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飞行到了海边。
太阳从他们身后悄无声息的远去。
而在那深蓝色的海上，一轮圆月正缓慢升起。
两人坐在同一把剑上，彼此之间的间隔不远不近，似乎还能再插进去一个人。
楚与非喝酒，而江令舟却她不注意的时候在低头看着她，一旁的手臂在她身后拦着，没办法，楚与非心比较大，江令舟怕她一个醉倒栽下去。
“好久没有这么静静看着月亮升起了。”酒入愁肠，楚与非突然有些感慨。
“想不到我们竟然会有如此和谐的时候。”
“我们其实可以一直和谐下去。”江令舟道。
海风吹来，少女坐在剑上喝了一壶酒，她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可是月光下她的眼睛里却闪着泪光。
她轻蔑地笑了两声，像是嘲讽。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和余安泽一起看日落月升的画面，但是他太忙了，总是把时间留给其他人，留给我的只是背影，所以我不得不追着他跑，我想着这样他有时间了回头转身就能看到我，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还挺蠢的。”
她的脸已经泛着醉意的红，像是今天的晚霞，风把她的发丝吹得很乱。
“你不蠢啊。”一向毒舌嘴欠的江令舟此刻却温柔起来。
这让楚与非产生了一丝错觉，大概是今晚的月亮太圆了吧，江令舟居然没有趁此嘲讽她，连她自己都准备嘲讽过去的自己了，过去那时候回忆起来确实太没出息了，明明自己是个修道者，不好好修炼却老围着一个男人转，关键她眼神还差，喜欢的男人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起码你把他追到了，只是后来发现他不怎么样所以弃了这段感情而已，知道回头，还是聪明的。”江令舟道。
楚与非看向他，随后绽开一个笑容。
“你这话说得有意思，不过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感觉我那几年好像没有那么蠢了。”
“那当然。”江令舟看着她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爱意，楚与非怎么会知道，在江令舟心里，无论怎样的她都是最好的，她犯蠢着也好，冲动也好，只要是她就是最好的。
“不过就是看错了人，轰轰烈烈爱一次之后我还是那个楚与非。”
楚与非对着月光举起酒壶，“干杯！敬我自己。”
江令舟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向上的嘴角。
“谢谢你。”楚与非转向他，朦胧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以往那明亮的眼神如今要比醉西湖还要再柔上三分。
“我觉得我应该也要敬你一杯。
楚与非看着他，脸颊因着醉意泛着薄红，“虽然你有时候挺讨厌的，但我真的挺感谢你。”
“我不需要你谢我。”江令舟偏过头，似乎有些冷淡。
“那不行啊，我一想到你施展禁术逆转时空后，得便宜的人是我，而你本人却在那种地方受辱，我就愧疚啊。”楚与非醉醺醺道，“有时候我还是有点良心的。”
“……你要不还是把你那刚长出的良心给扔了吧。”江令舟嘴角抽了抽，他有点后悔当初这么骗楚与非。
她信得太真了。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惨。”江令舟的解释似乎有点苍白。
“没事儿，你放心。”楚与非拍着他的肩膀，“等我成为剑道第一人我就一脚踹灼日，帮你重登魔门尊主的位置，想走正道我也欢迎，反正等我成为玄冥宗宗主后都我说了算，我是非常欢迎你这种半途改走正道的年轻人的。”
“行吧。”江令舟有些无奈，但还是配合她演了下去，“那以后还得多多仰仗楚女侠的照顾。”
“女侠？”楚与非听了这个词忽然有些恍惚，随后又精神起来，“对了，我是要扬名立万、惩恶扬善做个大女侠的人！”
江令舟看着她，仿佛想起当年那个拿着剑、意气风发的小师姐。
楚与非可能都不知道，她曾经还是江令舟的师姐，嗯，就是后来那个让修真界为之一颤，还上门挑衅第一剑宗二十几名长老的魔头心里唯一认准的师姐。
她曾在一个阴冷的少年心里种下一颗温暖的种子，可她从不记得这少年的模样。
甚至这少年多年后站在她面前，她都没有认出来。
在与楚与非第一次相遇后的一年半，江令舟在一个癞皮道士手上得到了一种掩盖妖魔气息的法宝，恰逢那时玄冥宗招收外门弟子，抱着在哪儿混不是混的念头他便去了。
一开始玄冥宗是不愿意招收这么小的孩子的，但奈何江令舟一出场就展现出极强的天赋。
“这……你是怎么会我们门派的术法的？”招生的师兄瞠目结舌。
引雷这种术法他练了三年才学会，可面前这个看上去顶多才十岁的孩童居然能这么轻松做出来。
而且做的比他这个内门弟子还熟练！
“哦，你说这个嘛？”小少年漫不经心活动着手指，“这种术法不是一看就会吗？”
小少年两指并拢再次引下一道雷来，“不好意思，你刚身边有个蚊子。”
这道雷还真劈死了只蚊子。
“怎样，我有这个资格报名吗？”小少年笑道。
“好狂妄的小子。”摇着扇的女人走到江令舟面前，“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某次路过，看见几个人除妖用的这个术法。”江令舟见到这么个修为强势的人倒也不杵，回答的语气不卑不亢。
“好小子，只是看过就会用了。”楚遮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叫什么名字。”
“江生。”江令舟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
“孙逸，给他记上，这样的人，玄冥宗收了。”楚遮回头看他，“江生，我记住你了，一年后内门弟子的选拔我期待能看见你。”
“今年外门弟子的招收倒也是有趣。”楚遮摇着扇回到了南峰，只见一个端正的少女正站在门口等她。
看上去还有些闷闷不乐的。
“你不钻研功法，怎么有空舍得来看我了？”楚遮扫了一眼有些气闷的楚与非。
“我想出去闯荡一番，你帮我把那人设在我身上的门禁给解了。”楚与非道。
“那可不行，一年半以前你还差点被人卖到窑子里去你忘了？”楚遮道，“要不是我救你，你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宗门。”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不可能连那三个人都打不过。”楚与非很是自信，“别忘了年初我还斩过一个蛇妖来着。”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楚遮倒了杯水，面对着楚与非的请求打着马虎眼。
“就是有！所以，帮我解开——”
“没门。”楚遮盖上了杯盖，“门禁你爹设的，你找他去，别找我，我没办法。”
“啊，楚遮，不，姑姑，你就帮我解开一下呗，我想出去行侠仗义，做个扬名天下的大侠，你就不能成全一下我这小小的愿望吗？”楚与非用很真挚的眼神看着楚遮。
“你省省吧，你别把自己搭进去就可以了。”楚遮道，“何况，你真想扬名天下的话，好好学习剑术以后参加剑道大会也是一样的。”
“哦对，再过半年就是选本命剑要御剑飞行了，你可以吗？”楚遮看着这个有些闷气的侄女。
“这不还有半年嘛，我已经在玄冥宗呆了一年半没出去了，太无聊了。”楚与非道。
“这就无聊了？修士最忌心浮气躁了，你爹给你设下的这个门禁那果然没错。”楚遮道。
“好吧，你不帮我就算了。”楚与非抱胸赌气。
“也不是不帮，我是真做不到，而且门派呆着不好吗？今年的外门弟子招生你要不要去看看，有个弟子我看着还挺意思的。”楚遮想办法转移下楚与非的注意力。
“没兴趣，那些弟子招生有什么好看的。”
“往年确实没什么意思，但今年招生进来的有一个弟子倒有些意思，我觉得他跟你在某些方面倒是有些相像。”楚遮到底是老狐狸，知道怎么引鱼上钩。
“说来听听。”楚与非果然来了点兴趣。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遮道，“刚好新来的外门弟子需要一个内门弟子带，你作为他们的小师姐带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可我没带过人。”楚与非摊手。
“总有第一次嘛，刚好你也能交交朋友，不然一个人在门派里多无聊啊。”楚遮就这么一步一步引诱着，想着法儿给楚与非下着套。
“我又不需要朋友。”
“怎么？你一个要梦想着行侠仗义、扬名天下的女侠连带新入门的弟子都做不到吗？”
“谁说的！”楚与非表示不服，“不就是带一下新进来的外门弟子吗？有什么的难的。”
说完就出去了，也没再找楚遮说门禁的事。
坐在摇椅上的楚遮悠闲地拿出一本书，不由感叹道还是小孩子好骗，不知道楚与非长大了还能不能这样骗了。
反正先骗一阵是一阵。
趁现在自己多骗骗，总好过楚与非长大之后被那种坏男人骗吧。
然而，楚遮没想到的是楚与非以后会被骗那么惨，还不止被一个男人骗。
*
就这样，楚与非成了江令舟的小师姐。
当这个小师姐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这是那天从天而降的红衣女子。
但是楚与非并没有认出他是那天那个狼狈兮兮的小脏孩。
“欢迎各位进入玄冥宗，我是你们的师姐楚与非。”楚与非年纪虽不大，但站在台上很显稳重，毕竟也是跟在姑姑身边长大的。
台下却有人窃窃私语表示不服。
“这么点大的小姑娘还当师姐，会使剑嘛她。”
“就是说啊。”
“这也太不靠谱了，把我们丢给一个小丫头管理。”
“下面的。”楚与非盯着底下那个声最大的私语者，“对，就是你，上来。”
比她高一个头的青年走上了台，楚与非递给他一把木剑。
“拿着，跟我比一场。”楚与非的话简短，但不容拒绝。
“这……不太好吧。”青年有些推脱。
楚与非却有些不耐烦了，“台下叽叽喳喳，台上就畏手畏脚了？”
“敢说你就敢当，拿着，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当楚与非面色彻底冷下来时，他们才感觉到这个小丫头不简单。
没过两招，青年便败下阵来，楚与非空手夺走他手里的木剑。
“这里，凭实力说话。”楚与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懂了吗？”
“懂了，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