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讽刺啊,英格兰心想。他很想问美利坚,那你……后悔当年和我走了吗?可他不敢问,他不敢知道结果,所以他宁愿永远不知道。
白狐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它对着英格兰呲牙,目光凶狠。
这是什么生物?英格兰绝不认为这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一只白狐怎么可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危机感。放在平常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可现在英格兰累了,身心俱疲,亲手结束美利坚的生命对他而言的打击比想象中的更大,大到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白狐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深深地,带着无限不甘的痛恨地看了英格兰一眼,转身离开,它的速度奇快,很快在英格兰的视野里就变成了一个白点。
英格兰机械地迈步行走着,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平原的,只有美利坚的那几句话清晰地回荡在耳边,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再怎么纯净的心,被伤得多了也会布满尖刺的,你不是知道这点的吗?英格兰问自己。
腥甜的铁锈味涌上喉咙,英格兰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用手捂住口鼻,血液就先一步顺着唇角流下。
英格兰看着前方匆匆向他跑来的人影,内心深处松了口气,没关系,苏格兰来了。
苏格兰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一边稳稳地扶住英格兰,一边大口喘着气:“你,呼……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这次我们的伤亡有多少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到底怎么想的英格兰?”
英格兰却无法回答他,苏格兰见状也不问了,只是慌乱的拿出手帕递给他,这出血量让苏格兰都暗暗心惊。
苏格兰轻转抓住英格兰的手腕,神色瞬间变了“…你这样的话,不就……英格兰你疯了吗?哪有这样获胜的?你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吗?!难道你以为我们要的是这样的胜利吗?”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然后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England.我们回家,好吗?”苏格兰的声音很冷静,甚至温柔。
苏格兰抱起面色惨白,已经陷入半晕迷状态的英格兰,一步步向前走。
“……你到底想怎样啊英格兰,没事逞什么能啊,好歹告诉我吧,不要再一次不声不响地死去啊。”苏格兰自言自语间,一缕血液顺着他的唇角流下,英格兰受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不影响到他。
“站住。”法兰西的声音苏格兰自认不可能记错。
“有什么事?”苏格兰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应道。
“看着他死还是去我家?”法兰西神情凝重,将目光落到英格兰脸上。
苏格兰警惕地后退一步,用眼角余光看见站在他身后,面色说不上好的普鲁士。
“……如果我拒绝,你会让普鲁士把我打晕一起带走吧?”苏格兰问。
“对。”法兰西很坦诚地承认了。
“我们是敌人。”苏格兰的目光垂下,气息微弱的英格兰让他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
法兰西给了普鲁士一个无奈的眼神,那动手吧,英格兰拖不起。
“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英格兰相信你,所以我愿意信你这一次。”苏格兰补了一句。“仅此一次。”
“好好好,感谢你的大度。”法兰西伸出手。
“我自己可以带他回去。”
“不然你先把嘴边的血迹擦掉?”
“……”
苏格兰仍然嘴硬,“这点小伤……”然而他还是动作小心翼翼地将英格兰放到法兰西怀里。
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英国佬。法兰西心道。
像是接住了春日里随时可能被风吹走的柳絮,一点实感也没有。
“还能走吗?”法兰西询问正用手帕狼狈地拭去唇边鲜血的苏格兰。
“不用管我。”苏格兰瞪了他一眼,“你最好抱轻点。”
“还挺有精神,看来是没事。”法兰西似乎叹了口气,“另外,你大可放心,这不是我第一次抱他。”
“……”苏格兰沉默着收起手帕,他总感觉法兰西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什么都没有,行了,回去吧,普鲁士佬,别看了。”法兰西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着魂不守舍的普鲁士。
“啧,那么小不点死了,你想也知道吧。”苏格兰一语道破。
“真亏他能下得了手。”法兰西皱起眉,那美利坚会怎么想……啧,英国佬这次还真是下了狠心。
普鲁士略微抿唇,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要是真下得了手就不会变成这样了。”苏格兰气闷地说,他宁愿不要这种胜利,这一点儿也不像胜利。
一路沉默,法兰西在庄园三楼的某个房间前停下,示意这两人去开门。
英格兰无意识地将头靠在法兰西怀里,法兰西都怀疑他下一秒要消散了,所幸没有,强大的生命力让他活了下来,虽然他现在的状况脆弱的和白纸没什么差别。
“咔哒”一声,苏格兰轻轻扭开门,普鲁士和他们示意了一下,先下楼了。
法兰西转车熟路地将英格兰抱进去放到床上,看着床上的人苍白如纸的面颊出了气神,忍不住将手搭到了英格兰额头上,“舍不得还非要下手,你真是自找的。”法兰西将英格兰褐色的碎发轻轻撩开。
法兰西回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苏格兰,无奈扶额,“你是不打算进来了?”
“这……”苏格兰左右张望着,神请迷惘间还带着些许震惊,他喃喃自语:“这就是英格兰的房间吧……”
“是啊。”法兰西环顾一圈,“很明显吧?”
……明显你个头啊,我不知道明显吗?!你他妈为什么要把仇人的房间塞家里啊!苏格兰将涌到嘴边的质问咽了下去,直觉告诉他最好别问。
“行,行行行,你们开心就好。”苏格兰眼角不断抽动着,他还是迈步走进了这个房间。
法兰西将窗打开,明媚的阳光斜射到房间里。
“我可以做什么吗?”苏格兰拉了张椅子坐下。
“老实待着就行。”法兰西动作顿了一下,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对了,别告诉英格兰他来过这儿。”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处于交战状态。法兰西这次的行为是出于个人感情,也可以理解为一时冲动,巴黎那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苏格兰一幅见了鬼似的神情:“你有病啊?你想像我们那些民间小说里的情节一样,留下什么误会,最后互相错过吗?”
“?”法兰西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苏格兰也将眼睛瞪大,他要说的多明显这两货才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苏格兰刚想开口骂人,普鲁士刚好端着两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碗进来,苏格兰勉强将刚涌到唇边的脏话压了下去。
“干什么?”苏格兰神情迷茫,普鲁士往他怀里塞了一碗汤药,颜色看起来并不妙,苏格兰一脸不可置信:“我也要喝?!”
“你也受伤了不是吗?”法兰西极顺手地接过普鲁士递来的汤药,“伤员最好乖乖听话,我招想你不会希望其他人压着你喝的。”
处于虚弱状态下的苏格兰不得不屈服于法兰西的威胁之下,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普鲁士,“不会很难喝吧?”
“不会。”普鲁士语气冷淡。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格外差。”苏格兰挑眉
“呵,能不差嘛?”
“…你的错觉。”
法普两国的声音同时响起,给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因为那个小不点?”苏格兰干脆将话挑明。
普鲁士冷冷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回答的意思。
苏格兰眯了眯眼睛,又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法兰西,也不再追问,直接仰头屏住呼吸将药喝干。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不像会议桌上谈不拢时暗含杀意的威胁,也不是没话可说的尴尬,那是一种压抑着的平静,有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被强行掩盖起来,却又脆弱得一触即碎。
苏格兰不想知道他们的矛盾,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只关心床上躺着的,英格兰的安危。
“嗯?甜的?”苏格兰讶异道,随着他的出声,那阵沉默也被打破。
“是啊,甜的。”法兰西“扑哧”一下笑了,那笑容里绝不是真心实意的喜悦,而更像是难言的讽刺,“真是搞不懂。某些国家明明不喜欢甜口的。”
——可那么小不点,不,美利坚喜欢,苏格兰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因为已经习惯了美利坚的饮食吗,连汤药都下意识做成了甜口。
“嗯,有些国家明明一看到仇人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普鲁士平静道。
他们手里都有对方的把柄,还真不一定谁奈何得了谁。
苏格兰放下碗,他很想说一句,你们俩卧龙凤雏,大差不差。
法兰西似乎冷哼了一声,感觉到手中汤药的温度差不多了后,法兰西用纯白的汤匙舀了一点浓褐色的液体放到英格兰嘴边,缓慢向下倾斜。
“喂得进去吗?”就在苏格兰发表疑问的同时,浅淡的湿痕顺着英格兰优美的线条下滑,法兰西似乎并不意外,而是神情平静地用早已准备好的纸巾拭去。
“要怎么办?”苏格兰真的十分担忧英格兰的安危,以至于身体前倾,看上去快从椅子上掉下来了。
“怎么办啊……”法兰西的语气轻柔地如同远山上的那抹黛色,他看着碗里浓褐色的液体,又回头看了一眼在场的另外两国。
普鲁士会意,他扯了个借口把苏格兰拉走了。
他们走后,法兰西抿了一口碗中的液体,直接贴上了英格兰的唇,一点一点的将药渡过去,他的动作不带任何狎昵心思,有的只是无边的小心和温柔。
那一刻,没有人会怀疑法兰西对英格兰的情感可以称得上“爱”,不过其实并不准确,他们间的情感远比爱更刻骨铭心。
其实法兰西有时候也挺纳闷的,苏格兰,爱尔兰和威尔士,有事没事就喜欢阻挠英格兰和他见面,属于打仗可以,见面不行。让法兰西既无奈又郁闷。所以他也只能让普鲁士把苏格兰带走。
至于普鲁士为什么愿意帮他……法兰西清楚,普鲁士帮的是英格兰,不是他。因为英格兰拖不起那么久,而这是普鲁士能想到的最有效率的方式。
英格兰在床上躺了近十个小时情况才逐渐好转,法兰西也才放心苏格兰带着英格兰移动。
“……无论怎么说,多谢你。”苏格兰眼神复杂。确实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对自己的交战方,还是在瞒着首都的前提下,如果被巴黎知道,法兰西会被限制某些权利。
“记得我们的约定就行,不用谢我。”法兰西斜倚在门口上,像没骨头一样,目光时不时落到英格兰脸上。
“我尽量。”苏格兰十分诚恳,毕竟在他看来,法兰西不想让英格兰知道这事不管怎么看都太奇怪了。
“还有啊,你要关心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苏格兰话音未落,耳边就开始回荡“砰”地一声,法兰西直接把门甩上了。
苏格兰无奈耸肩,他明明只是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