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柏瑜穿过昏暗的楼道,上了四楼。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贴着褪了色的福字,薛柏瑜掏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福字边缘风干的胶带簌簌抖落几片碎屑。
屋子里的各个橱柜摆放的满满当当,却杂而不乱,干净而整洁。
就跟霍观澜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薛柏瑜拉开餐桌旁的凳子坐下来,目光扫过桌上的花瓶、橱窗上的日历、水晶球摆件,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花瓶不是原来那个他们在夜市上精挑细选又跟摊主砍价许久才抱回来的那个。
原本的水晶球是约会时从游乐场里赢回来的,里面是一对情侣小人和一只柯基犬,而不是一个孤零零飘雪的小木屋。
日历上的日期还停留在六年前,却也不是原来那本了。
原来的花瓶和水晶球早就在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吵架的时候就砸烂了。
薛柏瑜最后一次在这里见到霍观澜,整个屋子都空了许多,只是那时候他正在气头上——悲愤交加,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些异常。
后来他无数次后悔过不该迁怒霍观澜。
但那时候他就是那样干了。
他像是被困在囚车里暴怒的狮子,在不算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不住地追问她。
「你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如果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在半夜的时候冒着暴雨过来找你?」
「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把这件事压下去吗,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你连我也不愿说吗?」
「我没有打过电话。」
霍观澜的回复依然是这几个字。
薛柏瑜也仍旧不肯相信。
霍观澜抱着被子坐在床边,满脸的疲惫。
她说,如果这样能让他觉得心里好受一些,那么她就不会再继续辩解,也不会再挽留他。
「你可以一直恨我。我不在乎。」
最后那四个字瞬间点燃了薛柏瑜所有的怒火。
他握紧了拳头,猛然间一拳砸在了橱窗玻璃上。
玻璃碎片哗啦啦地掉了一地,血滴答滴答地顺着往下流。
扭曲的镜面反射出霍观澜惊愕又担忧的面庞。
她的眼眶也是红的。
薛柏瑜听出霍观澜声音哽咽,或许是哭了。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霍观澜哭过的次数寥寥无几,热恋期间,薛柏瑜不知道发过多少次誓,以后要让她一直笑着。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剩下强颜欢笑和沉默。
甚至早在大哥出事之前。
薛柏瑜终究还是没法再与她对峙下去。
但他也没有再回头,丢下一句“就这样吧”,然后便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自那之后他就不肯再见霍观澜。
所以霍观澜走的时候,他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霍观澜出国之前卖掉了老房子,删掉了所有亲朋好友的联系方式,出国没多久就从薛夫人帮她安排的住处搬走。
等到薛柏瑜回过神来时,已经无从找寻她的下落。
最后拼尽全力也只是辗转着重新买下了这间旧居,再一点点复原成记忆中的模样。
细节处总不尽人意,只囫囵圆了个轮廓。
事到如今,这点念想也保持不了多久了。
这片区域的拆迁已经写定在政府的规划书上,左右也拖不过两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