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青,就是她,人堆里最高个儿的!”
“追!”
杭城古镇的商业街,一名高挑女人听到动静后忙不迭扔掉糖葫芦,长腿一跨,迈过栏杆,扛起行李箱就往前奔。
身形如风,快到模糊。
沿途是古朴的青砖白壁马头墙,天空飘着连绵细雨,地上笼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本应是佳人才子谈情说爱的唯美的画面,却被几个火烧屁股的身影打破滤镜,像条发疯的野狗,滚进泥潭惹得一身臊。
于是偶像剧爆改热血冒险番。
“靠北啊!躲在这都能遇见黑粉,果然恨比爱长久,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是什么国际巨星呢——”
……
苏闻青,18线演员,出演武侠女配后凭借179的身高小范围出圈,又在红毯上打脸了好几个身高造假180的男演员。
这事儿网友原先是站她的,可直到一张她对狗仔比中指的照片横空出世,风评瞬间逆转。
#苏闻青耍大牌#。
黑词条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三天。
被打脸的男明星粉丝也跟着煽风点火,更有甚者还围堵到了线下。
她虽脾气不好,却也不是没脑子,知道国际友好手势不能轻易出现在大众面前。
这一切都是因为……
苏闻青眼眸一暗。
可就因为这一秒的分神,让她身形趔趄,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水坑里。
烦!果然干正事的时候不能想男人!
水坑的泥点子染湿了白鞋,溅得高的沾上了脸,最严重的是,还有几滴落在了摆摊的商贩身上!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大手一挥,连忙从口袋里抖落出几张百元大钞,时间紧迫来不及多说,只能留下一句长远的——
“对不起!”
一个没有作品的演员,坏了什么都不能坏风评,这是她用血的教训换来的。在演艺圈,“真性情”是火了以后的人设,现在的她只能夹起尾巴谦卑做人。
除非家里有矿。
可是……
苏闻青再次泪眼朦胧了。
她是孤儿!
孤儿,人堆里显眼,脾气爆,糊糊时期谈顶流对象,四重罪孽加身,她简直是——
先天雪藏圣体!
扛着20斤的行李箱气喘吁吁跑了不知多久,苏闻青小腿肚子发颤,可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停歇。
环视四周,街巷空旷,并不能遮物,周边的店家也关着门,连有偿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啪嗒。
行李箱一扔,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准备在原地等死。
作为公众人物,她肯定是不能对素人动手的,哪怕是黑粉。否则网上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就足以将她淹没。
心如死灰之际,前方忽然明晃晃的走来一个人。
个子不矮,块头也挺大,肯定超过她。但这些都不是她在意的。
定睛一看,那人手上拎着条长度相当可观的桌布!
气沉丹田,左腿一踢,行李箱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到河边。
苏闻青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到那人的身边,不由分说,抢走他手上的桌布,还把口袋里厚厚一沓人民币塞进他口袋。
“帮个忙,甩开后面那堆人!”她低声说。
随后就躺在地上,用桌布盖住身体。
“……”
湖边,男人沉默地看着口袋里的钱,又把视线落在地面。
两截小腿裸露在外,扭捏地往上蹭。
桌布长度不够。
“喂,大叔!有没有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的?”
几秒钟后,两个人影出现在河岸旁,话说到最后还添了几分犹豫。
“长得……”
“长得还行吧。”
“看到了。”
男人说。
脱下外套,身后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桌布里的轮廓似乎瑟缩了一下,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又低声咒骂一句。
男人轻咳一声,在人影靠近的最后一秒把外套搭在她裸露的小腿上。
“她跳湖了。”
转过身,手指平静的水面。
黑粉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有个破破烂烂的行李箱,哪见着半分人影?
一股罪恶感顿涌心头。
“打、打扰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苏闻青躲在男人身后,眯起眼睛,掀开桌布的一角,直到人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谢了啊。”
接过餐巾纸,擦干净脸上的泥点子,苏闻青歪着头,打量男人光洁的下巴。
“你看着年纪也不大呀,怎么他们喊你大叔?”
男人指了指身后的物件。
“哦,工艺品。”她理解地点点头。
杭城古镇卖这些小玩意儿,不是某乌批发市场就是某网站9.9包邮的便宜货,换了个地方摇身一变成“纯手工制作”,专坑外地游客的钱。
确实是上了年纪的人常干的事情。
眼前突然一白。
苏闻青瞳孔骤缩。
面前是一双手,骨节匀称,指尖修长,如玉般冷白的皮肤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她“嘶”地发出惊叹。
这双手要放在她身上,肯定又是一个爆火的热搜词条。
“只是小忙,不用这么多钱。”
这双手太出众,也直到男人发话,她才注意到下面拎着一沓钱。
只是封口的纸条不见了。
“少了几张?”她挑着眉问。
“……”
另一只手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张红票子。
苏闻青咯咯直笑,扬眉,不轻不重地打在男人的手背:
“拿着吧你!这点小钱我还真看不上。”
坐久了,加之小腿酸痛,起身变得尤为艰难。身前正好有个人肉台柱,她并不客气地扒了上去。
可那双手臂竟能承受住她整个人的重量。
甚至身体并没怎么用力,像乘电梯似的一点点上升,站直。
这让苏闻青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她身高178.9,算是大块头,又并不骨感,常年120往上跑,这个体重在演艺圈几乎没有男明星能承受得住。
别说公主抱,连抗都扛不动。
眼前的男人居然能单手把她支撑起来。
纵然带着斗笠看不清脸,心里也默默为他安上了“猛男”的标签。
忽然有种想邀请他拍写真大片的冲动。
于是苏闻青又拍拍他的手臂:“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谁知男人摇头:“不了,还要做点生意。”
“生意?”
见他拒绝得果断,口吻又认真,苏闻青以为是什么大事,直到看见身侧的小推车才意识到,他口中的“生意”是指某宝9.9包邮,倒卖工艺品的无聊产业。
心中不免笑他没眼力见——
一个日赚100万的年轻富婆要请他吃饭,他不仅拒绝了,而且拒绝的理由还是如此低劣。
“你知道刚才那两个追我的人是谁吗?”她问。
“不知道。”
“是我的黑粉。”
苏闻青凑近,左右环顾,确定没人后才用一种告知今晚双色球号码的神秘口吻说:
“我是女明星。”
不仅神秘,模样还很神气。
尽管脸上头发上还有泥点子,浑身也湿的像落汤鸡,苏闻青的背部旧挺得笔直。
她把头发撩至耳后,露出哪怕在黑粉口中也“勉强不错”的一张脸。
男人果然停住了。
脸上洋洋得意的笑容刚要绽开,却只听他说:
“嗯,女明星,请你让一下。”
“……”
这事要放在平时也就算了,可她今天心情实在不爽,必须要找些存在感出气。
“喂,你很缺钱吗?”
男人原本已经走远,这句话像召唤他的咒语,他终于停在原地,郑重地,严肃地回头。
虽不说话,也看不清脸,但苏闻青知道他心动了。
“你要多少钱?”
男人微颤的指尖像在犹豫。
“说嘛,没关系,”苏闻青三两步凑到他身边,纵然浑身污点,语气却轻巧又自信,“知道爱马仕的鳄鱼皮吗?一个包包就要100万,而我的箱子里有4件。”
说罢抬起手臂,指向被她一脚踹飞在河边,破破烂烂的行李箱:
“400万的箱子我说踹就踹,两万的现金我说扔就扔。”
“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看人很准。你身上没有酒色气,黄赌毒一概不沾,就算是买房——”
“杭城一套房,那4个包包你拿去,怎么着也够了。”
在苏闻青胜券在握的注视下,男人的手终于动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
苏闻青一愣。
“我叫陈默,杭城人,职业教师,下面是我的身份证号,你可以拍照,或者去警察局报案。”
“我想借一百万。”
前面流利得像演讲词,后面突然就蔫了,斗笠下沉,像低着头:
“也是你口中……一个包的钱。”
咔嚓。
苏闻青毫不客气地开闪光灯拍照。
“成交。”
白云客栈。
收拾完行李,洗完澡,苏闻青浑身脱力地倒在床上。
床头是陈默硬塞给她的工艺品。
古镇的工艺品,品类大差不差,手串扇子山水画,一就看就是……
触摸到实物,她猛然收回自己之前的结论。
似乎比某宝9.9包邮的便宜货精致很多,也更有质感。
不过目光还是落在最上面的锦盒。
推开骨别子,里面躺着的器物不大,整体是暗沉的青绿色,口沿外撇,类似喇叭,底部还有兽类的纹样,触感非常粗糙。
第一眼,饶是见惯了世面的她也被吓了一跳。
青铜器!
不管是藏私还是购买,都要进去蹲局子的!
谁知陈默只轻飘飘地来了句,仿的。
底部还有2023年10月的日期,简体字,一看就是现代产物。
她这才松了口气。
陈默,这个名字和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似的,除了好记一无是处。
人看起来倒是老实,力气也够大,和她的身高差也有,虽不知长什么样,但就凭身上的那股清冷的气质来看,还是挺有调调的。
以后介绍给工作室,一起拍个写真后好聚好散。
至于钱什么的……
她入圈6年,在经纪人的劝诫下,做的慈善少说千万,王默李默张默都捐过款,也不差他一个陈默。
思绪放空,昏昏欲睡之时,一个夺命连环call震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拨通电话,经纪人Amy在屏幕那头狂吼:
“苏啊,看消息,你的苦日子熬到头了!”