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时云岫如常来到班级,毕竟是刚下了盛越阡的攻略单,时云岫对他的关注不免比平常更多了些。
少年似乎还是没睡好,乱蓬蓬的浅栗色头发散乱地铺开,睡颜宁静安稳,脸上没有一丝紧绷的感觉,精致柔和的眉目舒展开,微弱的呼吸声轻松平和,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轻轻颤动着。
时云岫居然在他的睡颜上感受到了,童真感??
这个认知让她有点不明所以,盛越阡确实是个高中生,明明个子也是还算挺拔的正常高中男生身高,脸虽然是看起来稚嫩些的娃娃脸,但也没夸张到那种程度。只能说人的仪态性格真的很影响一个人的气质,盛越阡自身无疑加深了他本就给人无害可爱的印象。
盛越阡的同桌何栩同学隔着厚厚的眼镜片抬头看到她来后,伸出手轻轻点了下盛越阡的手臂。
“怎么了怎么了,老师来了吗?”
盛越阡一副刚从好梦中醒过来睡眼朦胧的样子,一手摸着脑袋缓缓抬起头便对上时云岫的清冷的目光。
“啊……”
他怔愣地就这样维持看着她的目光几秒,许是刚睡醒,碧色眼睛里映照出窗外晨曦的碎光,脸上浮现出薄薄的珊瑚红,浅浅的,若不是仔细看并看不出来分别。让时云岫想起早晨来上学路上看到融化在白色雾气里的朝云。
时云岫没理他直直投来的视线,移开椅子坐下开始收拾书包,拿出必要的文具和书本后,将书包放进木桌抽屉里。
他似乎反应过来后,立马又“扑蹬”一声面朝桌子,将头埋在趴在桌上的手臂臂弯里。
时云岫听到动静后转过身,只见他像只鸵鸟一样把自己的脸完全包住。平时他睡觉一般自然展露一半侧颜,现在是完全把自己的脸包裹住一般。
时云岫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觉得这人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转过身继续看书本和作业。
高冷,盛越阡心中默念着,将头埋地更深了些。他昨天没有因为打游戏晚睡,但因为有人下了自己的攻略单这件事太让他过于兴奋激动了,所以哪怕早早躺上床也依旧精神地对着天花板瞪着眼。
旁边的何栩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盛越阡要他在时云岫来的时候提醒他下的吗?怎么又缩回去了?
飘魂也跟看笑话一般,晃晃悠悠地围着盛越阡绕了几圈。
“真有意思,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攻略单的事情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身团子缩回的书包袋子里,她像是懒散的猫一样,安心地躲进自己的小窝。
“确实,看着有点傻。”时云岫锐评。
“那家伙跟景榆林是好朋友,景榆林是那个反正女友换地特别勤的一个家伙,他跟谢逾月一个班,两人关系还行来着,天天一个‘我逾月姐,我逾月姐’的,听得瘆人。反正应该是谢逾月将消息告诉景榆林,景榆林再告诉盛越阡的。”
时云岫在记忆中寻找关于景榆林的面容记忆,浮现出的身影模糊,右耳骨上有两枚银色耳钉,散发着莹润的光芒。一双漾着水波的桃花眼,整个人看起来懒散闲慢。
“看得出是个走痞气不良风的渣男。”
“还得是你,看人真准。”
“这种人怎么跟盛越阡成为好朋友的?”
“谁知道呢?”
团子伸展了下自己在拥挤书包里有些受限的身子,懒懒地转了个身。
上课铃快响起时候,时云岫的同桌初盈迈着慌乱的步伐坐到她身旁,初盈比较拖延,基本每天踩点才到校。
她忙不迭地从书包里翻出叠出好几条折痕的英语阅读卷子交给英语课代表,又慌乱地翻出化学练习册,递给在一旁有些不耐等待的化学课代表。
“作文……我的作文呢?”
初盈几乎将书包整个倒了过来还是没找到作文。
“我物理模拟卷子呢,何栩,我不是交给你了吗?”身后传来盛越阡的声音。
“没有,我检查过了,就差你的。”
何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手上一叠白花花的试卷。
“那个……我最最值得尊敬的物理课代表,你能不能为你可怜善良的同桌,偷一份白卷来给我抄抄呢?”
盛越阡两掌合一低头祈求着。
“大少爷,这学期第几次了都。”
“哇云岫,你数学卷子全写满了诶,最后几题能借我抄抄吗?”
身边的初盈眼巴巴地看着她。
时云岫淡淡点了点头作沉默状。
“好,谢谢你呜呜呜。诶云岫,你是找谁抄的啊。”
“我自己写的。”
“啊?”
初盈有些愣愣的,没多问,将短发拂到耳后,狂抄起来。
“我天,我也有今天,什么爽文。”
团子像是伸了个懒腰一般然后飞了出来。
“你原来成绩很不好吗?”
时云岫在心里跟团子对话着。
“对,你看我们这一片。”,原身团子飘起来围绕着她们这两桌飞了一圈:“除了何栩,都是学渣!”
“你为什么还很得意的样子……”
“不过他语文没我高哈哈哈。”
团子飘在时云岫的肩膀上,像是倚靠一般。
“那迟清衍呢?第一吗?”
“啊,对,年段第一。”
“……”
“得把它抢过来。”
“??你说啥?”
“我说抢第一,引起迟清衍的方式有很多,还是走成绩优秀的路线比较合适。也很符合我们要的反差人设。”
时云岫不做声色抬头看了眼,主动收齐将自己组的物理作业交给何栩的迟清衍。
“?这是想抢就能抢的吗?”
“当然。”
时云岫淡定地从笔袋里拿出一支没有多余装饰的透明笔杆的圆珠笔,所谓差生文具多,原身的文具多是些花里胡哨的款式,五颜六色,早早就被时云岫嫌弃地放回家里,只挑了几只黑笔、红笔、铅笔、橡皮之类的基本必备用品。
“你不是说你原来应该是大学生?”
“那又怎样?”时云岫对自己的记忆很模糊,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朋友、同学,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她的脑海里似乎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但她印象中自己依旧是坐在学校教室的感觉,她判断出自己仍然在求学阶段。
由于刚穿到这具身体来的那一天,她对原主书包里高中教辅知识印象较少,所以进一步判断出自己不是高中生。对自己的身体印象也偏向是刚成年左右的年龄,所以时云岫大致推测自己在原来世界里应该还是个大学生。
原主也是因为她这些判断才会有前面那些发问。
“不是都说上了大学,会变得只会干饭吗?”
“……再学就是了。”
因为跟原身精神上的沟通对话需要耗费些注意力,所以她似乎不小心写错了两个字,她面色平静地用同一只黑色圆珠笔在上面划两横,留下的黑色墨水印迹流畅,末尾还泛着湿润的光。然后她在后边重新写上正确答案。
笔袋里原先有的像涂改液、修正带那些通通被时云岫放了起来,她不喜欢类似这种需要额外二次修正的东西。一方面是觉得麻烦多余,另一方面出于她自身性格,她觉得做什么事就得想清楚了再做,写字也是一样,想好了再落笔。
“可是你不是忘地差不多了吗?”
原身团子凑过来像是俯身看着桌面上她看不太懂的几何计算公式。
“那就重新开始,抓紧时间学。”
时云岫眼眸平静,她并不觉得这样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云岫,你的字变得跟原来好不一样,感觉变得更锋利了些,唔原来好像是比较可爱圆圆的那种?”
初盈抄完数学作业,将自己和时云岫的一起交上去后,终于放松下来,跟时云岫聊起天来。
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时云岫初步判断初盈这个女生性格大条了些,但人不坏,长相偏甜美风格,家庭条件虽然不如原主那样好但也不算差。初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时云岫的不同,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多大问题。
“嗯,练了下字。”
“哦这样啊,好厉害啊。”
初盈眼里冒着星星光芒一样,又坐过来了点憧憬般看着时云岫。
时云岫不自然地往后退了退,她真的不太擅长应付像盛越阡、初盈这样比较热情主动,将善意满满的表露在脸上的人。
“你原来是怎么跟她相处的?”
时云岫心中暗暗问着原主。
“初盈吗?就正常?反正她跟盛越阡一样都是不管你怎么样,都能乐呵呵跟你说话的老好人,没意思。”
“这么说有点不好,但为什么你身边的人都这么……”时云岫还没说完,原身直接接上来:
“我也觉得!他俩简直二傻子!”原身团子扭了扭,像是非常同意地点点头。
是太过割裂、太过矛盾了。
从攻略单和所谓梦影花园等等一系列超出时云岫正常世界认知的事物来看,像以谢逾月为代表的那些人,同为高中生建立自己的势力组织,可以称得上有些可怕了。
而初盈和盛越阡,纯善的程度哪怕放到时云岫原来认知里的正常世界也很友善。
换言之,如果将时云岫认知里的正常世界比作数字5,谢逾月比作10,那初盈和盛越阡可以说是负数……
下课后,时云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窗外风景放空着。让她感到头疼的绝不是课上的高中知识,而是对这个世界未知事物的茫然。
就像之前对原身团子说的那样,关于发生固定认知外的事,时云岫刚开始会小小惊讶下,但很快就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比起震惊她感受到的更多是好奇和有趣。
在她的观念看来,相比于浩瀚宇宙,人类太过渺小,所谓的固有认知本来就是一个停滞状态下的用于判断的标准而已,需要不断的更新和优化。接受它,适应它,探索的过程本身十分有趣美好。
对于穿到其他人身体这种事,是这个说法。
但,像出现攻略单和梦影花园这些带着阶级划分恶意欺凌的丑陋事物,仅仅是这个卑劣荒凉校园的冰山一角。
深海之下,还会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