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像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所以跟字面上的高岭之花比起来,攻略难度更高吗?”
“对,传统高岭之花人设不过是性子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这种人往往外冷内热,跟其他人没有多少接触,反而在情感上更容易被触动。如果有适合的机遇接近、打破心防甚至能直接拿下。”
……
迟清衍在讲台旁、靠近三四两组侧跟班长说话,应该是在聊刚刚拿书的事。
上课铃声乍然响起,时云岫停顿下笔尖,合上盖子,下意识抬起头瞥向前门,看老师是否来了没,视野里明晃晃对上从三四组间过道走下来的迟清衍,明明她坐在内侧靠窗处,迟清衍目视前方,并没有看向她,但总让时云岫有种他们对视上了的感觉。
倏地,像是虚空中有根针穿过,嗡嗡的耳鸣声骤然响起,不断延长,眼前似乎又回到刚刚烈日下白茫茫的一片,目之所及模糊一片,唯有那道看不真切的身影。
“云岫,云岫,你怎么了?”
“喂!你没事吧!”
身旁是初盈和原身团子充满担忧的声音,时云岫一手扶着自己酸疼的右侧太阳穴,眼前逐渐清晰了些,原先白花花的模糊不适感散去,紧接而来的是一簇一簇浓墨状的黑色,散开后原先的景象逐渐恢复,重现在她的眼前。
“怎么了!你需要帮助吗?”身后盛越阡的声音,和不断从前方传来的越来越密匝的敲击声混杂在一起。
数学老师踩着跟底尖锐的锃亮高跟鞋,抱着本书本雷厉风行走进来。
而原先过道里的人影早已不见,变得空空荡荡。
“没事,可能是有些中暑了。”
时云岫阖上眼再缓缓睁开,嗡嗡作响的耳鸣声小了些,但并未完全消散。
“先喝点水吧,我这有温水。”初盈将杯子里的水倒进保温杯盖子里,递给时云岫。
“谢谢。”
时云岫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接住初盈给的保温杯盖子,稍微举高了些,在嘴唇不碰到杯盖的情况下,倾斜盖子身将水倒入口中。
“那个,我有中暑药,还有我妈妈塞的正气水,还有……”盛越阡翻出书包像是哆来A梦的万能口袋般翻找着。
“谢谢,不用了……我。”还没等时云岫拒绝,一瓶褐色小罐子已经被传送到了时云岫和初盈的桌间。
“谢谢……”
时云岫将椅子往后稍微往后靠了靠,微微侧过身说道。
“没事没事嘿嘿嘿。”盛越阡抱着书包脸上浮着阳光明媚的笑容。
“盛越阡!上课时间到了不知道吗!”数学老师一记眼刀锋利打过来,吓得盛越阡直接站起来。
旁边的何栩看得冷汗涔涔的,好在数学老师没多计较,说了句下次注意,便让盛越阡坐下了。
“你的这具身体,很容易生病吗?”时云岫暗中与原身团子对话着。
“为什么这么说?算是比正常人容易点点?”
“点点?”
“好吧……是有些,病弱。”
“因为不过是这种程度的炎热,刚刚在下面拿书的时候我在阳光下还没有几分钟。如果是前面体育课也不应该,体育老师特地改了原先的上课地点,将我们安排在阴影处上课。”时云岫解释道。
“在我原来的认知世界印象里,我不至于像这样轻易就感受到身体异样与不适感。”
时云岫的头疼缓解了许多,面色仍旧有些苍白。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从小就比较容易生病?可能因为自身作息也不是很好。像你这样的肯定规律地像个机器人啦。”原身团子缓缓挤簇到时云岫旁边,蹭蹭她的脸像是要给她降温一般。
“看得出来。”时云岫想起第一天堆了一地的外卖盒子的家,神色暗了暗。
“哎呀这身体病弱点也还是有那么些好处的啦~你看你搞攻略的时候不就可以,什么平地摔啦、当场昏厥啦,医务室新场景触发……”
“哎呦你干嘛。”原身团子还没说完身子便被时云岫的手箍住,对上她冷冷的目光。
“不是这个。”
“诶?”
“我是说,你该对自己好些。”
“外卖油盐很重,可以请钟点工或者阿姨来做饭。如果实在嫌麻烦想点外卖,也应该点些正规店铺的,避开那些厨房运作不透明的后街小店。”
“作息规律也很重要,我都来了这么多天,眼底还是有黑眼圈印迹,你……”
团子突然炸毛飞开:“啊行了行了,知道了,你这个冰山怎么突然这么爱操心了,现在我的身体不是你在控制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夹杂着有些难以忍受般的不好意思。
她第一次这样被人关心,还是那块清冷淡漠的硬邦邦冰山,还真是说不出滋味。
但她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还觉得有些温暖。真是奇怪,她不是对温度感知什么的,早就钝化了吗?一定是这天太热了,看她原来那具身体都被热得不堪重负,说不定是因此连带牵扯上她这具飘魂了呢?
嗯,一定是这样的!
原身团子在教室空间上方飘飘转转,仍处在对自己的内心说服中。
“嗯,所以我会好好控制的。”
心中回应她的依旧是没有情绪起伏波澜的、来自时云岫的声音。
等等,她现在都变成飘魂了还有心吗?
“行了行了,那就交给你照顾了,好好听课吧,你不是要拿第一吗?”
“你在强行转移话题。”
“你快听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时云岫的嘴角稍稍弯起来了一些,但并不明显,而且很快就又恢复平时的样子了。
或许,现在这样,也不坏。
……
下课后。
“喂,你怎么了……从前面时云岫拿了你的药后一直在傻笑。”
何栩试图抽出被压在盛越阡胳膊肘下的作业本,无果。
他懊恼地伸出手在盛越阡面前晃了晃,对方也没什么反应,虽然没先前那么明显了,但盛越阡的嘴角仍上扬,保持微妙的弧度。
盛越阡两只手压在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呆呆低头看着不经意散落在他桌沿上的浅金色发丝。
他像是做亏心事一般略微抬起头,扭头朝左做似看向窗外的样子,目光忍不住地瞄向眼前少女的后脑勺。
她最近几天上课时候一般会将头发扎起来,习惯将凳子往前挪到跟他这个后桌一定的距离,哪怕没有扎而披散着头发,也不会让头发碰到他的桌子。
或许是昨日做卫生的同学出于卫生检查,为了让桌子看起来更整齐,将桌子挪地特别紧凑,他们中间排间隙本身就很狭窄了,现在更甚。或许是今天她身体不舒服,没有像平常那么在意这些,向来挺直的背微微弯了弯,有些懒散倦怠地倚靠在椅背上。
盛越阡忍不住身子往前倾了倾,他的影子也跟着往前探了探,触碰到了那柔顺漂亮的发丝。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充盈着内心,似乎是开心的,但又多了些许慌乱,他又立刻往后靠了靠,让影子远离了些。
橘子汽水在冒泡,咕噜咕噜,像是要溢出来一般,哗啦哗啦。
瓶身内的每一滴汽水都在雀跃地旋转着、跃动着、闪闪发光着。
又想起那日,那个夕阳西下,同样闪着细碎光芒的发梢。
开学也就一个月多吧,高二重新分班后成为前后桌好像也没多久。虽然盛越阡原先并没有特别关注时云岫,但也能感受到些许她最近身上的变化。
变得冷淡了些,虽然过去也冷淡,但是更加内敛的淡漠,过去她的情绪似乎会更丰富些,不高兴就会表现在强烈的语气和张扬的举止中。
我行我素,蛮横无理,飞扬跋扈。这些都是年段上,包括身边人同学所传的那个她。盛越阡不会从旁人口中去认识一个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朋友。
只是少女每次不耐烦躁生厌的神情语气,让他多了分敬畏,生怕得罪这位他人口中的不良少女。
最近的她变得冷清了许多,情绪没有多少波动,不急不躁淡然自若,做事变得谨慎耐心,与人总是保持着分寸距离。
让人有种离她很远很远的感觉,但她看上去,并不觉得怎样,没有任何像是类似孤独之类的负面情绪。就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任何。
原先她上课基本趴着睡觉,作业基本糊弄了事甚至敢大胆交白卷子,但最近她总是笔直地坐在桌前专注听课、看书、写作业。
盛越阡因为性格开朗人缘好,所能听到的人们口中的八卦信息也多。他们说她有多可怜、多狼狈不堪。仿佛他们所有人抛弃了她,让她孤立无援。
可现在时云岫看向他人时,那如深潭般的瞳眸里淡然冰冷却带着震慑力的目光,让盛越阡觉得:
是时云岫抛弃了所有人。
明明外在看着一模一样的人,但就是感觉变了好多。
可能是他原先没怎么去真正认识她吧,才会又这样的奇怪想法。盛越阡感觉有些歉疚,他确实不会因为他人的只言碎语就判定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可是大家对时云岫的恶意太深了,那些谣言恶语多多少少还是有了点影响,加之她外在形象给人的感觉,使得盛越阡原先对时云岫的态度偏向躲避和毕恭毕敬?
毕恭毕敬,好奇怪的说法,但好像找不出更适合的词了。
盛越阡还记得他们刚成为上下桌时候,时云岫对他的那个评价:
“没劲。”
那现在是为什么呢?突然这么大变化,好像就是从下了他的攻略单那天后为转折点,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因为他吗?
会是因为他吗?
因为喜欢他,所以作出这些变化?
他忍不住这样自恋地想着,但很快摇摇头否决了自己这样的想法。
时云岫现如今所有的表现举止,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和伪装,就是自然地发自内心而出的。
盛越阡脑海中浮现出橙色霞光下抱着小猫笑得很开心的她。
是他不够了解、不够认识她才对。
他想要了解、靠近、认识,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