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东西像纤细的线一样断裂,发出“啪”的一声,和纽约倒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刚赶回来的南卡罗莱纳完全没顾得上喘息,也不顾生命气息微弱的华盛顿和纽约就想往已经被堵死的总统府里冲,被俄亥俄州一把拽住,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俄亥俄州语气冷得掉碴:“清醒了吗?”
南卡罗莱纳低下头一言不发,胸腔剧烈起伏着,咬着牙抱着地上的纽约,另一边俄亥俄州也已经将华盛顿扶了起来。
“英格兰!!!加拿大犯傻你也犯傻吗?!他们不可能有救了难道你不清楚?”苏格兰紧紧抓住英格兰的右手,他们是刚刚才赶来这里,也是刚刚才感觉到加拿大的气息消失。
他们无法感应到已经独立的美利坚,但加拿大还在他们的控制下。
英格兰抬起右手,苏格兰仍紧紧抓着他不放。
“……放手。”英格兰语气平静,“你不会以为我会冲进去吧?”
“那你发誓你不会那么做!”苏格兰不依不饶。
“……”英格兰无言以对。
美利坚和加拿大确实都是很天真的人,就像那天和格瑞尔号的海战一样。
负伤的英格兰几乎不敢相信美利坚赢下了那场战争……美利坚本国似乎也不怎么敢相信。
那场战役中,美利坚的海军表现的极为勇敢,面对世界第一的海上力量也没有丝毫畏惧。
英格兰完全不顾自己腹部还在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只知道自己的水手需要马上救治。他得赶紧下令才行,至于他自己……流点血,不会死的。
而当英格兰从高处走下来站到甲板上时,几乎难掩脸上的错愕,他的水手得到了妥善的救治——来自美利坚合众国的。
英美交流本来就没什么障碍,两国的士兵和医生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混熟了。
英格兰捂住腹部的伤口后退两步,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几乎没有哪个交战国会做这种事……
“你受了伤干嘛还乱跑?”肩膀被拍了一下,英格兰转身,正好撞进一双悠远而纯澄的蓝眸里,美利坚手上拿着伤药和纱布,眨巴眨巴眼睛。
“你看,我赢了。”美利坚笑着说,语气里不乏骄傲之情。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英格兰眼角略微抽动。
“准备给你包扎啊,你别动…喂我都跟你说你别动了!”
“……你怎么那么蠢?”在美利坚给英格兰后背处打了个漂亮的结,确保伤口被纱布包裹住后,英格兰开了口。
“哈?你说什么?!”美利坚瞬间炸毛,但他又不能对还受着伤的英格兰发火,只能自己生气。
“说你蠢。”英格兰轻轻拍了拍美利坚的脑袋,转身离开船舱。
是啊,美利坚一直都是这么天真的人,甚至天真到就是敌方水手,让他也跟着犯傻了。
英格兰看着面前一片焦黑的废墟,低下头,轻声道:“撤退吧。”他的语气里似乎含着似有若无的叹息。
“华盛顿?”马萨诸塞注意到华盛顿的眼皮动了动,马上开口唤他。
华盛顿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难受,身体似乎被什么束缚住了,心上还萦绕着莫名的不安。全身上下犹如被火烧般疼痛,伤口却又被什么清凉的膏体包裹住了,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你别说话,先喝点水。”马萨诸塞将华盛顿扶了起来,给他喂了点水,反复多次才把一杯水喝完。一杯水下肚,华盛顿才有极度的干咳被缓解的清凉感。
华盛顿眼睛往下一撇,看见了被包裹成古埃及木乃伊似的身体,眼角抽动了一下。
“你的身体被大面积烧伤,该包还是得包着。”马萨诸赛尽力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马萨诸塞……似乎更沉稳了?华盛顿有些疑惑,有些艰难地开口:“其他,人呢?”刚开始他的声音还沙哑不堪,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们?你想见他们吗?”马萨诸塞晃了晃床头的铃铛,悠远而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并不刺耳。
华盛顿一句“不用麻烦”卡在喉咙里,他无奈地看着马萨诸塞,他收回觉得马萨诸塞沉稳的想法。
“唔……华盛顿,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吧。”
“你,你想吃什么吗?”
“那个医生说你一天得换两次药……所以你记得叫我们。”
看着自家兄弟别别扭扭地说着话的样子,华盛顿还颇感新奇,同时有点庆幸,幸亏他的兄弟还没到以二开头的数字,不然可能就有点太吵了……
虽然很细微,但华盛顿仍旧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氛围,仿佛什么情感被极力压抑着,好像有什么事刻意隐瞒着他。
“喏,你得先吃点东西,有事拉一下旁边的铃铛就行了,会有人上来。”马萨诸塞似乎准备下楼给华盛顿带点什么吃的上来。
“……我是怎么出来的?”华盛顿注视着马萨诸塞的背影。
“纽约那个小疯子带你出来的那家伙现在还没醒,在你隔壁躺着呢。”马萨诸塞状似轻松地开口。
“……是吗?”华盛顿垂下眼眸。
“是啊。”说话期间,马萨诸塞又往门口走了两步。
“……那我为什么感觉不到美利坚的气息了?”
马萨诸塞脚步一顿,那些被他一股脑抑制住的愤怒和悲切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涌上来,他深吸一口气。
“……是么…我知道了。”华盛顿已经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了他的回答。
房间里空无一人,华盛顿仰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他能理解他们不想让他知道这个真相的心情,但他怎么忍心…美利坚独自葬身火海,而他一无所知地活着,他怎么……
“Washington.”弗吉尼亚走了进来,手上端着托盘,“马萨诸塞去找南卡罗莱纳打架了,我来陪你聊聊吧。”
“打架?在这里?”放在平日,华盛顿早就冲上去阻止他们了,可惜他现在的情况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基亚。
“……别看我,我是不会去阻止他们的。”弗尼吉亚轻声叹息,“或许打一架对他们而言反而好受些。”
“那里有美利坚种的玫瑰!”华盛顿瞪大眼睛。
这就很要紧了。弗吉尼亚迅速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安下心来,“他们出去打了。”
“……你不用为此自责,换做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美利坚都会冲进去救人的。”弗吉尼亚端起温热的粥,将勺子送到华盛顿嘴边,他的语气很冷静,应该说,冷静得吓人。
“你先吃点东西,然后快点好起来,这就足够了。”
“我自己……”华盛顿话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打断了,弗吉尼亚好笑地看着他:“不会吧?你想用你这被裹成一团的手自己来吗?”
华盛顿这就默不作声了,他任由弗吉尼亚为他喝完那碗粥,随后开口:“你能告诉我,你的肋骨是怎么断的吗?”华盛顿神情复杂。
“摔的。”弗吉尼亚面不改色地回答。
……究竟你是怎么摔的才会把肋骨摔断啊?
“把地图拿来我看看,敌军到哪里了?”华盛顿的神情逐渐凝重,他现在忽然反应过来,好像他的兄弟确实没几个正常的。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能勉强克制,但具体能忍到哪一步就不知道了。
美利坚离开了,谁来管这群疯子?
他们现在表现的越正常,华盛顿就觉得他们越不正常。
“把他们叫过来,我给他们分配任务。”华盛顿深吸一口气。
“你现在做决策没问题吗?”
“我已经没事了,我怕再不给你们做点事,你们会失控。”华盛顿十分坦诚。
“怎么会呢?我们这么冷静……”
“你的肋骨到底是怎么断的?”
“……那你分配工作吧。”
华盛顿的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忽然笑了,这笔账,他们一定会讨回来。
美利坚短暂地恢复意识后又陷入昏睡,醒来时已是深夜时分
“嘶……”美利坚捂着脑袋坐起身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总统府里冲天的火光之中,身体被灼烧过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身上的被子滑落,美利坚将目光移向桌子上的水杯。
他记得他醒来的时候身上没有被子。
……也对,他们能算得出他什么时候醒来。
美利坚小口小口的将杯中的牛奶喝完,嗯,是温的,不知道他们反反复复热过多少次。
美利坚下了床走到门口,手即将碰到门把手时却犹豫了一下,美利坚皱起眉,怎么回事?他可能没想着要停下来。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应激反应?美利坚将那只白皙如初,未见一点伤痕的右手抬起来,放到面前,恍惚了一下。
他似乎又看见了自己手上被灼伤的可怖伤口,而面前的门似乎也变成了那山镇熊熊燃烧着的铁制门,甚至他似乎又嗅到了烈火焚烧的味道。
开什么玩笑?!这都害怕他还怎么战斗?!美利坚毫不犹豫地重新将手搭在把手上,轻轻一扭,门开了。
感应了一下周边的气息,美利坚朝生命气息相对而言更微弱的纽约走去。
美利坚看着被裹成木乃伊的纽约,感到不安,纽约受了这么重的伤吗?
纽约苍白的脸蛋好歹是露出来的,他此时很不安,呼吸也很急促,好像坠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之中。
咦?美利坚轻轻拭去纽约脸上不显眼的泪痕,似乎有些无奈,他将手搭在纽约额头上,然后轻轻吻了纽约的脸颊一下,对他说:“晚安。”
美利坚的安慰似乎起到了相当显著的效果,纽约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呼吸也渐趋平缓。
美利坚轻轻带上门,走到了同样被包成木乃伊的华盛顿身边。
美利坚拎起旁边画满标记的地图,有些不满,自己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这么拼,不要命了吗?
和纽约一样,睡梦中的华盛顿也无意识皱着眉,似乎很不安,而美利坚也像对待纽约一样轻轻吻了华盛顿一下,“不要担心,晚安。”
温柔的月光如同乳白色的轻纱透过窗户倾斜在楼梯上,美利坚伸手接住了那抹月光,看向被银沙笼罩着的无垠平原,有些出神。
月色入眸,仿佛一个轻盈的梦境。
银器撞击木板的声音响起,新罕布什尔愣在原地,他看着楼梯上方的金发少年,似乎在仰望自己的神明。
煤油灯的火光受此撞击,扑闪了两下,很快就熄灭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新罕布什尔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永不停歇。
“新罕布什……唔。”美利坚忽然被人大力拥入怀中,他有些错愕,但还是很快笑了,“喏,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呢?新罕布什尔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美利坚,他是一个很嗜睡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黑甜的梦境里沉沦,美利坚就是他梦境里唯一的光源。
他睡得太久了,当他发现自己的力量不足以保护美利坚时,他的不甘瞬间吞没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