何背景有些浅,一直被慈善会主席压一头。
陆厉的眼神在尚思年和刘文粤之间转了一圈,正好撞见了尚思年看过来的目光,将对方的无措尽收眼底。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尚思年看到了他的表情,虽然不知道陆厉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她现在没心思理会他,只想赶快开始调查,重点是不能让刘文粤看出什么。
众人在寒暄完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量,尴尬却在沉默中氤氲。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刘文粤,“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慈善会还有些内容要和这边对接,请各位自便,如果有需要帮助的随时可以叫我。”他笑着告辞,话是对屋里人说的,但眼神却只看向陆厉,谁地位高,一目了然。
陆厉收回刚刚的笑,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离开。
虽然两个人所属不同部门,沪商会也并不低警察厅一头,但手里有枪底气足,更何况陆厉这种常年皱眉、不怒自威的人,除了对着上级,谁还能使唤的动,只有别人捧着的份儿。
尚思年就深谙这一点,所以她也不想触陆厉的霉头,只得主动开口:“陆.....警官,”犹豫了一会称呼,想到他昨天对齐飞他们的嘱咐,她还是换了一个称谓,“我们是不是也要开始调查了?”
陆厉随意坐在凳子上,似乎是在打量他们三个人,又好像是在思索矿场的事情,尚思年还在想着刚刚刘文粤出现在矿场的事,没有理会他,李纪元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拿起水壶给每个人都倒了水,“这边给的茶还不错,各位可以来尝一下。”
只有齐飞,不像尚思年心里有事,也不像李纪元手上有活,直接对上了陆厉的目光,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李纪元过来拍了拍他,才恍如梦醒,赶忙过去喝了口茶压压惊。
正如李纪元所言,茶水甘甜,回味绵延。
陆厉看着他,有些不耐地别开眼,又看到满脸心事重重的尚思年,在两者之间,他很快做了决定。
“李纪元,你和齐飞先去矿井附近等着,路上和他说说这件事的调查进度,”陆厉说着看向尚思年,“你和我一起,在这先等着。”
长官说的话,他们只有服从的份儿,齐飞跟着李纪元走了出去。
不知是呼吸到新鲜空气还是离开屋子的缘故,一出门,齐飞整个人就放松下来,开始和李纪元搭话:“纪元哥,咱们一会要下去吗?”
李纪元默认了“哥”这个称谓,他笑着拍了拍齐飞的肩,“这可不一定,都得看厉哥的意思,不过我们前几天已经下过一次了。怎么了小飞,你不敢下去?”
齐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倒不是,就是没下去过,还有点好奇是什么感觉。”
闻言,李纪元神秘一笑,“等你下去了就知道了,哥哥先给你说说这几天我们的进度和案子的具体内容。”
屋内。
想刘文粤的事情入了神,尚思年甚至没注意齐飞他们已经出去了,直到陆厉出声才打断她的思索。
“喂,你认识那个刘文粤?”,陆厉皱眉看着魂不守舍的尚思年,“这可不是你来随便玩玩的地方,要是有事随时离开。”
尚思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刚的反应有点大,陆厉不可能没有觉察,所以她直接换了个话题,“陆警官,为什么把他们叫出去啊?”
听到她的话,陆厉有些不满地偏头,“不管你和刘文粤什么关系,都和这次的案子无关,还请你这个时候好好保持作为记者的专业素养才好。”他将“作为记者”四个字咬的格外重,仿佛是在强调什么。
见他又拿自己的职业说事,尚思年也不想逃避下去,“刘文粤是我们家一个世伯的下属,我只是奇怪这个矿场和沪商会有什么关系而已,为自己家思考事情也不行吗?”
陆厉沉默了片刻,一声闷笑从他喉咙发出,“你们家的事?据我所知,你们家的事业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
尚思年咬牙,这人来这时间不久,事情知道得真不少......不过尚家这些破事情早就传遍了,也不是什么秘密,不就是妾不如妻,嫡高于庶。
明明都是民国了,老爷子比老佛爷还顽固。
反正他对自己的误解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再加一条追名逐利吧,这样想着,尚思年声音也带了委屈,“对,和我没关系,但我就想想也不行吗?难道这种事也要说出来和你多费口舌吗?”
陆厉没有理会她的委屈,直截了当道:“你的事,还有你们家的事我不关心,但你既然为调查矿场案而来,就请你专注案子,别到时候出了事也没处叫冤。”
尚思年见他不再纠结刘文粤的事,马上转换了语气,“放心吧,陆警官,这几天任凭你差遣,这个心理准备我还是有的。”
陆厉低头看了下表,“还有一点时间,我说一下你现在需要知道的。”
......
“所以,除了矿场爆炸还有其他案子?”齐飞有些不可置信,一个小小的矿场,还能有什么案子需要惊动陆阎王。
李纪元给了他一个“当然”的眼神,又自顾自开始说:“昨天和你们说了伤亡人数,如果是下矿时发生的意外的话,倒不会伤的这么少。”
“其他案子是什么?凶杀?奸杀?还是连环凶杀?难道是失踪案?”齐飞现在一心都是李纪元刚刚所说的其他案子。
“你这人,这么急做甚,我这不是要说了。”李纪元拍了他头一下,“初步判断是凶杀案,死者之一,就是原先矿场的总经理。”
......
“你的意思是,这是李纪元验出来的?他是法医?”尚思年歪头,想着刚刚陆厉所说的发现。考虑到陆厉应该不喜欢仰视,所以她刚刚坐了下来,此时与他直接对视。
陆厉扬了扬下巴,“不然留他在这干什么,白白扰人吗?”
“从背后刺入,那凶器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开始查,但凶手也跑不了。”陆厉翻了翻面前的报告,手指停在了其中一行,让尚思年看:确认死者是流血过多而死,死后被爆炸波及,伤口形状难以辨认。
“这里人不少吧,你们怎么保证凶手不会跑?”估算一下,如果算是上三个矿井的人,那规模有200个人左右。
“你确定要加上第三个矿井?尚记者,背景调查不充分啊。”陆厉奚落道。
尚思年才懒得理他,只说出自己的想法,“估计爆炸案是为了掩护杀人的事实,那凶手会不会就藏在那三十多个人里?”
.......
“这边的人很多都不是昆山本地人,所以都直接住在矿场里,所以凶手潜逃的可能很小,这边警察局对出入的身份也查的严,目前没有矿场的人离开。”李纪元对齐飞解释了凶手还在矿场一事,又补充了陆厉的推测,“不过厉哥也说了,虽然凶手可能会以受伤为理由,借此洗脱嫌疑,但也不能排除其他没伤的人。”
“对啊,要是凶手也受伤了,岂不是没有嫌疑,那为什么不能排除其他人呢,毕竟没受伤的50多个呢。”
一想到要挨个调查,齐飞又开始头疼。
“没有调查之前,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如果你认为凶手在受伤的人里,那就是将未受伤的人摆在了和我们同样的位置,想一想,这不可怕吗?”,说完,李纪元一边笑,一边盯着齐飞,明明他在笑,但笑却没有到眼底,反而给人一种悚然之感,齐飞不禁打了个寒战。
“没有调查之前,这里每个人都有可能动手,如果你认为凶手在受伤的人里,那就是将没受伤的人放到了值得信任、和我们同样的位置,这过于草率。”
几乎一样的话,在屋里的陆厉也说了一遍,不同于齐飞,尚思年马上反驳道:“不是将他们置于和我们一样的位置,只是暂时列入可信的行列,毕竟我更倾向于凶手在伤者中的可能。”
陆厉此时没有驳她的话,只是随意道:“事实和真相如何,调查之后自然明了。”
听到陆厉的话,尚思年心里有些复杂,本以为矿场案很简单,结果还有凶手,可能还不止一个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陆厉和破案速度了。
矿井附近,看到齐飞呆愣着,李纪元直接笑了出来,“吓到你了吧?哈哈哈哈,我刚刚学了一下厉哥,像不像?这话就是他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哥,以后别学了。”齐飞哀怨地瞪了他一眼,刚刚差点被唬住了,看来不能小瞧这种笑眯眯的人啊。
两个人到了矿井附近,爆炸案后,做工的人也无事可干,有的人在屋里睡觉休息,有的人则三三两两站在外边,聊天、打牌,但最多的还是打量他们的。
“一会就要下去了,小飞,激动吗?”李纪元眼中是掩盖不住的跃跃欲试。
看着黑黝黝的洞口,齐飞有些欲哭无泪,“不是说不一定下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