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手指的方向，两人看到前边站着的人，距离他们不到五米的距离，李纪元喊了一声，男子转身，齐飞和尚思年顿时愣在当场。

男子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和同色系的西装，头发被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剑眉星目，看着像二十五六的样子，十分俊朗，只是此时眼神凌厉地朝他们扫来，让人不禁有些紧张。

齐飞被看得一哆嗦，“陆、陆哥，你怎么在这？”

尚思年也没有好到那里去，见到陆厉的第一时间她就想直接离开，但生生忍住了。比起齐飞的胆战心惊，她面上还算波澜不惊，只是扯了扯嘴角，和齐飞他们一起朝他走去，“陆长官，好巧，真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

陆厉，淞沪警察厅新贵，现任第二区警察署署长，齐飞上司的上司，性情桀骜不驯，是个不好惹的。

看到齐飞，陆厉的眼中闪过疑惑，但没有说什么。当他视线看到尚思年的时候，眉毛一挑，略带讽刺的声音响起：“哈，我当是谁，原来是尚大记者，是哪阵风把你从上海吹过来了。”

听到这话，尚思年顿时有些头疼，和这人的恩怨还得从她没当记者的时候说起。

当她身杀人案的目击证人被询问时，陆厉展示的是可靠、温和的警探形象，她是被目睹杀人犯行凶的可怜人，但当她将相关信息透露给当时热衷于报道社会案件的靳梦然时，她就直接被陆厉划入了黑名单：是个泄露案件、利用外表博得同情的心机之人。

当她自己成为记者，在一些事件中不免和陆厉直接打交道时，在既有印象下，逐渐就成了陆厉眼中为博得眼球歪曲事实、影响办案进程的存在。

“陆署长说笑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升迁呢。”

陆厉去年年底刚从分署长官升任为区署长官，尚思年也不想直接和他起冲突，这厮虽然嘴巴不饶人，但从此前的做事风格来看，好歹是个正直之辈。

齐飞在一旁没出声，他怎么知道，抽签的结果是配合这个阎王来调查啊，怪不得师父让他好好听话，这要是不听话，小命可能都要没！

李纪元仿佛看不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涌，笑嘻嘻地凑到陆厉旁边，“厉长官，你认识尚记者啊？你也被报道过吗？”

“你能不能闭嘴？自己烦人不知道啊。”对李纪元陆厉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李纪元却像是习惯了一样，闭了嘴，没有多说什么，又站回齐飞身边，齐飞给了他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之前在一区二区的联合行动中他就领教过陆厉的厉害，此时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陆厉又把注意力放回他们二人身上，“谁让你们过来的？”他率先问了齐飞：“你叫什么？是上海过来的？”

齐飞一激灵，下意识站正，“报告长官！属下齐飞，现属于第一警察署第二分署，受分署长指令前来昆山协助调查！”

齐飞的回话可谓是字正腔圆、声音洪亮，甚至引得周围工人都纷纷侧目。

陆厉不耐地皱眉，“你小点声，刘安的人是吧？”

刘安正是齐飞的师傅，也是警察厅第一警察署第二分署的署长。

“是的长官。”齐飞站的笔直，声音放低，生怕陆厉再挑出错来。

陆厉点点头，“在这和之前出任务一样，叫我陆哥，别引起什么麻烦。”

“是，陆哥。”齐飞弱弱回应。

“你又是怎么混进来的？”陆厉转头看着尚思年，“上海是没事让你写了？”

尚思年干笑了两声，“你可真会说笑，我就来昆山找个人，正好听说矿场的事，就来凑个热闹。”

陆厉眼睛微眯，想要从尚思年的神情中发现些什么，但眼前人只有满满的假笑，让人颇有些不爽。

“看热闹可以，但别打扰我们查案，到时候缺人的话说不定还需要你帮忙。”

听到这话尚思年有些意外，今天的陆厉脾气竟然格外好，还说需要她帮忙，难不成是因为现在实在缺人？

“当然，有什么我能做的一定尽力。”

李纪元在旁边适时加入对话，“那厉长官、齐警官、尚记者，我们今天就到这儿？今晚我做东，请大家吃个饭如何？”

陆厉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是，别叫我长官了，直接叫陆哥。”

天色也确实有点晚了，四个人决定先回去，明天再过来继续调查。

路上尚思年还和李纪元打听调查进程，却得知今天抢救工作才基本结束，伤亡人数比预估少一些，只有两人重伤，其余三十多个人都是轻伤。

尚思年可不会和陆厉一起吃饭，和他在一起只能用如坐针毡四个字形容，于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和齐飞先回去了。

“思年姐，为什么你也害怕陆长官啊？”和陆厉他们告别后，两人找了家面馆解决晚饭。

尚思年喝了口汤，才觉得一身寒冷被驱散，“我不是怕他，是怕惹麻烦，你没看他脸上写着脾气不好四个大字吗？”

齐飞嘿嘿一笑，“这倒是，不过陆长官真的很厉害，我师傅都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可能吧，他的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和陆厉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都不太愉快，更别说好好聊天了。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尚思年作为证人，得到了警察厅每个人的友好相待，包括陆厉。但他明显对记者有一些误解，不管是尚思年和靳梦然的接触，还是之后尚思年作为记者，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之前接触过的警官对她还都不错。

“好像是广东那边的，听说是审讯出身，姐你知道的，那都是些狠人！”齐飞说完，嗦了几口面，三下五除二就把饭吃完了。

“慢点吃啊，又没人赶你。”看到齐飞这么着急，尚思年因为见到陆厉而有些烦躁的心情渐渐消散，望向窗边半满的月亮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今天姓宋的能不能回来....”

齐飞有些没听清，“姐你说什么？”

尚思年回过神，看着他面前空空如也的碗，“我说，吃得这么快，你要不要再来一碗？”

齐飞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其实我也觉得一碗不太够。”

看着他又吃了两碗面，尚思年不禁感叹于少年人的食量，“你这么饿，怎么刚刚在矿场不说？”

“当着陆长官面我哪敢啊。”齐飞吃饱喝足后开始回想今天的事，“本来以为不用处理档案的事是顺利的开始，结果碰到了陆阎王，之这还不如那个档案室大姐呢。”

听到“陆阎王”这个称呼，尚思年点头表示同意，“我同意这个称呼，但可别叫到他面前去。”

“这哪敢。”齐飞这人虽然有点咋呼，但好歹还是懂审时度势的。

“不敢你就把嘴闭上，”尚思年接过他的话，“陆厉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他来说不定能加快调查进程。”

陆厉在上海颇有名声，虽然有一个“陆阎王”的诨号，但办案但办案是真的厉害，快又狠，也不怕得罪人，或许这和他那神秘的背景有关。

“这倒是，可是姐，我还是很怕啊，之前什么事都有师傅兜着，陆阎......”看了眼尚思年，齐飞又换了称呼，“陆长官哪能不挑我的错啊。”

尚思年点点头，“你师傅确实帮你很多，”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齐飞，她又补上后半句，“办案期间陆厉也确实可能会对你发火。”

齐飞的师傅刘安是老警员了，为人爽朗，也帮了尚思年不少忙，听说陆厉就是另一个极端，稍不顺心就会训斥底下的人。

“不是说这个！姐，你就不害怕陆长官吗？”齐飞看尚思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着急开始解释，“听说他之前审讯的时候，”他放低声音，悄悄看了一眼周围的食客，“甚至逼死过人！”

“不怕啊，”尚思年语气轻松，“他又不是我领导，他只是一个脾气很大、对记者有偏见的人而已。”

虽然尚思年说得轻松，但之后如何调查也让她有点头疼，不可能完全不报道矿场的事，也不能把齐飞一个人扔在陆厉身边最后坐享其成，一时间让她有些进退两难。

“不想了，”尚思年站起身来，而齐飞听完她的话，已然是一副惨淡的模样，她拍了拍齐飞，“先给你找个安顿的地方，总不能今晚还睡警局吧。”

听到她的话，齐飞脸色恢复正常，鼻子甚至还有点酸，“姐，谢谢你，除了我爸妈和师傅外，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尚思年拍了拍他头，“知道就行了，等明年打起精神调查，可不能让陆厉那家伙看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