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映书扔下手机,抱着手坐在沙发椅上,她就知道!孟则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亏她还以为他在关心她。忽然发觉自己像是在赌气,姚映书伸了伸脖子,抬起下巴,撇了撇嘴,骄傲地想,嘁!谁稀罕他的关心?
平复心情后,姚映书放下手,拿起手机查阅国内外的医学文献,试图寻找出有关睡眠绑定的相似病例,尽管,圣玛丽亚医院的医生早就告知她目前的医学界在这方面仍存在盲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姚映书果然没有找到一丁点靠谱的科学研究文献,“睡眠绑定”只存在于一些看来很像是杜撰出来的猎奇故事中,她疲惫地仰起头,眨了眨眼睛,脑海中闪过一些曾经嗤之以鼻的老套剧本里的剧情。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物,相同的事件……也许,一切变故都会还原!
她猛地前倾,坐直,眯起眼睛。
死马当活马医,只有这一个法子,能够姑且一试!
*
晚上,21:55,姚映书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给孟则承发消息。
明天再说吧。
想罢,她放下手机,语音命令房间中价值不菲的世界顶级音响套组播放她最喜爱的《小夜曲》,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她闭上眼睛,冥想正念,很快陷入睡眠。
第二日,起早,姚映书难得挺有精神的,虽然梦仍旧在继续,但昨晚还算安生,没有少儿不宜的剧情,她醒来时,只记着梦中的温馨感觉,具体发生过什么,倒是有些记不清了。
换上一套干练的咖啡色束腰真皮风衣,蹬一双白色小羊皮短筒靴,画上美美的妆,再带上墨镜,姚映书走出卧室,蓬松的大波浪卷发披散着,波动着,很有生命力。乐晴已经来了,见着她的模样,惊叹一声。
“哇!映书姐,你好美,好飒,像个高级特工。”
姚映书摘下墨镜,抱着手,摆个pose,笑着赞许,“有眼光。”
忽然想到什么,乐晴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斟酌片刻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试探,“映书姐,你去惟书酒店,做什么?”
姚映书一面往外走,一面说:“当‘特工’啊。”
乐晴:“哈?”
前往惟书酒店的途中,乐晴才知道,姚映书要去做酒店督察。
豪车临近酒店大门,姚映书戴上口罩、墨镜,准备下车。乐晴思量再三,仍旧忍不住问:“映书姐,你和顾先生是恋人?”
姚映书一怔,失笑,“我和顾惟?”
豪车停下,门童上前迎接。
乐晴扭头望向姚映书,眼睛亮晶晶的,像两只天线大锅,正释放着磕学家的专属电磁波。
不等她获得讯息,门童礼貌敲窗,乐晴扭回头去,按下车窗与门童对话,姚映书笑着开门下车,昂首挺胸地走进酒店。
在酒店各个区域逛看一番,随手记下一些值得改善的地方,姚映书住进乐晴事先订好的房间,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客房住宿体验督察。
经历过四五个小时的督察工作,躺在柔软的床上,姚映书渐渐犯起迷糊。
在她将睡未时,脑海中浮现许多不幸的画面——
孟则承突然“晕厥”,滚下楼梯,脑袋开花。
孟则承突然“昏厥”,倒在路上,被来往车辆碾压成肉泥。
……
映书猛然清醒,坐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脸。
不能睡,白天不能睡。
人在犯困时,就像沾了迷药,越想清醒着,眼皮越重。为了坚守协议条款,姚映书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越走越心烦。
这种连睡觉自由都没有的生活,她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想着,姚映书抓起床上的手机,给孟则承发去消息。
阳台上,绿植葱葱,孟则承坐在白皮沙发上,悠闲地翻看着手上的杂志。两条修长的腿叠在一起,拖鞋悬在翘起的脚尖上。
听着新消息提示音,他将杂志放腿面上,随手端起一旁放着的咖啡,喝一口的同时,看清拿起手机查看。
姚映书:【惟书酒店,1308,来。】
瞳孔骤然放大,孟则承呛到,半杯咖啡洒在身上,修长的腿一踢,拖鞋飞出三米远,差点落在正好走来的任原头上。
姚映书:【小心点,别被人拍到。】
又一条消息发来,孟则承像是被烫到了,手一哆嗦,手机脱离掌心,旋转飞落在地,躺着,屏幕朝上,仍旧是消息界面。任原捡起拖鞋,朝手机走去,“孟哥,你怎么……”
孟则承瞪大眼睛,任原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放慢——
不可以!
他飞扑过去,一脚踩在手机屏幕上,把任原吓一跳。任原后退半步,仰着上半身看他,小心翼翼地问:“孟哥……你真的不用去看医生吗?”
孟则承一怔,“嗯?”
任原意有所指地看一眼自己手上的拖鞋,他衣服上的咖啡渍,还有他踩着手机的脚,被他一看,孟则承心虚,用力张开脚趾,把白袜子撑得形似鸭蹼。
任原表情愈发古怪。
看向别处,做起做起扩胸运动,“少去医院常锻炼,嗯,锻炼!”
任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中渐渐流露出怜悯之色。孟则承偷觑他两眼,放下手臂,轻咳一声,说:“我忽然想吃城南那家京港芝麻饼……”
任原精神一震,“我去买!”
孟则承:“还是算了吧,那家店生意一向火爆,排队要很久的。”他说着,很遗憾地叹一口气,“可是别家的味道都不如那家好。”
任原挺起胸膛,“排队算什么!我去。”
孟则承感动地按住他的肩膀,“嗯,给自己和家人也买些吧,我请,买着了让跑腿送来就行,给你放半天假。”
任原握住他的手,“孟哥!”
哪里去找这样好的老板啊?
孟则承:“去吧。”
任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每次回头,都见着孟则承站在原地,微笑地看着他,仿佛周身散发圣光的教父。
出门乘进电梯里,任原攥住两只拳头,浑身充满力量。
他今天一定让孟哥吃上城南热腾腾的芝麻饼!
一定!
而孟则承在门关上那一刻,立刻弯腰将已经息屏的手机捡起来,点开,先前那两条信息后面,又多了一条信息。
姚映书:【快点。】
孟则承将手机拿远,抬着下巴,装作刚看到消息的口吻回复:【去做什么?】
回完消息,他就死盯着屏幕,紧张地等着姚映书回复,不料,姚映书竟直接打来电话。
孟则承捧着手机,慌乱地踱来踱去,过了十几秒,他才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接起。
姚映书:【你能不能来?】
手机里传来连续不断的水声,淅淅沥沥的……
她在洗澡?
孟则承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你不觉得,咱俩在酒店见面……很奇怪吗?”
手机另一头沉默的片刻时间里,只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仍在继续。
姚映书:【你最好快点给我来,别让我等太久……】
话音未落,通话结束。
孟则承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石化。
另一边,姚映书关掉花洒,抓一条毛巾,擦被水溅到的手机屏幕,电话已经挂断,她也没多想,在电子便签中记录:【花洒出水流畅,三秒出热水,热水温度合适,测试十分钟,水压正常,热水恒温……不足之处:花洒落水容易溅湿置物台面。】
衣帽间里,孟则承精心打扮一番,看着镜中帅气人影,满意一笑。戴上墨镜、口罩、鸭舌帽,他昂首挺胸地走出家门,然后,一瞬间浑身散发出浓厚的“偷感”。
出了楼栋,他东张西望,不见有什么异常,才朝小区外走。小区外的快餐店里,小夏捧着碗大口干饭,他每天专在饭点后来吃店里便宜的剩菜、剩饭。
好心的老板娘见他可怜,给他倒杯水,“哎哟,小伙子,你慢点吃,饭菜都还有……”
小夏呵呵笑着,点头道谢,接到老金打来的电话。
小夏惊喜万分,嘴里包着饭,含糊不清地说:“师父,你出来了!”
老金“嗯”一声,问:【我不在的日子里,怎么样?】
小夏:【孟则承很少出门,出门也只是和朋友见面,没什么可爆料的,师父,一个去夜店都要在十点前回家的人,真有必要盯着吗?】
说实在的,高中生都没孟则承这么规矩!
老金:【继续盯着。我的直觉不会错,孟则承身上,肯定会有让咱们爆流的大瓜!】
小夏不情不愿地“哦”一声,一抬头,正好看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小区出来。
那是——
孟则承!
老金:【快!跟上去,看他去哪儿,给我共享定位。还有,记着别开小皮卡,他认得。】
小夏匆忙付了饭钱,背上装着相机包,冲出快餐店,扫一辆共享单车,追赶孟则承乘上的出租车。
他蹬呀蹬,蹬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累死的时候,出租车终于到达目的地——惟书酒店。
眼看着孟则承走进酒店,小夏扔下车,也跟了进去,装作背包旅客,东张西望,一脸新奇,偷偷尾随着孟则承进入电梯,记住孟则承去13楼,按亮10楼后缩到角落里,望着天给老金打电话。
小夏:【嗯,我回酒店了,你还有多久?】
老金:【半个小时。】
孟则承隔着墨镜狐疑地打量他一眼。
电梯停在10楼。
小夏:【你快点啊,别误了飞机……】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出电梯,没多看孟则承一眼。看他离开,电梯门关上,孟则承收起疑虑,深吸一口气,盯着电梯显示屏。
13楼到了,电梯门打开。
孟则承咽了咽喉咙,沿着过道往前走,碰上一对胶黏的男女,挨挤搂抱着从某个房间出来……
“你好坏哟~”
“弄疼了?嗯?下次,我小心点……”
“……”
孟则承让到一旁“面壁思过”,等着两人走远,才舒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走到1308的房间门口,犹豫片刻,抬手敲门。
角落里,小夏举起相机,在房门打开的一刹那疯狂按下快门,咔嚓,咔嚓,咔嚓……一连串照片只拍到一只纤细的胳膊从门后伸出来,将孟则承一把拽进去,然后,房门就关上了。
小夏看着照片,给老金打去电话,强压着声音,激动地说:“师父!孟则承和女人开房!”
终于等到大瓜了!
这些日子的剩菜剩饭没白吃!
老金:【谁?】
小夏不知道。
老金:【去听听——】
小夏点头,正打算凑过去听门,碰巧酒店人员来送餐,他装作客人路过,从1308号房间打开的房门缝隙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姚映书!
小夏瞪着眼睛,僵硬地朝前走,走到角落里,捂着胸口再次打给老金。
小夏:【师父!是姚映书!】
老金:【你确定没看错?】
小夏:【确定!】
两个前不久才互殴的人,怎么会到酒店里开房间?
老金斟酌片刻,问:【姚映书什么样?】
小夏回忆,“皮衣、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像个女特工,很能打的那种。”
他倒吸一口气,“他俩是要干架吗?”
老金觉得有这个可能。
小夏慌了,“那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报警啊?万一闹出命案,可咋整?”
上次在孟则承中的“恶战”,他虽然没看见,但听师父的描述也知道,姚映书与孟则承俩人打得有多厉害!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姚映书与精神科医生来往……假如,姚映书有精神病,约孟则承上酒店开房干架这种事,不是不可能!
老金:【别轻举妄动,等我,马上到! 你先去听听,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小夏听令行事,再次蹑手蹑脚地靠近1308号房间。
*
巡视过正在举行世界级数学研讨会的三楼大会议厅,顾惟朝监控室去,这次与会的数学家中有许多来自国外的学术泰斗,凭他们的影响力,在酒店发生什么事,足以给酒店带来严重的舆论危机。
所以,酒店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与隐私。
助理:【顾总,您才刚下飞机,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顾惟觉得没那个必要,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对于他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小事。
他走进监控室,正盯着监控的十名监控员,一同起身,恭敬地向他鞠躬,而后继续盯着监控,监控队长笑着上前,主动向大老板介绍工作情况。
顾惟扫一眼满屏的监控,目光定在一个小方格上,那时13楼的过道监控。
见他皱起眉头,监控队长心一紧,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凑近1308号房间门口,趴上房门偷听。
监控队长立即拿起对讲机,让待命的安保人员去13楼去查看情况。
见着安保人员,小夏当即就想逃跑,两名安保人员当即将他控制住,未免惊扰客人,有损酒店的名誉,两名安保人员将小夏带到酒店内部的会议室。
顾惟带着工作人员走进会议室,面色冷峻,气势逼人。
小夏瑟缩着,紧紧护住怀里的相机。
顾惟眯起眼睛。
安保人员将小夏的相机一把夺走,交给顾惟。
小夏怯生生地警告顾惟,“你们仗着人多,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抢夺我的私有物品,是违法犯罪!”
顾惟讽刺一笑,打开相机,看到孟则承在酒店房间前被偷拍的照片,直接吩咐助理:“报警。”
小夏慌了,连忙认错,表示自己可以马上走!
顾惟将相机交给安保人员,带着助理离开。
他回到办公室不久,客房部经理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唤一声:“顾总。”
顾惟在落地窗旁转过身,严肃地问,“1308号房间的客人在酒店遭人偷拍,客房部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客房部经理汗流浃背,战战兢兢回答:“履行告知义务,安抚客人情绪……”
顾惟看向办公桌上的座机。
客房部经理愣了愣,才明白大老板的意思,是要她现在就联系客人。
她深一口气,走到座机前,看着同事发来的客户信息,拨出电话,“你好,请问是住1308号房的乐女士吗?很抱歉……”
乐女士。
顾惟微微皱起眉头。
……
客房部经理挂断电话后,说:“客人表示理解。”
顾惟点头,“你去忙吧。”
客房部经理如释重负,匆匆离开。
办公室中安静下来,顾惟拿起一张价值不菲的古董唱片。这是他在拍卖会上为小书拍下的礼物。
他提前回来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感到高兴?
想着,顾惟笑了,但很快,他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一点点隐去。
听卫萱萱说,姚、孟两家的长辈有意让她和孟则承结婚。她知不知道,孟则承与某位乐女士在酒店开房“偷情”的事?
1308号房。
姚映书吃完晚餐,用餐巾擦了擦嘴。
孟则承抱着手远远站着,不悦地看着她。
先前催着他来的人是她,他来了,自顾自吃晚餐的人也是她。
她到底想怎样?
姚映书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将笔记本电脑打开,转向他,这是她在等他来的时间里,搜集的一些辅助说明的“案例”。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人物,相同的事件……”
听她说着,孟则承勾下腰,凑近电脑屏幕,一看,被荒唐笑了。
“这些老旧的影视片段,你把它当‘案例’?你没看见,人家下面一排小字写着嘛——本故事情节纯属虚构!”
她催着他火急火燎的赶来,就是为了和他开个荒唐的玩笑?孟则承觉得脑袋一阵阵发紧,来的路上,他明知不可能与姚映书发生什么,仍旧按捺不住的期待彻底落空,他此刻,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
听他话里带刺,姚映书也不高兴了,往后一靠,抱起手冷声问:“你有别的法子?”
孟则承无话可说。
姚映书睨着他,“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与她美丽的眼眸对视,孟则承虽知道她说得一点没错,可她与他划清界限的迫切,令他觉得莫名的烦躁。
仿佛是要证明自己也有与姚映书一样解除绑定的决心,孟则承沉下呼吸,点头答应照姚映书说的试一试。
夜晚降临,姚映书盯着时间,在差不多的时候,先一步离开房间,嘱咐孟则承十分钟后再出去。
酒店地下停车场中,姚映书等在主驾驶位上,看见孟则承的身影,亮了一下车灯。孟则承走到旁边,敲下车窗,“我来开。”
姚映书皱起眉头,她的车当然她来开。
孟则承:“上次是我开的。”
姚映书撇撇嘴,乖乖下车,换到副驾驶座上。
红色的豪车驶出地下车库,开往滨海大道。姚映书攥着安全带,仿若即将赴死一般,心脏一阵比一阵紧。
孟则承瞥她一眼,故意加快速度。
姚映书屏住呼吸,目视前方,眼神仍旧坚定无比。
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有试一试!
路口横着路障,立着块“禁止通行”的牌子。孟则承停下车,看向姚映书,“过不去。”
他俩上次出车祸的路口在封闭路段中。
这也许是天意,老天都没眼看他俩犯傻。
姚映书咬一咬牙,“深夜,路口,车祸,撞树!换个地方试试。”
孟则承拿她没法子,沉下呼吸,无奈地打着方向盘,开往临近的路口。
远远的,姚映书就瞧上一棵“标志”的大树,抬起胳膊,指着说:“就撞那儿!”
孟则承瞥她一眼,将油门踩到底,车速骤然提升,姚映书仰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抓着座椅。
豪车忽然急刹,停在路口。
红灯。
姚映书脸色发白,前倾着身体,喘息。
绿灯。
确认对面的车道空旷,孟则承冷着脸,一脚踩下去,电子仪表盘指针大幅度偏转,豪车如闪电般飞驰过路口,眼看要撞上路旁的大树。
濒死的恐惧袭来,姚映书紧闭双眼。
孟则承将方向盘微偏,豪车擦着路边飞速驶过,驶出百余米渐渐降速。
姚映书缓缓睁开眼,舒出一口气。
上次她睡着了,不知道将要撞树的那一刹那,竟然会如此恐怖!豪车仍旧缓慢前行着,姚映书偏过头,含泪凝视着孟则承的侧脸。
他的表情冷冰冰的,像是在生气。
那一天,他是醒着的,一定也像她刚才一样恐惧……
孟则承目视前方,冷声问:“还试吗?”
姚映书沉默。
孟则承将车停在路边,转过头看她,想让她尽快死心,别再存着赌命冒险的心思,却见她落了泪。
他一下子也没了脾气,从兜里摸出一包纸巾,扔在姚映书腿上,开门下车,走到步道旁,倚着栏杆,吹着清凉的夜风,眺望不远处的海面上浮浮荡荡的船灯。
姚映书平复心绪后,也下了车,走到他身边,望他所望。一时之间,俩人仿佛有着某种默契,谁也没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起,气氛难得如此和谐。
还是姚映书先开口:“我会和剧组商量,尽量将夜戏往后推,你手头有工作先忙,后面……后面我尽量拍得快些。”
孟则承瞥眼看她,心软了,“我正好想要休息一段时间,你放心拍你的,不用管我。”
姚映书转过脸看他,二人之间,似乎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蔓延。
忽然想到什么,姚映书眼睛一亮,“我听说!剧里还有个角色没定下人来,要不,你接了。”
孟则承诧异,带着一丝暗喜,一丝矜持,问:“什么角色?”
姚映书:“爱慕白苗的傻子狗娃。”
孟则承:“哈?”
姚映书:“狗娃虽然是个傻子,但戏份挺多的……”
孟则承像是受了侮辱,摇着头退后,“姚映书,你让我去傻子?”
姚映书皱起眉头,奇怪地看着他。
他不能演傻子吗?
孟则承做个将自己从头到脚呈现的手势,“你觉得我像个傻子?”
姚映书:“你要是个傻子才能演傻子吗?”
孟则承:“总之,我不可能去演乡土剧,更不可能去演个傻子!”
姚映书讨厌他傲气的态度。
“你根本不喜欢演戏,也无心打磨演技,成为一个好演员,当初为什么要进娱乐圈?”
她曾经看过孟则承的戏,演技不算特别差,也绝对算不上好,只能说不至于让人太出戏,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而他对于演戏这件事,根本没有一点认真。
孟则承:“你能进娱乐圈,我为什么不能?”
姚映书:“所以,你就为了和我作对?”
孟则承:“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姚映书瞪着他。
孟则承重新看向海上,抬起下巴,骄傲地说:“像我这样的人,就该万众瞩目。”
说完,他在心里酸溜溜地想,而不是被某人当空气一样轻视!
见他得意的模样十分碍眼,姚映书转身,背靠着栏杆,手机震了一下,戳新的消息通知:
【圈内人士爆料:当红流量小花沈妮娜参与姜冼导演新电影选角面试……】
姚映书抿住嘴唇。
沈妮娜通过视频初面进入现场二面,而她没有……
姚映书没心情再待下去。
孟则承察觉不对劲,回头来看时,她已经走到主驾驶位旁。
孟则承脸色骤变,“诶!你……”
他刚追到车边,豪车飞驰而去,像一簇窜走的野火。
孟则承站在原地,张着嘴愣了片刻,举起左边手腕上的手环,大喊:“现在是睡觉时间!”
豪车一去不复返。
孟则承郁闷不已,感到一阵寒意,搓着胳膊沿着步道走着。
高尔夫球场,阳光明媚,绿草如茵。
孟则承挥杆,一杆入洞。
虞元恺高呼:“好球!”
孟则承脸上却仍旧一片愁云惨淡。
虞元恺走到他身边,搂住他的肩,“你刚才那一杆子,要是卫高达打的,他能乐个三天三夜。”
孟则承苦笑,没心思继续打球。
虞元恺:“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进娱乐圈拍戏是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要成为一个演员。”
孟则承愣住,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心思?
虞元恺:“你想要了解她,而非招惹她,你想保护她,而非刁难她。”
孟则承像在听别人的故事,眼神透露着无知少年般清澈的愚蠢。
虞元恺:“你不想了解她,为什么会看她每一部戏,为什么会关注她每一次出镜,你不想保护她,为什么会默默帮她争取机会?为什么会暗中帮她清理人渣?旁人并不知道她是姚家千金,她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能在娱乐圈中迅速站稳头脚,靠的绝不仅是美貌与演技。”
孟则承与虞元恺对视,被这位情场圣手洞悉一切的眼眸看得一阵心慌意乱。
虞元恺:“承认吧,你还喜欢她。”
仿佛听着个天大的笑话,孟则承一瞬失笑,急切自证,“说得像真的一样,我关注她是掌握敌情,至于帮她嘛,只是看在咱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
虞元恺点点头:“你只管嘴硬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挥着高尔夫球杆走远。
孟则承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冲他喊:“我没嘴硬——”
虞元恺回过头,笑着说:“等哪天姚映书真成了顾夫人,你就老实了。”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刀子,快狠准地扎进孟则承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