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来话长,当务之急还是先表明立场赢得赵婶信任,接小凌芷回家,完成支线任务。
且看对方一直挡在秦笙前面专对自己发难就知道,赵婶性子直爽泼辣嫉恶如仇,是个很靠谱的长辈,虽然没给她好脸色,说话也句句带刺,不过却让凌宴万分安心。
她对原身是真心实意的好,半分虚假不掺。
赵婶半晌未语,凌宴抬头看去,看到对方神情怀疑、欣慰、又似责怪,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末了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你娘的在天之灵可看着呢,你若敢编瞎话骗我转手把小阿芷卖了,教你天打五雷轰!”
凌宴重重点头,依言起誓,“苍天在上,我凌宴如若卖女,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世人皆看重子嗣,断子绝孙可以说是最为狠毒的毒誓了,赵婶轻哼一声,“进来吧。”
凌宴赶紧跟上,那头秦笙在院里昂头望天,不知在看什么,赵婶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问道,“阿笙,看什么呢?”
秦笙抬手一指,“云。”
正说着,猛地一声狗叫吓了赵婶和凌宴一跳。
原来是大黄狗见凌宴进了院子冲她嗷嗷狂吠,窝里歇息的鸡受惊,扑腾膀子往外飞,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顾不上待客,赵婶满院抓鸡,凌宴放下手里的鱼上前帮忙。
忙乱的喧闹中,秦笙又抬头望了望天,心想老天爷你劈人的时候可劈准点,不得好死我来帮你做,断子绝孙就不必了,她的芷儿不能给那渣滓陪葬。
屋门忽然开了,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头观望,见到来人,干瘦枯黄的小脸顿时扬起个软糯的笑模样,哒哒跑向秦笙,“娘。”
秦笙眼眶一热,三两步上前蹲下/身子将孩子揽入怀中,“芷儿。”怀里小小的,骨头硌手,还不及赵婶养的大黄狗健硕,无以复加的心痛尽数化为仇恨,喷涌不尽。
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凌宴……我一定要杀了你!
忙着抓鸡的凌宴似有所感,回身正看到母女俩如劫后余生般紧紧相拥,团聚这欢喜的一幕,让她心头百感交集,可那不大的小孩发现自己的存在后,又惊又俱,哆嗦扯过秦笙往屋里躲。
原身造的孽啊!凌宴呆愣愣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难受极了。
“现在知道难受,早干什么去了?”赵婶不咸不淡的刺了句。
凌宴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干巴巴道,“年少轻狂,不懂事。”
“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赵婶叹气宽慰道,“孩子还小不怎么记事,总归是你的血脉,多花些心思教养就是,倒是阿笙……别让她像你娘似得,心凉了能捂热,死了可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一语双关,说的是秦笙,也是她自己。
凌宴闷声称是。
在赵婶的痛骂声中,大黄狗被骂蔫了,爬在一旁戒备紧盯,如果不是小凌芷在家,赵婶怕吓到孩子给狗拴了绳,不然肯定冲上来咬她的,凌宴哭笑不得,等收拾完院子,递上早准备好的大鱼递给赵婶。
“多谢婶子帮我照看小凌芷。”凌宴诚心道,顿了顿,又说,“这么多年,辛苦婶子,这鱼早上刚抓的,您留下补补身子。”
赵婶光顾着生气骂人这才注意到那活蹦乱跳的青鱼,亡友不省心的孩子如今还知道人情世故,正琢磨她是不是真改好了,可想到如今鱼鲜美价格不菲,当即回绝了,“我不要,你拿着卖钱还债去。”
凌宴一顿,“已经卖过了,这是给您留的,债我自己有办法,您安心吃着。”
一番拉扯,赵婶态度坚决,但还是不敌凌宴弥补的决心,硬生生把鱼塞进水盆,“送出去的礼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赵婶嗔怪,“你这孩子,忒霸道!”脸上的笑意却是藏不住。
她和所有长辈一样,埋怨孩子乱花钱,又开心于孩子关心自己。
说着,赵婶转身去了仓房,拎出一个筐和两根黑棍子递给凌宴,“我看你也没养鸡的耐性,拿回去吃。”
筐里满满都是鸡蛋,一文钱一个的鸡蛋啊!今天她只买了十个,凌宴咽了咽口水,厚颜接过,而那黑棍子竟是甘蔗,她赶忙道谢,“谢谢婶子。”
“呿,没你的份,都给小阿芷的,瞧那孩子瘦得跟猴似得,你也忍心!”赵婶看向屋内,又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她一眼,“她手脚上的脓疮我按土方子治了治,还没好全,你回去把甘蔗捣碎、汁水煮开,等凉凉,手脚泡进去把脓拔出来,之后采点消炎的草药敷上,不然到了夏天都臭了,你啊,天天别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挨打就要立正,凌宴赶忙表态,“我记住了,往后一定好好待她们母女。”
以往自己唠叨这孩子都听不进去,今天耐着性子呆到现在……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赵婶唏嘘叹气,拍去她身上的灰,语重心长道,“阿宴,你是个好孩子,你爹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但疑心太重把好端端的家给拆散了,我知你恨他逼死你娘,故意败坏他赚的家产,但这么多年你也该消停了,日子是自个的,一个死人,你管他作甚。现在你老大不小我也管不动你了,你要真能踏实过日子,往后我去了那阴曹地府也能有脸见你娘啊。”
操劳了半辈子的赵婶身形佝偻,个子将将到她肩膀,昂头苦口婆心劝导的模样让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爸妈,凌宴眼眶一酸,泪花闪烁,“您说的是。”
她们这边上演着“母慈子孝”,屋内的亲母女俩亦不逞多让。
“芷儿,别跟她单独待在一起,叫你去哪都别去,知道吗。”秦笙低声嘱咐。
小凌芷还是头一次听娘亲说这么长的话,惊讶极了,“娘,你。”
“嘘。”秦笙看了眼屋外,“娘脑子好了,别让她知道,刚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小凌芷懵懵懂懂,但也知道几天前的晚上不是好事,狠狠点头,“我记住了。”
“乖。”
小小的人儿依偎在母亲怀里,吸了吸鼻子,“我乖的。”
秦笙一下下轻抚女儿的头,“别怕,我们很快就自由了。”
“嗯,我听娘的话。”
各有各的思量。
庄稼人农闲时一天只吃两顿,赵婶晌午带小凌芷吃过,便没留二人用饭,督促完就出言赶人,“行了,天不早了,我不留你们,赶紧回去吧,记得找个时间给你娘扫墓去。”
说罢,回屋叫秦笙回家,不知她说了什么,母女俩不情不愿的出来,眼睛皆是红通通的,凌宴刚往前迈一步,小凌芷吓得直往秦笙身后躲。
“不怕。”秦笙躬身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瓜,对凌宴道,“回。”
“嗯,我们回家。”
“回去好好的。”赵婶笑声直爽,“明儿下午来我家吃鱼,三个都来,婶子给你们露一手。”
凌宴憨笑应下,“好嘞。”
一家三口同赵婶告别,朝那充斥着不堪记忆的地方走去。
小凌芷人小腿短走路慢吞吞的,秦笙领着她四处张望,低头左瞧右看,那执着的好奇劲儿,像是要从地里挖出铜板似得。
母女俩……像大宝宝带小宝宝,好生可爱,凌宴忍俊不禁唇角高高扬起,柔声催促,“快些走,等下天黑了。”
一大一小依旧蜗牛爬,都不吭声,当她不存在似得。
凌宴尴尬的清了清喉咙,问小凌芷,“走不动吗,我抱你回去?”
话音刚落,母女俩如临大敌,秦笙一把抱起孩子缩成一团,两双别无二致的眼中写满恐慌,凌宴也不想吓到她们的,可走这么慢到家天都黑了,对现代人来说天黑倒没什么,开灯就是了,可现在是古代啊,她一个穷鬼,哪有那个闲钱点油灯晚餐啊!
看秦笙严防死守的样子,她是别想抱孩子了,略作思忖,凌宴来到秦笙跟前,在母女俩的惊叫下连大带小一齐抱起,“别怕,我们回家吃饭。”
她胳膊挎筐,双臂抱起妻女,中间还夹了两根甘蔗,以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形象走在田间小路。
抱两个人不在话下,是天乾的身体素质太厉害了,还是她们过分瘦弱呢?健步如飞的凌宴如是想到。
怀里发凉,凌宴后知后觉的发现秦笙身上布料单薄,出来这么长时间冷风吹透了都,本心疼的想嘱咐两句,可记起原身那不当人的东西压根没给母女俩准备厚衣,小凌芷身上穿的都是赵婶用旧衣改的,棉花早跟布料一样薄了,遂恼火闭嘴。
哎,还是自己不细心,过阵子得给她们做身正经衣裳。
秦笙安抚怀中小人,她刚才找了半天,没见有车路过的样子,也不知买家怎的还没来,而且时节未到路边什么毒虫都没有,不然她定要让这渣滓好看。
表面妻妻,各怀鬼胎。
期间遇见不少村民,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瞧她们一家,凌宴惦念着油灯钱着急回家吃饭,懒得搭理旁人目光,直到不知谁嗤了句“青天白日搂搂抱抱,一点都不傻嘛,呸,不要脸。”传到她耳中。
秦笙一下下拍着怀里的小孩,似是不知骂得正是自己。
凌宴眼中恼怒闪过,她性子温和,但不是没脾气,最讨厌这种说人坏话的,骂自己便罢了,说的还是秦笙,秦笙有什么错?她当即寻声瞪了过去。
那说话之人身着与她年龄不符的翠绿娇嫩夹袄,衬得本就不白皙的脸庞更是黝黑,眉心褶皱突起,眼梢耷拉,唇旁两道法令纹如地垄沟般深沉,面相肉眼可见的刻薄。
老树装嫩,这是村长媳妇,王婶,仗着夫家地位吆五喝六跟土皇帝似得,村里最大的势利怪非她莫属,而且嘴巴碎的要命,连条狗路过都要拿来说三道四,村民怕她那张嘴皆是敢怒不敢言,这不,凌宴正好撞到枪口。
军户归镇上的保长管辖,村长只起到督促农事的作用,况且又不是村长本人,别人怕她凌宴可不怕,况且早上李顺还在她门口转悠,结合王婶莫名针对秦笙……
难道李顺对秦笙有非分之想?
思及此,凌宴当即扬声怼了回去,“我抱我媳妇孩子天经地义,不像某些人的好大儿,整日惦记别人媳妇!再到我门前野狗乱闻,腿给你打断!”
王婶脸色铁青,“你!”
她才不会傻兮兮的站在原地挨骂,怼完就带着老婆孩子一起跑路,贼刺激!哼,敢说我的,不,真命天A的美强惨?腿给你们掰成两截!
仇敌既在身侧,秦笙厌恶又困惑,原来渣滓跟王婶养的傻狗似得,每每对方阴阳怪气些什么,不论事情多么荒诞可笑,不由分说,棍棒总要落到自己身上。
如今竟转了性给自己出头……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陷入深思。
这个时间,姓季的手还没那么长,自己应该并未暴露身份才对啊。
秦笙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